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特别重要的原因,決定了這次的審問肯定不會像之前審問杜老六那樣困難,需要費盡周折才能在他臨死之前審出結果,那就是因爲這次錦衣衛是把整個張家口跟皇太極有關的商人勢力連根拔起,而不是隻抓到了杜老六一人,即便是有人仍然冥頑不靈(就像楊韬他們審問除了王登庫之外的那些老闆一樣),但總會找到那麽一兩個骨頭軟的,或者是本來涉案就不深,急于想要立功,跟那些商人們撇清關系人的存在,以這些人作爲突破口,相比很快就能獲得不錯的結果,而不必像之前審問杜老六的時候一樣,隻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而且上次什麽杜老六那麽費勁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他要爲王登庫這個主人保密,自己抗下所有的罪責從而讓錦衣衛不會懷疑到他的幕後老闆頭上去,然而現在的形勢又是另外一種狀态了,範永鬥他們這些幕後老闆級别的人物已經全都被抓了,他們的心腹、管家之類的人物心裏也清楚這次朝廷肯定是有備而來,他們就算再怎麽幫老闆們遮掩,老闆們估計最後也是在責難逃。
駱養性在此處向楊韬簡單了解了一下之後,便發現不光是王登庫本人,就是他的心腹管家們對于王登庫這麽多年的生意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個個都好像幡然悔悟了一樣,這讓駱養性也同樣感到十分奇怪,再次懷疑起王登庫是不是在搞什麽花樣。
事實上楊韬在審問的時候很講究技巧,每一個王登庫的手下全都是分開問話,避免了他們串供的可能性;在問話的過程中還會故意說一些錯誤的情況,從而詐他們一下;而且詢問的内容也全都是十分具體的細節,甚至會找出相當瑣碎的事情來詢問,楊韬覺得就算王登庫和這些心腹手下們在被抓之前就串好了口供,但錦衣衛這麽精細瑣碎的問題,他們就算串上三天三夜的口供,也不見得能夠面面俱到。
在詢問過後,楊韬對王登庫的手下們的回答全都進行了比對,發現他們的說法相互都可以得到印證,對于王登庫近些年的每筆生意情況全都如實交代,邏輯、條理全都十分清晰,楊韬自問就算是提前編造好的謊話,想要編得這麽全面細緻,恐怕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最後楊韬拿出了一疊紙,上面記滿了王登庫還有他的管家心腹們供述的這些年的生意情況,鄭重其事地交給了駱養性,“大人,這就是王登庫手下們的供述,還請大人過目。”
駱養性接過了這一疊紙,臉上的神情也有些不太自然,畢竟王登庫還有他的手下實在是太過于配合了,以至于讓他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駱養性猜想這一疊紙上面記錄的東西,跟王登庫之前交上來的賬冊裏的内容恐怕也是一緻的。他簡單地翻閱了一下,然後毫不意外地發現,這一疊紙當中,果然有去年臘月二十二日,王登庫給宣府各級守将送錢的事情,而且金額跟侯世祿還有李守備的說法也都完全一緻。
雖然這僅僅隻是一處細節,但看到了這條記錄之後,駱養性基本上已經能夠認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王登庫的這些手下們說的,跟他上交的賬冊上面的記錄,肯定都是完全一緻的。
“這個王登庫到底在玩什麽把戲,真是讓人看不懂……”駱養性在心裏思索着,他覺得王登庫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地老老實實招供,要是他真的良心發現的話,他也就不會參與跟建奴的生意了,王登庫奇怪的表現背後肯定還藏着一個什麽陰謀。
不光是駱養性,楊韬本身也有同樣的想法,很顯然王登庫的積極配合反倒打了錦衣衛一個措手不及,錦衣衛們全都認爲王登庫比那些負隅頑抗,冥頑不靈的其他商人還顯得可惡。
“雖說王登庫和他的手下的供詞,還有他上交的賬冊之間全都可以相互印證,但這也不見得他們說的就全都是真的,你還是要繼續審問,看看他到底在耍些什麽花招,我也會去宋棋那裏,看看他們查賬有沒有查出什麽漏洞出來,宋棋那裏有一個老賬房先生,查賬的水平很高,說不定他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迹。”駱養性揉了揉腦袋,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有效快速的方法來戳破王登庫的謊言,隻好讓楊韬再繼續審問,讓宋棋繼續跟那小山一般的賬冊打交道。
“是,大人。”駱養性的命令楊韬當然要不折不扣地執行,而且他的心裏也暗暗地憋着一股勁,那就是這次辦案,駱振興和張超都立下了大功,不但挫敗了皇太極從大明奸商手中買糧的陰謀,還一把火燒掉了皇太極辛苦買來的糧,還有半座建奴的大營,想來皇上肯定會有重賞,而楊韬本人則并沒有什麽太拿得出手的功績,就算是劫營也主要是侯世祿的功勞,而且是建立在駱振興和張超放火的前提之下的,所以楊韬也十分急切,想要抓緊時間,再多立上些功勞,至少也要保證不會跟駱振興和張超他們兩個相差太多。
心裏憋着一股想要立功的勁,楊韬的腦袋裏很快又冒出了一個辦法,“禀大人,卑職有一個辦法,不知是否可行……”
“哦?什麽辦法,說來聽聽。”駱振興一聽楊韬有辦法,當然也是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