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了很多考生的試卷之後,蕭木很輕易地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讓這些人來當自己這個皇帝的“天子門生”,實在是難爲了他們,由于蕭木隻是随便掃過幾眼,沒有看他們文章的内容(實際就算看了蕭木也看不懂),但即便是這樣,單純地看這些考生們寫字,就足以讓蕭木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這真的是人寫出來的嗎?分明應該就是印上去的才對。”這是蕭木看過了每一個考生的書法之後的第一反應,其實在這種科舉考試的正是場合,每個考生用的字體基本都是所謂的“台閣體”,也就是一種比較通用的字體,比較規範整潔,跟蕭木後世印刷體之中的“宋體”的地位差不多。
實際上這樣的“台閣體”同樣也是以規範爲主,并不追求個性和特點這些藝術價值,跟科舉文章的八股格式一樣。不過由于蕭木以前并沒有見過其他什麽更加有藝術造詣的字體,所以在他的眼中,每個考生都是功夫精深,寫出來的字都跟印出來的一樣——就好像讓不懂藝術的人來評價一幅畫的好壞,他們自然會覺得畫得越像,越真實,甚至可以跟照片相媲美的畫作才是最好的,而那些朦朦胧胧的,或者十分抽象的畫,反而看不出有什麽好來。
除了書法的角度之外,還有一點蕭木也沒有辦法忽視,那就是自己這個天子的“門生”們,幾乎所有的人全都比自己的年齡還要大,畢竟崇祯皇帝這具身體的年齡不過才十七八歲,而對于大明的讀書人來說,十七八歲就能夠通過會試,有資格參加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無疑是一個奇迹般的事情,或者換句話說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之前連中兩元,少年得意的周延儒,在考中狀元的時候也已經達到了二十歲。
如果換做事蕭木實際上的心裏年齡,或者說他穿越之前時候的年齡來比較的話,在場的考生也幾乎沒有看起來比他年輕的,最多有幾個看起來像是二十多歲,跟穿越之前的他差不多的,但也是比較少見。事實上,蕭木發現來參加這次殿試的貢士們當中,最多的事那種看起來已經三四十歲的中年人,當然五六十歲,甚至白發蒼蒼的貢士也是存在的。
這樣的事實自然讓蕭木覺得極其異樣,畢竟在他穿越之前的上學經曆當中,還從來沒有經曆過學生的年紀比老師還要大的情況。
總而言之,對于蕭木來說,他跟自己這些“天子門生”比起來,似乎沒有一點可以強過他們——無論是學識、書法還是年齡,但他們卻都是自己毫無疑問的“學生”,而且對于成爲自己門生的事情還相當的樂意和榮幸,僅僅是因爲蕭木有着一個皇帝的身份。
在衆多考中當中轉了一圈之後,蕭木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畢竟參考他自己以前參加各種考試的經驗,一般情況下監考老師在考場當中轉上一圈便會回到前面的講台上,而不是一直在考場當中轉悠,影響考生答題的心态。
于是蕭木同樣出于爲了不讓專心寫文章的貢士們過于緊張的考慮,在下面轉了一會之後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畢竟他對于古代的科舉考試也是有過那麽一點點的了解,知道哪怕是寫錯一個字,或者墨汁稍微弄髒了考卷,對于參加考試的貢士來講都是災難性的事件。
然後就在坐了一會之後,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建極殿内的每個人都有事做,全都聚精會神,神情專注,唯獨蕭木一個人閑得發慌,隻能再次居高臨下地,把每一個考生都仔細端詳一遍,而且由于考生們都在低頭作答,所以蕭木看到的往往隻是一個個的頭頂,最多也隻不過是額頭。
看過了三百多名貢士的頭頂和額頭之後,蕭木覺得如果世上真的存在類似于“看相”那樣的技能的話,自己已經可以說是“身經百戰”,經過了高強度的訓練,估計已經能夠找到要領,給這三百多名貢士簡單地算上一卦——那就是他們全都有大喜之兆,幾乎都能金榜題名,成爲大明每個讀書人向往的目标。
終于蕭木一個人枯燥地又坐了大半個時辰之後,他覺得時機比較成熟,又可以起身來“放放風”,到正在認真書寫的貢士們中間走上兩圈,給自己枯燥的監考過程稍微找一點可以消磨時間的事情可做。現在的蕭木覺得這種僅僅是一篇策問就要考上一整天的考試形式實在是效率太低,如果不是要考慮到入鄉随俗,照顧大明本土讀書人的感受,自己說不定早就進行一番改革了。
當然這也隻不過是蕭木随便想想,畢竟他不可能有勇氣真的去改,而且這也不過是他因爲枯燥而發的牢騷而已,畢竟之前的會試整整考了九天,但蕭木并沒有需要到現場去枯燥地監考,他也就沒有産生過什麽改革會試流程的想法。
總而言之,對于蕭木來說,這殿試的一天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度日如年”,每次短暫的“放風”之後,他就隻能回到自己的龍椅之上坐着,一言不發地看着下面每個考生的頭頂和額頭,練習他“看相”的能力,焦躁地等着下一次“放風”時機的到來。
終于,在經過了大概六七次的“放風”,一次次地見證着參加考試的貢士們的文章由短變長,又一次次地給每個貢士都看了相,太陽也從東方升到天空中央,然後又逐漸偏西,大明崇祯元年戊辰科的殿試總算是接近了尾聲,蕭木發現,已經有一些參考的貢士已經寫完了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