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聽了‘招安’這個詞,你肯定想到《水浒傳》那裏去了!”蕭木當然明白林檎這表情的意思,于是“英雄所見略同”地說道,然後又是恍然大悟一般,“對啊,你本身就是研究古代文學的,對于《水浒傳》肯定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是啊,一提起‘招安’這兩個字,就沒有辦法不想起《水浒傳》。”林檎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又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蕭木,“你不會也要學《水浒傳》裏面卸磨殺驢的把戲吧?再說,那鄭芝龍怎麽可能會同意朝廷的招安,他就不知道招安了之後自己會有什麽下場?”
“這還是因爲我們未來社會的人看《水浒傳》的角度跟大明這個時空的人不一樣。”蕭木接過了林檎的問題,“我們要是鄭芝龍的話,對朝廷封的官位肯定沒什麽興趣,但對大明這個時空的人來說就不一樣了,對他們來說,獲得一個将軍的官職,那肯定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要知道現在才隻是崇祯元年,大明的官職還是很值錢的。”
“所以說,爲了一個光宗耀祖的官職,鄭芝龍就甘願冒被卸磨殺驢的風險?”林檎還是無法理解。
“你要知道這個官職對鄭芝龍這樣的人有多重要。”蕭木繼續答道,“像他這樣的大海盜,做了這麽多年的海上生意,其實根本就不缺錢,鄭芝龍缺的就是一個朝廷認可的官方身份。今天在内閣議事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在嘉靖年間,哦嘉靖就是萬曆皇帝的祖父,也就是崇祯的爺爺的爺爺。”
“這個我知道。”林檎揮了揮手表示不需要蕭木給她科普嘉靖皇帝的備份關系,“所以你爺爺的爺爺在位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林檎直接給蕭木找了一個高祖父。
“在嘉靖年間的時候,也就是戚繼光活躍的年代。”蕭木還是沒有忍住又解釋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那個時候倭寇最爲猖獗,其中有一個叫汪直的海盜頭領,爲了得到朝廷的招安,從海上登陸,到大明官員的地盤上商議招安的事情,結果被捕,最後連性命都丢了。”
“所以說,你的這個例子不正好印證了我的觀點,有這麽一個反面教材存在,這次的鄭芝龍怎麽可能會接受你的招安?”林檎于是又立刻反問道。
“那是因爲當年汪直招安的時候并不是嘉靖皇帝首肯,而是下面的臣子去辦的。而這次招安鄭芝龍我完全可以拍闆同意,真的封他一個官職,給他一個他最最急需的身份,我這個大明皇帝以誠相待,鄭芝龍又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以誠相待?”林檎又是充滿了懷疑的眼光看着蕭木,“原來你從最一開始就沒有想着要卸磨殺驢,這世界上怎麽又像你一樣實在的人?”
“誰說招安就一定是要卸磨殺驢了?”蕭木卻又反問道,“古往今來有那麽多的朝代,招安的事情也肯定不止《水浒傳》裏面才有,也不是所有被招安了的反賊最後全都被卸磨殺驢了,活的好好的,最後壽終正寝的肯定也有的是。”
“那你倒是給我舉一個例子,招安的反賊最後沒有被卸磨殺驢的?”林檎果斷追問道。
“這個嘛……中國曆史好幾千年,這樣的例子肯定有的。”蕭木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但畢竟肚子裏裝着的曆史知識太少,最後也并沒有想到什麽合适的例子,于是隻好說了句肯定會有,然後便把話題轉移到一邊,“我給他一個官職,一個朝廷的身份,他便在大明可以安家落戶,繼續安心地去海上做他原本的生意,他之前賺的那麽多錢,也可以在大明的境内去花,怎麽看都是對大家有好處的雙赢交易。”
“說了這麽多,其實也不過是你的自我安慰罷了,這個事情歸根結底,就是朝廷沒有餘力去剿滅鄭芝龍這夥海盜,最後不得已去跟他談什麽‘雙赢’的交易。”林檎雖然也承認這個辦法确實有着很強的可操作性,但她最後還是幫蕭木認清了這次的“招安”的本質,“如果朝廷有錢有糧,明君在位,百官盡職,年年風調雨順,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要是在這種情況之下,福建的水師遭到鄭志龍的襲擊最後全軍覆沒,你還會去招安這個鄭芝龍嗎?”
“那當然不會,要是那種理想的情況,朝廷肯定不隻有福建有水師,我完全可以派山東、浙江、廣東水師一起去福建,把這鄭芝龍給徹底剿滅。”蕭木不假思索地說道,“但我們現在也隻能認清現實,現在大明的情況跟你說得都是完全相反,皇上是甩手掌櫃,臣子們整天想着結派互鬥,老天爺不開眼,大旱的地方大旱,大澇的地方大澇,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把鄭芝龍招安,讓他不再繼續生事,無疑是最優方案。诏安之後再對其以誠相待,讓他順便能爲朝廷做些事請,那就是更好不過了。”
“好吧,所以你們議論了這麽久,最後的結論是同意了那個福建巡撫熊……”
“熊文燦。”蕭木提醒道。
“對,你們同意了那個熊文燦的招安方略?”林檎最後問道。
“還沒有。”蕭木搖頭答道,“還有很多人不同意,認爲這種招安會有損朝廷威嚴,意味着朝廷已經沒有辦法剿滅海盜,會引起其他賊子的紛紛效仿,到時候你也招安,我也招安,整個大明的官場就會充滿了各式各樣的亂臣賊子……”
“他們說的确實很有道理啊。”林檎又一次地打斷了蕭木的話,“這種打不過人家,最後無奈提出的招安,對于大明朝廷還有你這個皇帝來說,确實是有些被迫的屈辱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