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話,按照嚴格意義上的标準來看待,背着朝廷私自跟鄭芝龍這種大海盜接觸無疑有着通敵的嫌疑,若是讓人抓住了把柄,以此爲由大肆攻擊一番,熊文燦不要說福建巡撫的官位能不能保得住,就連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未必能安然無恙。
當然至少從目前來看,似乎沒有這種喜歡無事生非,構陷他人的小人存在,究其原因,一來是崇祯皇帝即位以來,或者說是蕭木穿越之前,對東廠錦衣衛這樣的構陷大戶進行了很嚴格的限制,沒有給他們發揮“專長”的機會。這二來嘛,當然就是蕭木這個皇帝本身的意見,很顯然,隻要對當今大明政壇稍有了解的人,都可以輕易的打聽到,熊文燦的這個招安方略是得到了皇上的首肯的,将來要是事情進展順利,熊文燦自然也會加官進爵,若是在這個時候找熊文燦的麻煩,很可能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隻是一個如果,畢竟我們現在沒有證據。”事實上蕭木自然也不想按照那種嚴格意義上的标準來看待這個問題,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這前半句話肯定不能讓林檎滿意,于是便繼續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這是真的,我也不打算把他怎麽樣,畢竟從結果上來看,他的這種做法無疑提高了效率,而且剛剛你也認爲他沒有謀反的心思,既然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我獎勵他還來不及,爲什麽一定要懲罰他呢?”
“他當然不可能有謀反的心思,連鄭芝龍都想着搭上大明這駕馬車,熊文燦他自己都已經坐在馬車上了,肯定不會跳上鄭芝龍的賊船,然後在一起回到這馬上上面。”林檎點點頭答道,“隻是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他這種做法怎麽說也算是壞了規矩,如果對其不聞不問的話,恐怕你這個皇帝的威懾力就要大大降低了。”
“畢竟現在本來就已經是一個風雨飄搖的時代,就算沒有這個事情,我這個皇上的威懾力也高不到哪裏去。”蕭木則是略顯消極地答道,“而且各地災荒不斷,像是熊文燦這種主政一方的官員們的處境都很艱難,很值得體諒,如果我抓着這麽一點小錯不放甚至治他得罪對于局勢也不會有什麽正面的效果,反而會讓其他的大臣人人自危,将來萬一大明這一方真的失敗了,那後來勝利者書寫的史書上無疑就會說我‘性格多疑’、‘剛愎自用’、‘好猜忌’之類的,而這對于崇祯皇帝的名聲無疑将是一個災難性的打擊,你懂的……”
“你堅決不允許讓把身體借給你用的崇祯皇帝的名聲受損,這是你的一貫原則。”林檎替蕭木補充道,“既然你都已經這麽想了,那我就不再多說什麽了,其實誰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最恰當的做法,有時候你後悔當初沒有這麽做而是那麽做了,但如果真的再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改變了自己的做法,也許有可能會發現,最後的結果還不如一開始來得好。”
“是啊,這就像我們後世社會的财經股市新聞差不多。”蕭木點點頭,對林檎的看法表示同意。
但雖說是同意林檎的看法,但蕭木的這個例子林檎反而覺得有些雲裏霧裏,“跟财經股市新聞差不多?我聽着好像有點熟悉,又有點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麽。”
“就是每一天世界上發生的大事件當中,總是有那麽三五件對股市是利好消息,也總會又那麽幾件事對股市來說是壞消息,播報财經新聞的人,或者是專門靠分析股市吃飯的人,每天就會把這些消息收集起來,然後到了每天收盤的時候,根據最後股市大盤的漲跌來選擇合适的分析說辭,如果是股市上漲,就把之前收集的利好消息拿出來,說是‘由于受到了某某利好消息的影響,今天股市上漲百分之多少’等等,而如果股市下跌了,就不提那些利好消息,或者說利好消息并沒有能夠抵消負面消息的影響……”
蕭木啰裏啰嗦地說了一大堆,最後總結道,“總而言之,不管股市到底是跌是漲,最後他們總是能給出一個看起來十分合理的分析,畢竟他們就是吃這一碗飯的。”
“好像還真是有點像……”林檎聽完之後也是若有所思,點點頭答道,“很多事情在發生之前我們就可以預見到對其成敗産生影響的因素,如果成功了是因爲什麽,失敗了又是因爲什麽。但最難的往往卻是,怎麽判斷正面和負面的因素到底哪個對最後的結果的影響更加顯著。”
“不錯,這才是最難的,也是最容易被人誤解的地方。”蕭木答道,“就比方說有很多人以成敗論英雄,某人失敗了,就會對其冷嘲熱諷,仿佛本來明擺着的事都做不好。但實際上卻并不清楚,事情原本并不是他想象當中那樣明擺着的。”
“好吧,總而言之,既然你已經不打算追究熊文燦提前私通鄭芝龍的事情,那你對他的這封奏章,打算怎麽回複?”林檎又展開了一個新的話題。
“當然應該是勉勵誇獎一番,畢竟招安的事情還沒有最終确定,還需要熊文燦來出力。”蕭木答道,“而且我之前的封給鄭芝龍一個實職官缺,讓他花銀子來買的方略有沒有成功的可能,熊文燦在這次的奏章當中也并沒有提起,雖然招安鄭芝龍的事情前景比較樂觀,但終歸是沒有定論。”
“這麽看來,熊文燦就更可能是提前跟鄭芝龍有過接觸了,所以才能這麽快傳來消息,而你後來補充的方略他卻沒有提及,很明顯他還沒有來得及跟鄭芝龍去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