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駱養性更加認爲,王登庫提供的賬冊應該就是真實的了,畢竟通過他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這個李守備并不是跟範永鬥和王登庫他們一夥的,最開始接受他們的銀子也是爲了給自己的兒子治病,所以他說的話應該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這樣看來,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個李守備的情況跟其他的明軍将領并沒有什麽不同,跟宣府總兵侯世祿在本質上也沒有什麽區别,隻不過是因爲他本身主管張家口的城防,對于範永鬥和王登庫他們來說更加的重要,所以在“孝敬”的金額上得到了特别的優待而已。
但畢竟是張家口關口的直接責任人,駱養性覺得就算其他的明軍将領可以饒恕,但這個李守備則是很難被寬恕的了,畢竟這麽大的一個案子下來,若是連一個受賄的守将都沒有懲處的話,那就無法形成一個警示的作用,今後所有明軍的将領們便可以更加明目張膽地接受各種各樣的饋贈和賄賂了,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的這些“苦衷”都是站不住腳的,誰還沒有一點困難的時候呢?就拿大明的普通百姓來說,他們的“苦衷”和“困難”比明軍将領們不知道要大多少,也沒有什麽商人會給他們賄賂,難道他們就不活了嗎?
“雖說皇上之前宣布大赦天下,但你是張家口的守将,範永鬥和王登庫他們那麽多違禁的貨物都是在你的眼皮子地下送出去的,你的罪責實在過于深重,所以本官隻好先把你給抓起來,至于如何處置,還是要交由皇上聖裁,不知你可心服?”駱養性又是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把他的處理方法跟李守備說了一下,象征性地詢問了李守備的想法——當然不管李守備同不同意,心不心服,駱養性都要這麽做。
“罪将心服口服。”李守備并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回答道,畢竟駱養性說得十分清楚,他的處置要皇上聖裁,既然都是皇上聖裁了,他還有什麽不服的呢?很顯然在李守備的眼裏,皇上是一個大的不能再大的大人物了,他又沒有絲毫想要造反的心思,皇上的聖裁就是聖旨,他又怎麽可能去違抗聖旨呢?
而且駱養性也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李守備并沒有什麽太過強烈的想要抵賴或者是求饒的想法,反而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一雙眼睛給人的感覺十分空洞,并沒有正常的神采,想來是由于唯一的兒子也不在人世了,李守備失去了人生中絕大部分的意義,似乎生命對他來說都不是那麽的重要了。
查封了李守備的家,帶走了李守備,駱養性此時已經基本上認定了王登庫上交的賬冊就是真實的,這份賬冊将會成爲一項重要的物證,對本案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駱養性決定,在所有的賬目被查清之前,他都不會恢複張家口城門的開放,因爲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查賬就會有什麽新進展,從賬冊當中發現了又有什麽新的人物牽涉到了這件案子當中。
……
王登庫的賬冊隻是一個重要的物證,除了這個物證之外,關于這樁大案,還有數不清的人證存在,事實上,駱養性他們前日出動的收獲相當的不小,除了範永鬥、王登庫這幾個爲首的商人之外,他們還有很多的管家、賬房、心腹之類的人物,把張家口原本就不大太的監獄擠了一個人滿爲患。
這當中自然有那個之前偷偷從駱養性他們的客棧跑回王登庫的秘宅,之後又抱着僥幸心理回到客棧的李老二,事實上在駱養性他們出兵捉拿王登庫等人之前,就已經把他給拿下了,李老二也成了這個案子當中頗具重要意義的,第一個被捉拿到的人物——僅限張家口城内,之前捉拿到的杜老六等人不算,而且杜老六也是因爲其他的事情被抓,後來才牽扯出的這件案子。
讓手下給李守備安排了一件牢房,把他關了進去之後,駱養性找到了在這邊負責審問犯人的楊韬——宋棋負責整理賬冊,楊韬負責審問犯人,駱養性總攬全局。
“審問得進展如何?”駱養性對楊韬問道。
“回大人,那些商人頭目,除了王登庫之外,其餘人等全都拒不認罪,至于他們的心腹、管家之流,還未來得及還是審問。”楊韬答道。
實際上不算什麽管家、心腹之類的人物,光是直接參與了跟皇太極做生意的商人現在就已經抓了八個,審問這八個商人本身就需要大量的人手,而駱養性此番前來帶的手下并不很多,所以光是審問這個八個主犯就已經是捉襟見肘,更不用說有餘力去審問剩下的那些次重要級别的人物了。
“事到如今還負隅頑抗,真是冥頑不靈!”駱養性聽了楊韬的報告之後冷哼了一聲,“他們所犯之罪證據确鑿,就算他們全都一聲不吭,拒不認罪,也難逃嚴懲!”
“大人所言極是,這些奸商的罪孽足夠誅滅九族的了。”楊韬附和着說道,随即又提出了一個建議,“卑職以爲,可否先暫緩對他們的審問,先集中精力去審問他們的管家、心腹?卑職覺得管家之類的人物審問起來應該會比那些奸商容易一些,管家們招供了之後,再去審問那些奸商,也能容易許多。”
“嗯,你說的不錯,就這麽辦吧。”駱養性簡單地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楊韬的建議,根據的還是“遇到困難的題目先放着不做,省下時間來把簡單的,會做的題目做完”這樣樸素的道理。
雖說就算範永鬥那些商人一直拒不認罪駱養性也能治他們的罪,但這樣一來,他駱養性的辦案能力又會顯得有些不足了——跟之前賬冊的問題類似,除了人證、物證之外,人犯本人的供詞也是一件相當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