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些因文學作品爛尾而被戲稱爲“太監”的作者們并不被算在内,事實上這種新時代的“新太監”蕭木也同樣沒有接觸過。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太監的地位比婦女還要低——雖然在大明朝,婦女的地位本就不高,但至少蕭木對于讓女人考取功名的想法并不排斥,反而還十分贊同,之前讓王靜遠教謝連惠讀書就是很好的例子。而且如果不是由于曆史環境的限制,蕭木肯定會出台一些鼓勵婦女讀書、安排女人參加科舉考試的政策,并且真正地選出一批能力出衆的女人出任官員——這些在後世本就都是司空見慣的,蕭木的心裏當然也沒有任何的障礙。
但不管怎麽說,内書堂新一期的“小太監“學員”們都可以說是三生有幸了:京城當中所有能數的上号的高官們全都陪着他們一起上課,就連皇上萬歲爺本人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來現場觀摩,既然這樣,小太監們在之前爲此付出的那麽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小代價也就不算什麽了。
這裏說的代價指的當然不是剛剛在在蕭木的命令之下,讓他們多等了一個時辰的事情。對這批小太監們來說,能夠在内書堂當中多坐上一個時辰,就意味着少幹一個時辰的活,這顯然是一個不錯的福利而不是代價,更何況這一個時辰的等待更是換來了所有京中三品以上官員前來作陪,不管怎麽算都是小太監們賺了。
事實上在今天之前,小太監們對内書堂就已經非常熟悉了,對于今天可能要講授的内容,他們也同樣十分熟悉,因爲他們在此之前已經進行過不下十次的演練,甚至不用先生來教,小太監們也都能背上幾句“人之初,性本善”這種啓蒙性的句子。
這一切的原因自然是因爲蕭木,這個大明的皇上之前說過要親自前來觀看,雖然蕭木自己當時隻不過是順便一說,而且今天若不是有王承恩的提醒,蕭木根本就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但既然是皇上說的話,那便都是金口玉言,就算皇上本人根本沒有當回事,事後也完全不記得了,對于下面的人來說,也要一絲不苟地嚴格執行,誰知道萬一哪天主子萬歲爺不會又突然想起來了呢?
因此,雖然蕭木本人對這個事情并沒有放在心上,但負責内書堂教學籌備工作的太監當然不會這麽想,既然皇上萬歲爺說過會親自前來觀看,那咱們就要拿出十二分的勁頭,燃起十二分的熱情,投入十二分的精力來把這份差事安排好,這才是身爲做奴婢的該做的事情。并且這一切都是爲了能夠讓皇上看到内書堂的良好精神面貌以及宮中新一代小太監們的蓬勃朝氣,最終的目的當然就是讓主子萬歲爺高興,至于什麽“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争取在宮中官升一級、獲得皇上萬歲爺的寵幸”這種自私的想法,大家肯定都不會有的。
于是,被選中可以來參加今天上午内書堂課程的小太監們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負責内書堂教學準備事宜的太監從每個小太監的高矮胖瘦、行爲舉止開始抓起,對他們進行了嚴格的篩選——長得太高或者太矮的不要,太胖或者太瘦的也不要,坐沒坐相、站沒長相的,性格跳脫的,性格孤僻的,膽小容易緊張的,自然也是通通不要。
經過了仔細的比較和殘酷的淘汰,最後才确定下來有三十名小太監,可以“有幸”讓皇上看到他們在内書堂學習時候的樣子。
對于獲得資格的三十名小太監當然不能放任不管,内書堂爲了讓他們能給皇上留下不錯的印象,對他們也是進行了細緻地安排,從上課時的座位開始,一直到第一堂課可能會講倒的内容,全都進行了充分的準備。
盡管實際上來講課的是顧秉謙、馮铨、魏廣微等人,但内書堂這邊也還有幾個略通文墨的太監,論起詩詞歌賦雖說不想像曹化淳那樣有口皆碑,但也還算拿得出手,給沒讀過書的小太監們開蒙那還是綽綽有餘的。于是内書堂這邊又把對被選中的小太監們召集起來,幫助他們将可能會在今天講倒的課程“預習”了好幾遍,确保每一個小太監都能夠在先生提問的時候不至于答不上來,鬧出笑話,讓皇上看到之後龍顔不悅。
