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微臣愚見,顧秉謙、馮铨、魏廣微三人當受流放充軍之罰;許顯純作爲殺害前“六君子”、後“七君子”的直接兇手,則應處以極刑,秋後問斬。”
蕭木聽了駱養性的想法,沉吟了一會,沒有說話。
駱養性見蕭木沒有說話,以爲蕭木覺得自己剛才說的刑罰有些重了,于是又繼續補充說道:“當然了,皇上如今實行大赦天下,爲表皇上的寬仁之心,微臣以爲對他們也可以從輕處罰。”
“怎麽從輕處罰?”蕭木問道。
“顧秉謙、馮铨、魏廣微三人削籍,流徙三年贖爲民;許顯純則可留其全屍,改爲絞刑。”
“嗯,你的看法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蕭木說道。
駱養性見蕭木對自己的意見并沒有表示贊同也沒表示反對,心裏一陣嘀咕,是不是剛才給皇上講述幾個人生平的時候過于失禮,引得皇上不快?心裏後悔的同時隻好默默地退出了殿外。
“擺駕,去皇後寝宮。”
蕭木又自己琢磨了一陣,非但仍然沒想出一個所以然,反而多了一些疑惑。于是就決定去林檎那裏走走,畢竟總是不見面也不是個辦法(實際上不過一天沒見面而已),同樣都是穿越者,還是要以和爲貴的嘛,自己隻要秉承好男不和女鬥、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原則就好。
心裏自我安慰着的同時,蕭木來到了林檎的寝宮。當着一群宮女太監的面,二人當然又是一番客氣,表現得有如相敬如賓的夫妻一般。直到把周圍伺候的宮女太監打發走了,林檎的态度也還是不錯,脾氣好了許多,想來是這兩天逐漸适應了懷孕事實的緣故,蕭木心裏也松了口氣。
于是蕭木就開始說正事,把曹化淳的爲難之處,還有駱養性講述的幾個閹黨骨幹的生平以及對他們的處理辦法講給了林檎聽,并表示想要問問林檎的意見。
“哎呀,你這個人,跟堂堂的孕婦讨論殺人的事情,将來你兒子生出來不學好,就是你的問題!”林檎一邊抱怨着,一邊說着自己的看法,“這幾個人當然不能一概赦免,至于如何處罰,駱養性說的不是挺有道理的嗎,你就按照他說的方法去辦不就行了嗎?”
“那是崇祯的兒子,不是我兒子,我這是喜當爹……”上次被林檎說自己“喜當爹”之後,蕭木就覺得這個詞很有意思,生動形象地描述了自己當前的處境,于是就打算時常拿出來用一用,當然了,也隻有跟林檎說話的時候才有機會用。
“難道你沒發現駱養性的方案裏面有很大的可疑之處嗎?”蕭木繼續說着,把話題又拉回了正确的軌道。
“哪裏可疑了?”林檎不解地問道。
“你想啊,同樣都是閹黨的骨幹人物,爲什麽駱養性對那三個文官的給出的處罰建議就那麽輕,雖然我沒聽的太确切,不過他說的意思大概就是流放幾年就沒事了,而且還可以花錢贖罪;而對于許顯純,他的建議反而特别狠,不是問斬就是絞刑,總之就是不能活命。這兩者之間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蕭木又接着神秘兮兮地說:“所以,我懷疑,那個駱養性肯定有私心,可能是覺得許顯純也是錦衣衛出身,如果不死就會對他的地位構成威脅;或者是以前他們一起在錦衣衛共事的時候有什麽嫌隙,于是就想要借此機會整治報複許顯純。總之他的想法就是一定要置許顯純與于死地,堅決不能讓他活命,不是有一句話叫‘同行是冤家’麽?看來這話放在哪裏有有道理啊。”
林檎狐疑地看了蕭木一會,“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是啊,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的分析很有道理?”蕭木反問道。
“看來你的知識水平比我想象的還要低啊。”林檎故意歎了一口氣,用感慨的口氣說道。
“又來了,這家夥除了嘲諷别人還會其他的麽……”蕭木在心裏想着,嘴上沒有說話。
林檎見蕭木臉色不悅,知道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蕭木心裏肯定不服,于是繼續說道:“依我看,你真的是冤枉駱養性了。你的分析或許有一定道理,但那肯定不是主要原因,我覺得能占兩成就不錯了。”
“那你說,什麽才是主要原因?”蕭木問道。
“主要原因很明顯啊,那就是從宋朝就開始出現的‘文貴武賤’的現象,難道這個你都不知道的嗎?”林檎說着還不忘繼續嘲笑蕭木。
“嗯?文貴武賤?這個說法我倒是聽說過一點,你的意思是對于三個文官和許顯純處理方法的截然不同是因爲這個原因?”蕭木眉頭緊鎖,回想着自己以前掌握的關于古代曆史的知識。
“那是自然。你回想看,放眼整個宋朝,你聽過有哪個文官被皇帝殺頭的嗎?文官犯錯最嚴重的處罰也不過就是發配、流放之類。就比如說蘇轼,作爲在變法的問題上的黨争失敗者,也并沒有被殺,隻是被流放了而已。到了明朝,前期的時候,文官的地位還沒有那麽高,但是自從‘土木堡’之變以來,勳貴武官們的損失慘重,文官集團的地位又大大提高,同樣出現了‘文貴武賤’的情形,逐漸形成了一套大家心照不宣的遊戲規則。”
蕭木當然不知道宋朝的文官大臣有沒有被皇帝殺頭的,所以蕭木覺得林檎的說法也有一定道理,但是還是認爲不完全正确:“那駱養性作爲錦衣衛指揮使,肯定是算作武官的嘛,按照你說的‘文貴武賤’的這一套行事,他真的會甘心?”
