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的錢都拿去孝敬他們了?”駱振興問道。
“回上差,确實如此,小人雖說做的是沒有什麽本錢的買賣,賺得不少,但大多數都被他們拿走,隻剩下兩成才是我的。而且小人手下還有那麽多人要養活,所以自己也沒剩下多少銀錢。”梁豔陽答道。
“沒剩多少?此言當真?”駱振興笑了一聲,接着問道。
“确實沒剩多少,小人雖說看起來風光,但也不過隻是一副空架子罷了。小人财物都在家中,想來已經被官府給查抄了,上差清點一下便知。”梁豔陽老實地回答道。
“哼!”張超可不覺得梁豔陽有多麽老實,冷哼了一聲,開口問道,“所以官府從你家裏隻抄出三千兩銀子,這也是很正常的了?”
“上差明鑒。”梁豔陽恭維着說道。
“事到如今還想隐瞞!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兒嗎?我來問你,你的家眷讓你藏在了何處,他們過日子不需要用錢?難道你就沒有給他們留下财物?”張超一拍桌子,嚴厲地喝問道。
梁豔陽見抵賴不過,隻能如實交代。但他的心裏是還是不放心,又跟駱振興和張超确認了一遍:“二位上差問話,小人自當知無不言。但二位上差當真沒有诓我,肯定能夠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事到如今反而還問起我們來了!老子告訴你,你要是老實交代,你的家眷尚有一線生機,但你要是還想着投機取巧,繼續糊弄咱們,那他們肯定誰都沒有活路!”張超又威脅着說道。
見張超威脅的效果差不多了,駱振興又開口,緩和了一下緊張氣氛。
“你老實交代問題,我等自然會爲你向皇上說情,請求放過你家眷的性命。”駱振興朝着京城的方向拱着手說道,“當今皇上仁厚,即便是年前跟着魏忠賢作亂的逆黨也赦免了不少。你要是誠心悔過,如實交代,再加上我等幫你說情,相信皇上也不會過于爲難你的家人。但你要還是執迷不悟的話,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們了。”
駱振興的一番話言辭懇切,徹底擊潰了梁豔陽的心理防線,于是梁豔陽隻好相信二人,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事實上梁豔陽就算不相信,此時也沒有什麽其他的選擇,還不如選擇相信,也好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
原來梁豔陽自從那次失手之後便吸取了經驗教訓,爲了自己今後要是有個萬一,家裏人盡量不受牽連着想,梁豔陽便把家眷都安置到了京城中居住,同時自己攔路搶劫、拐賣人口賺來的錢經過孝敬之後,剩下的也盡數運到京城的家中,在大興這邊僅僅留下能夠滿足日常開銷所需的财物。
梁豔陽覺得自己的這個合作夥伴肯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自己将來也不知道會落個什麽樣的下場。把家人安置到京城,住在鬧市當中,梁豔陽覺得這樣的話就算自己今後招惹了他們,想來他們就算想對自己家人動手,也需要思量思量。
當然了,梁豔陽做的這些事情肯定瞞不住杜老六的的眼睛,不過杜老六對梁豔陽這種轉移家眷财産的事情也沒有過問,就好像沒有發生一樣。
杜老六自然也有他的理由,在他的眼裏,梁豔陽這麽做基本沒什麽意義:你要是好好地幫我們賺錢做事,我們自然不會虧了你,你的家人自然愛住在哪就住在哪。你要是真的做出了什麽對不起我們的事情,那就隻好對不起了,隻要你的家人沒有搬到皇宮裏面跟皇上住到一起,都肯定是難逃一死。
王靜遠家這次遭遇襲擊的事情似乎也印證了這個事實。
“你的家眷住在京城之中的什麽地方?”駱振興聽了梁豔陽的叙述之後,開口問道。
“回上差,就在城東,靠近廣渠門,謝家胡同裏面第三戶就是。”
“你在此處還存有多少不義之财?”張超接着問道。
“回上差,小人不敢隐瞞,還有大概五萬兩銀子,是打算留給家人們後半生用的,現在小人願意全部獻出來,隻求上差替小人多多美言,留小人家人一條活路。小人的兒子方才五歲,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也都跟他無關,無論如何也請放他一馬,給我家留下一條血脈啊!”
“我等答應了你,自然會幫你說情。”駱振興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反正隻是答應幫你求情,到時候皇上答不答應那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了。當今是大明朝,還沒有現代的金融行業,不然的話駱振興肯定能明白自己所做的,也不過就是給梁豔陽開了一張口頭支票罷了。
随即駱振興又繼續問道,“我再來問你,除了杜老六和劉老八,關于那些人的事情,你還知道多少?”