不過這種“預習”也着實又不小的難度,因爲最後實際給小太監們講課的是顧秉謙等閹黨罪官,對于他們要講什麽内容,用什麽方式來進行教學,内書堂這邊負責的太監心裏也是有些沒譜。加入要是由内書堂這邊的太監親自下場授課,那他們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證皇上看了一定會龍顔大悅——畢竟都已經演練過那麽多次,就算是沒有被選上的其他小太監,偶爾過來在一邊看熱鬧的,看着他們預演了這麽多遍,估計也都能跟着背誦幾句。
内書堂這邊的準備确實沒有白費,雖然主子萬歲爺一度忘記了今天要來觀看的事情,但經過王承恩的提醒之後,皇上還是成功地回憶起了這件事,并且興緻勃勃地表示回來觀看。而且非但如此,皇上今天似乎心情極佳,不但要自己前來觀看,而且還下了旨意,要京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員全都來現場觀摩,讓本來早就應該開始的課程愣是給延後了一個時辰。
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對負責内書堂工作的太監們來說卻是一件喜聞樂見的好事,這麽多官員們都來觀看,咱們這邊好好表現,把之前預演的水平全都發揮出來,讓大臣們也領教一下咱們内書堂的高質量教學水平,皇上那邊也有面子,皇上有了面子,咱們這些做奴婢的心裏自然也跟着舒坦。
當然了,内書堂所做的這一切複雜、細緻而又充分地預演工作,對于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蕭木來說,卻是毫不知情。
蕭木和林檎帶着錢謙益來到現場的時候,京城裏所有的三品以上官員也是全都到齊。于是,在經過了這麽多次帶妝彩排之後,小太監們終于要真正地登台表演了——很明顯,今天這個場景,與其說是學習,倒不如說是表演來得恰當。
由于前來現場觀看的人數過多,一般的房間似乎裝不下連同“演員”和“觀衆”在内的這麽多人,所以今天上午的第一次課,被臨時安排在室外進行,這多少也有些改變了原本的“彩排計劃”。雖然内書堂這邊負責的太監們在過去的一個多時辰之内對“小演員”們又突擊交代了不少的注意事項,不過對于最後的演出效果,他們的心裏也全都是沒有把握。
今天來給小太監們上第一堂課的先生是馮铨,本來照理說在他們三人之中,顧秉謙的名頭最響,理應讓他來上這第一堂課,但顧秉謙此前由于受到馮铨的打壓和排斥,已經辭官回鄉了,雖然蕭木已經下了聖旨要他來内書堂教學,但顧秉謙的家鄉昆山距離京城着實很遠,估計此刻顧秉謙最快也就是剛剛接到旨意,就算他接到旨意之後便立刻動身(事實上顧秉謙肯定不會那麽有效率,畢竟這又不是什麽好事,如果蕭木的旨意是重新請他回來當首輔的話那自然是另當别論了),此時想必也走不了多遠,肯定是來不及來上這第一堂課了。
既然顧秉謙還沒有到,那麽就隻能“委屈”馮铨暫時來充當他們三人教學團隊的leader,率先給小太監們講課了。從前魏忠賢還活着,閹黨得勢的時候馮铨就跟顧秉謙兩個人不對付,常常相互攻擊;現在魏忠賢死了,閹黨也垮台了,兩人在同樣都被安排到了内書堂給太監們講課的情況下,似乎又是馮铨占得了先機。至于魏廣微,跟他們兩個人相比,在閹黨得勢的時候的存在感就沒有那麽強,現在到了這裏,自然還是一個打醬油的存在——果然還是那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雖然還沒有給小太監們講過課,不過馮铨本人似乎已經适應了專門叫太監念書識字的新身份,穿着一件代表讀書人身份的青布長衫,不疾不徐地走上了講台,隻不過由于腳上還戴着腳鐐的緣故,走起路來還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這其實讓蕭木感到十分滿意,這個腳鐐的象征意義絕對大于實際意義,因爲正是這個腳鐐,還有它所發出的聲音,才是給前來現場觀看的其他官員最好的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