“這隻能解釋爲‘文貴武賤’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駱養性在考慮問題的時候已經把這一點當做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林檎繼續解釋道,“如果駱養性要對許顯純下死手是出于你說的所謂‘同行是冤家’的原因,那麽假如你把同樣的問題拿去問來宗道那些文臣,他們是不是會給出截然相反的建議呢,比方說對于顧秉謙、馮铨、魏廣微這些同行冤家處以極刑,對許顯純網開一面?反正我是認爲不可能。”
蕭木這時不得不承認林檎的看法很有道理,也同樣打算有空吧來宗道等文臣找來問問,驗證一下林檎說的情況會不會發生。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這豈不是太不合理了?”蕭木又問道。
“什麽不合理?”
蕭木答道:“你想,雖然楊漣、左光鬥等東林黨君子是許顯純動手殺害的,但是他肯定是得到了魏忠賢他們的授意才敢動的手。沒有得到上面的默許,他許顯純真的敢動手殺人嗎?反正我是不信的。至于顧秉謙、馮铨、魏廣微他們肯定也在這裏面起了相當的作用,就算不是教唆殺人,肯定也是協同殺人,他們的罪責,隻應該比許顯純更重,怎麽受到的處罰反而要輕那麽多呢?這也太過于不合理了!”
“嗯,按照你這麽說,确實有些不合理,但誰讓這是大明朝呢,就好比你們男人可以有好幾個老婆一樣,也很明顯是不合理的嘛。”
“這是兩碼事,再說田妃、袁妃她們是原本曆史上崇祯皇帝的妃子,跟我可沒關系,我也沒有繼續廣羅天下美女充實後宮的想法。”蕭木又把話題拉回正軌,“總之,我已經決定了,這個事情要公平處理,對于這幾個頭目人物,要麽都殺,要麽都不殺。”
“在這個問題上這麽較真,感覺你很像強迫症患者啊,你難道是處女座的嗎?”林檎問道。
“是啊,我就是處女座的,你怎麽知道?”見林檎屢屢把話題帶歪,蕭木又一次努力把話題拉回來,“反正這個事情我已經決定了,八頭牛也别想拉回來!”
“現在你施行的是大赦天下的政策,那麽也就是說全都不殺?”林檎問道。
“嗯,你這麽一說,看來他們的命是都保住了。”蕭木得出了結論,同時也感慨道,“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殺人這種事情,放到穿越以前,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話說回來,你剛才分析的頭頭是道的,又是‘文貴武賤’、又是‘土木堡之變’的,這些都是你原本就掌握的嗎?”蕭木好奇地問道。
“這些東西,當然是我穿越之前的知識和周皇後原本的記憶充分融合而來的,我這融會貫通的水平還不錯吧?”林檎吹噓着答道。
蕭木又受到了刺激,不想再說這方面的事情,免得林檎一直吹噓下去沒完沒了。又換了一個話題:“這兩天正在給你研究兩樣好玩的,到時候給你送來,你可以找來張皇後,還有田妃、袁妃她們一起玩。”
“你那皇嫂昨天還來過一次,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你是不知道沒有共同語言沒話找話說的痛苦。”林檎抱怨着說。
“嗯,人家都心靈手巧的,聊起做針線活之類的事情,你肯定也插不上嘴嘛。”難得找到機會,蕭木嘲諷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