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木在内閣值房當中百無聊賴地坐着,看着來宗道他們處理各地送上來的奏章,他的目光在每個閣老之間任意切換,一會看看來宗道,一會又看看楊景辰,蕭木覺得自己這個來内閣值房的主意真的是不錯,整個值房裏面所有的處理政務相關的東西他以前全都沒有見過,身處在一個到處都是新奇事物的空間當中,蕭木的好奇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同時也把注意力充分地轉移到了看閣老們處理奏章上面,而不是繼續想那些讓他頭疼、無解的倫理、哲學問題。
蕭木坐了大概有小半個時辰之後,他漸漸地有點摸清楚了内閣值房的運轉規律——往往都是幾個不同的閣老處理不同地方的奏章,每人各管一攤,一些比較小的事情(當然是相對比較小的事情,畢竟到了内閣值房裏面的奏章說得全都是國家大事),負責的閣老一個人就能決斷的,便直接票拟,給出解決的意見,最後交由首輔,也就是來宗道處再過目一遍,若是來宗道覺得也沒問題,那便按照票拟的意見進行處置,而大部分情況下,來宗道這裏往往都是挑不出什麽太大的問題;而若是奏章當中涉及的事情較大或者說較爲嚴重,那麽往往便需要幾個閣老之間商議一番,共同議出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然後再進行票拟,當然這樣的情況無疑是比較少的。
就在蕭木覺得自己逐漸弄懂了内閣值房處理政務的流程的時候,他正好看到了楊景辰拿起了一本新的奏章開始閱讀起來,然後蕭木就發現,楊景辰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整張臉都寫滿了嚴肅的表情,甚至連蕭木都能看得出來,這份奏報裏面說的絕對是一件大事——這讓蕭木也感到有些緊張,他覺得搞不好像是類似于浙江受災、福建兵敗的事情會再多上一件。
所以蕭木也是一直緊盯着楊景辰,想知道他手上的這份奏報到底說了些什麽,不過蕭木接下來卻發現,楊景辰臉上的神情又有了新的變化,從原本的十分嚴肅、緊張之色逐漸消退,又變成了一種欣慰、或者說是幸運的感覺。
“禀皇上,甯遠兵變。”楊景辰拿着這份奏章,站起身來對蕭木禀報道——很顯然,若是蕭木不在這裏的話,楊景辰的這句話無疑就該是對來宗道說的了。
蕭木聽到了“兵變”這兩個字之後也是震驚不已,對于現在的大明來說,無疑經不起什麽兵變的折騰,而且還是遼東重鎮的甯遠,但這麽一個壞消息,而且還是特别大的壞消息,爲什麽楊景辰最後的表情卻又變得不再那麽緊張了呢?
随後楊景辰繼續說道,“這次的兵變已被袁崇煥平定,這份就是袁崇煥上的奏章。”
原來兵變已經平定,難怪楊景辰的緊張之色會消退,但蕭木對整個事件還是雲裏霧裏,畢竟甯遠的兵變的起因、經過他全都不知道,最後袁崇煥又是怎麽平定的,他同樣也不知道,于是他便急切地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速速爲朕道來!”
見皇上發問,楊景辰趕緊答道,“回皇上,甯遠駐守的湖廣、四川士卒因多月未曾領到軍饷,于是便謀劃聚衆作亂,後在其兩名姓張的首領的鼓動下,終于引發了兵變,後來甯遠其他十三個營的士卒全都一同作亂……”
“什麽?我大明邊關的士卒都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領到軍饷了?”很顯然蕭木對這次兵變的起因更加震驚,有了這個前提,後面出現兵變的結果就不難理解了。蕭木自問若是自己沒有穿越,大學成功畢業之後出去給人工作的時候,如果公司連續好幾個月不給自己發工資,那自己肯定也是忍無可忍,或者說,自己根本就忍不到“好幾個月”的程度,若是工資一個月不發,自己說不定就走人不幹了,而且還要到勞動局舉報這家無良公司。
所以蕭木知道了欠饷這個前提之後,對于那些欠饷士卒會發起兵變的事情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畢竟換做是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再有人煽動一番,肯定也會憤怒地加入到兵變索饷的行列之中。
于是蕭木頓時十分生氣,大聲地斥責怒道,“遼東重鎮,駐守士卒數月沒有軍饷,讓将士們拿什麽抵禦建奴?你們整天都在忙些什麽?還有戶部尚書畢自嚴,他是幹什麽吃的?遼東缺饷的事情他難道不知道嗎?速速把他給我,給朕叫過來!”
蕭木最後又是連“我”和“朕”的用法都給搞混了,可見此時的他确實十分憤怒,畢竟自己剛剛來到内閣值房的時候,見整間值房當中的閣老們工作起來有條不紊,讓自己這個甩手掌櫃很是放心,但結果到頭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個虛假的表象,邊關将士欠饷好幾個月,這幾個閣老們卻不聞不問,還有之前的那個,在衆人心中是理财專家形象的戶部尚書畢自嚴,竟然也能坐視不管,這前後的巨大反差,讓蕭木這個甩手掌櫃一時也難以接受。
“臣等無能,請皇上責罰……”皇上盛怒之下,值房之内來宗道這些閣老門自然變得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除了齊刷刷地跪地認錯之外,再也不敢爲他們自己辯解什麽——除了楊景辰之外。
“皇上,畢大人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事實上楊景辰也并不是爲他自己辯解,隻見他擡起了頭,鼓起了勇氣對蕭木說着,“這次甯遠兵變,被亂兵犯上捕縛的,正是戶部畢大人的親弟弟,巡撫畢自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