“回上差,對方行事十分隐秘,小人也知之甚少。隻知道他們似乎是從北邊來的,做着很大的生意,除此之外确實一概不知。”梁豔陽答道。
“除了杜老六,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安插在你這裏的人?”張超又問道。
“回上差,小人能夠确認的就隻有杜老六一人,但依對方的行事來看,肯定還在小人周圍安插了其他的人,但隻是小人眼拙,至今也沒有發現。”
梁豔陽的說法聽起來十分合理,沒發現有什麽漏洞。爲了保險起見,駱振興又再次确認了一下:“你就隻知道這麽多了?爲了你的兒子,再好好想想,可有什麽遺漏?”
“小人确實就知道這麽多。”梁豔陽誠懇地回答道。
“真的沒有了?”張超又确認了一遍。
“回上差,确實沒有了。”
駱振興和張超二人對視一眼,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便讓書辦如實記錄,讓梁豔陽簽字畫押。
“交代得不錯,至于你的家人的事情,皇上那裏我們會去說。至于能不能夠活命,就看他們的造化了。”駱振興把口供收好,最後跟梁豔陽說了一句,便跟張超一起離開了牢房。
“先吃些東西,然後再去會會那個杜老六?”張超開口對駱振興建議道。
事實上從京裏火速趕回大興之後,駱振興沒有來得及吃飯便跟張超一起審問梁豔陽,到了此時已經過了戌時,換算成蕭木後世的時間,大概是晚上八九點鍾左右。
“還吃什麽東西,咱們現在直接就去吧。”駱振興此時則是興奮得很,一點吃東西的想法也沒有。
“兄弟也想早點去審杜老六,但哥哥你趕路辛苦,還是先胡亂吃一些。”張超對駱振興的說法不以爲然,“而且,那個杜老六肯定不像梁豔陽那麽好對付,不填飽肚子,咱們哪來的力氣審問他?”
駱振興見張超說得也對,便讓人随便送點吃的過來,跟張超二人胡亂吃了幾口,便前往關押杜老六的牢房去了。
讓手下打開了牢門,二人走進了牢房,同樣讓書辦擺好紙筆,便打算開始問話。
杜老六此時仍然一副小喽啰的模樣,見幾人進來之後,便油嘴滑舌地問道:“二位上差還想知道那梁賊的什麽事情?小人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可是你說的!”張超仍然是扮演黑臉的角色,又是冷哼着說道。
“上差隻管請問,小人不敢有絲毫隐瞞。”杜老六答道。
“好吧,那我便來問你,你姓甚名誰,哪裏人氏,是誰派你來梁豔陽這裏的?”駱振興一連抛出三個問題。
前兩個問題很正常,杜老六也沒有在意,但聽了第三個問題之後,杜老六隐隐覺得駱振興跟張超二人此時前來問話似乎是有備而來。
“回上差,小人沒有大名,平日裏都叫杜老六,就是咱們大興本地人士。”杜老六仍然裝着糊塗,“小人平日裏遊手好閑,又喜歡賭錢,把家産都輸光之後生活沒了着落,便道梁賊那厮手下做事,現在小人也是後悔得很,今後小人要是能夠出去,肯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啪!”張超又是一拍桌子,“看來不受點苦頭,你是不會說真話的,來人呐,給我大刑伺候!”
幾乎是在梁豔陽那裏的重演,手下們又把各種刑罰拿來讓杜老六體驗了一番。
不過杜老六的身子骨倒是比梁豔陽結實得多,一番收拾下來,似乎也沒見怎麽傷筋動骨。
“二位上差爲何要如此虐待小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
“你就不用再裝了,梁豔陽已經把什麽都招了,你要是想少受點皮肉之苦,就乖乖地回答我們的問題。”駱振興示意施刑的手下暫且停手,對杜老六說道。
杜老六還想接着抵賴,還沒有想好說辭,張超便把梁豔陽交代的事情,撿重要的給杜老六說了幾件。這下杜老六總算确定,原來自己是被梁豔陽給出賣了,“這個軟骨頭,剛一出事就把什麽都給招了!”杜老六此時不知道劉老八他們已經被發現,還以爲是梁豔陽膽小怕事,爲了減輕罪責,主動把自己給賣了。
既然你梁豔陽不仁,那也就休怪我不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