紀禮哭鬧了一場,大病一場,再次能爬的起來,已經是幾天後了。
老頭子精神萎靡,瘦了一大圈,一度讓陳鸢十分自責,不該把肖芷的事情告訴他。
剛能爬起床,他就急着要去給肖芷上墳,那架勢,要是陳鸢不同意,他估計就要再鬧一場。陳鸢看着他顫顫巍巍準備上墳用的值錢和水果,覺得心酸。
收拾停頓,陳鸢才帶着他去陳懷肖芷的墳墓,雖然墓碑上寫的名字是秦月荷,可紀禮一看,卻仍是悲從中來。
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就再也起不來了,一邊擺祭品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着話。
陳鸢便默默走開,讓他安靜地待着。
過了許久,陳鸢聽見紀禮的聲音,悲涼無比:“小姐,走好……我紀禮送你一程……”
說完,他的手一揚,漫天的黃紙飛揚,這場景真是無比凄涼。
他們沒有回鋪子裏,而是回了陳鸢他們的舊居,紀禮以前還在這住過,卻沒想到,這竟是他找了一輩子的小姐住過的地方。
“紀爺,我知道你心裏邊難受,可你還是給我說說我娘的事吧,她走前留下了許多秘密,我至今還不知道她到底是誰。”雖然不忍心,不過有些事情,其實傾訴過後反而更容易放下。
紀禮倚着床邊坐下,看着陳鸢那張和她娘相似的臉,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家小姐是京城肖家的外門親戚,說是外門,肖家族人極是相好,所以小姐和肖家本家的關系也是極好。肖家後來的肖貴妃肖凝便是小姐的好姐妹,肖凝嫁入皇宮前,我家小姐便去向老将軍阻止過,肖家功高蓋主,皇帝遲早是要對他們下手。
可肖家不聽,肖老将軍一心愚忠于皇帝,認爲皇帝絕不會如此昏聩,加上肖凝仰慕皇帝已久,便最終還是嫁入了皇宮。從那以後,小姐便和肖家本家聯系的少了,專心經商。
誰能曉得,小姐一語中的,後來肖家竟然讓扣上了謀反的罪名,還要株連九族。那時我恰巧在外幫着打點小姐外邊的鋪子,等聽說這消息趕回京城的時候,肖家百餘條性命,已經讓押到了刑場。
我親眼看着老爺和夫人讓砍了頭,那時候我站在人群最前邊,夫人死前求我找到小姐。我在那群肖家人裏頭找小姐的蹤影,尋遍了卻沒找到。我想,興許小姐沒被抓到,于是,我就開始到處尋找小姐的下落,這一找,就是幾十年。
從紀禮的描述裏,陳鸢聽的出來,一紀禮并不知道肖芷是肖家的養女,看來這對于肖家來說是個秘密。
二肖芷在信中所說是自己的族人連累了肖家,皇帝給肖家的罪名是謀反,那麽肖芷的真實身份也許會和“謀反”能挂鈎。
三肖芷早就預見了肖家要被皇帝扳倒,她難道就沒有什麽措施嗎?肖家是她的恩人,沒道理眼睜睜看着恩人走向死亡卻無動于衷。那麽除了拿到了虎符,她還做了什麽呢?
這時候陳鸢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麽說陸驚蟄是肖凝的兒子,那當是我娘的表外甥,你是我娘的人,當和他親近才是,怎麽你每次見他都活像是見了鬼一樣?”
紀禮哼哼了兩聲:“若不是他們肖家不聽小姐的話,冥頑不靈,老爺和夫人怎麽會死?小姐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場?而且我聽說者爲王爺可是個魔頭……”
魔頭?陳鸢差點笑出聲來,認識陸驚蟄這麽久,雖然他的确長了一張冷臉,卻稱不上魔頭吧?
紀禮見她笑,卻沒有跟着笑,而是神情嚴肅地盯着陳鸢。
陳鸢看他那表情可不像是開玩笑,便問他怎麽回事。
“你可知道,當年肖貴妃死的時候,年少的陸驚蟄一人殺了十幾個皇宮侍衛、太監和宮女?每一個靠近貴妃的人都被他殺了。後來還驚動了皇帝,派了内衛來,才将他擒下。”
這和陸驚蟄講的版本可有些出入,陳鸢仔細看紀禮的表情,覺得他不像是有心情開玩笑或者說瞎話的樣子。那難道是陸驚蟄在對她說的時候隐藏起了他自己血腥的那一部分?可陸驚蟄本就是個殺伐果斷的人,沒必要遮遮掩掩。
紀禮摸着胡須,看起來十分疲憊:“後來,聽說是五皇子瘋了,見誰殺誰,皇帝把他關了起來。再後來,我離開了京城,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看他現在的樣子,應該是後來被放出來了。”
陸驚蟄是心思深沉了些,做事情果斷又冷靜,可從沒看出來他還有這麽血腥的一面啊。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怎麽可能一個人殺了那麽多人?
聽了紀禮的講述,陳鸢非但沒有覺得害怕,反而覺得心疼和疑惑更多。他那時候就算瘋了,也是被逼瘋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變成魔鬼,必然是有人在把他往魔鬼的路上推。
“所以我也不想你和他扯上關系,肖家已然滅門,小姐和老爺夫人也已經不在了,你該好好過日子。”紀禮也是好心“我知道他想幹什麽,我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野心。他遲早會害了你,爲了你自個兒,你也得離他遠點。”
雖然知道他是好心,可陳鸢還是覺得有些難受。肖家的滅門并非是陸驚蟄的錯,也不是但單獨某一個人的錯,何必将他當成災星一般避之不及?
何況她現在就算是想避也避不開了,因爲秦月荷,她已經踩進這個圈裏,那個無法出手的虎符,藏在她和兩個弟弟上的秘密,她有預感,這一切都要靠着陸驚蟄解開。
紀禮累了,陳鸢送他回去歇了,回村的路上她聽到身後有一個腳步聲,走着走着,那腳步聲卻停下了。陳鸢回頭去,看見子乾站在自己身後。
他的方向是從山下往上走,陳鸢的心裏一沉。
子乾站在原地沒有動,直勾勾地看着陳鸢,陳鸢也沒有說話。一時之間,四周一片靜默,唯有蟲鳴和猶如實質一般的豔陽灼曬聲。
陳鸢抿了抿嘴,對子乾笑了笑:“子乾,站那幹啥呢,快回家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