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也就是魏得時降日之後不久，淮城特委成立，第一次會議決定：構建情報網，在日寇占領區，建立交通站。爲日後開展武裝鬥争，打擊日寇作準備。
在考慮派一個女性去魏得時家做傭人時犯了難，因爲大家都想到了一個人：朱芳，特委委員老許的妻子。他們結婚三年了已經有了可愛的兒子，如果派遣朱芳去淮城潛伏，不但夫妻分離，還有母子分離，這樣也太殘酷了，大家都不忍心提名朱芳。
老許此時也很明白，根據目前的情況，已經無人能派，便主動提議：“讓朱芳去吧！”
“那孩子怎麽辦？”
“送到他奶奶家吧。”
“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呀，老許你要想清楚了。”
“我想過了，也許是十年八載，隻要能趕走小日本，犧牲一下個人利益算得了什麽？”
大家都沉默了
晚上回到家，朱芳正在逗兩歲的兒子玩，老許的心裏酸酸的，不知道怎麽跟妻子開口。朱芳似乎看出了老許有些跟平常不一樣的地方，因爲朱芳看到了那凝重的神色，一定遇到了什麽難題了。
朱芳就抱着兒子走過來：“寶貝，逗逗你老爸，爲什麽不開心呀？快親親爸爸。”
老許一把抱住了妻兒：“芳，我們要分别了。”聲音有些哽咽
“分别？男子漢大丈夫别像女人那樣婆婆媽媽的，行不行呀？”朱芳樂呵呵地說：“對于分離，我是早有準備。”
“早有準備？”這會兒輪到老許吃驚了，心裏說，是誰洩密了？不是就讓我回來做做朱芳的思想工作的嗎？朱芳接下來的話，真的讓他有些啼笑皆非。
朱芳非常鎮定地說：“是啊，從嫁給你的那天起，我就作好了準備，随時随地準備你奔赴前線殺鬼子。我和寶貝會等着你的。”
老許苦笑一聲，原來朱芳領會錯了，連忙搖了搖頭說：“你說錯了！朱芳，不是我離開。”
“我說錯了？”這回輪到朱芳愣住了：“不是分離？幹嘛表情這麽凝重？怪吓人的樣子。”
“是你和我分離！”老許一字一句地糾正說，“我的妻呀，是你要離開我和寶貝了。”
“奧，我明白了，是組織上給我任務了？”朱芳并沒有驚訝，很平靜地問道：“你倒是說清楚呀，你該給我送行了。”
“我也不給你送行，”老許搖搖頭，又點點頭：“明天，我得把孩子送給他奶奶，讓老人撫養這個孩子，我們——。”
“什麽時候走？”朱芳表現地很平靜，很鎮靜：“我們誰也不能悲傷，既然我們選擇抗日之路，就要堅定地走下去。”
“大後天就走。”老許有些激動，想不到朱芳這麽快就想通了本想說，謝謝你，親愛的妻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時候爲什麽說這麽多餘的話呢？
“地點。”朱芳又問，僅僅兩個字。
“淮城，”回答也是兩個字。非常簡潔！
朱芳噗嗤一笑：“我當有多遠呢，一二百裏地，十天八天完成任務，還不照樣回來？”
“是長期潛伏，不是短期任務。”
“做地下工作者？”朱芳問，“做什麽掩護？組織上也安排好了？”
“嗯，安排好了，到大漢奸魏得時家做一個女傭，同時負責淮城的情報工作。因爲魏得時家需要一個女傭，沒辦法，隻有你合适這項工作。”
“我明白了，”朱芳點點頭“不就是大後天動身嘛？”
“大後天是到淮城，中間人帶你去見魏得時，給你一天時間準備，後天動身。”
“我還要準備什麽呀？明天就可以動身。”朱芳盡量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要準備，這是平樂魏氏家譜，你要背下來，随時準備魏得時考問，你的身份是魏芳，加字輩，比魏得時晚一輩，大家一緻認爲這樣可以順利打進魏家，便于長期潛伏”朱芳接過了家譜，又放在一邊，
“我明白，今天晚上我要自私一回了，這個夜晚孩子可就歸我了，你不能碰了。”朱芳雖然是笑着說，但笑的聲音裏，帶有許些凄涼。
“好，我不碰，讓你們母子倆說個夠。”老許的話倒有些悲壯。
“不，你得陪我們說，對不對呀，寶貝！”
“好，我陪，我陪，”既然妻子想得開，我還能說什麽呀？老許就是這麽想的，就陪妻子聊一夜吧。
這一夜，他們沒有一點睡意，一直在聊，一直在聊，孩子睡了，他們還在聊，雞叫三遍了，他們突然不聊了，朱芳親一口兒子，淚滴到了兒子的臉上：“兒子，長大以後别恨媽媽就行。”然後又親了一口，果斷地交給了老許：“抱走吧，我該背家譜了。”
老許默默地接過孩子，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妻子會意了，把臉頰貼了過來，指了指：“呶，就親這兒吧。”
老許在妻子的臉頰親了一口，抱着孩子就轉身。
“站住。”
老許的心底一震，怎麽？是不是後悔了？真怕朱芳在這時候後悔，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就沒有辦法跟組織上交代了。
朱芳說：“讓我再抱一會。可以嗎？”
老許沒有說話，默默地把孩子遞給了妻子朱芳。朱芳接過孩子淚如雨下，在孩子的臉上親了一口，又親了一口，淚水和着口水，把孩子的臉洗的幹幹淨淨，這才把孩子交給老許，堅定地說：“抱走吧！”
“我抱走了，”老許接過了孩子，轉身邁了一步，又轉身：“我抱走了？”
朱芳已經背過臉去，向身後擺擺手：“抱走吧，抱走——”沒有轉身。
老許又邁了一步，再回頭：“我抱走了？”
“抱走，抱走吧！”朱芳已經蹲了下來，雙手捂着臉，肩頭在抖動着，抖動着?????
老許猶豫一下，又堅定的轉身了，抱着孩子，邁開大步，向遠處走去。
朱芳哭了一會，突然站起身來，哭叫着：“孩子，我的孩子——”
晨曦中，朱芳奔跑着，奔跑着，前方已經沒了老許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