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刁的亞洲人一直沒有說話,趁着戰火收斂一點的時候,檢查了一下喬的傷口,搖了搖頭,對着賈斯汀耳邊說了幾句什麽話。
“杜,我們不能一直等下去,必須突圍,但是我們有一個問題,他們人數不少,我們也有人負傷,喬的傷沒辦法了,我們不能帶着他走,你覺得呢”?賈斯汀開始攤牌。
“爲什麽”?杜飛問道。
“這事沒得商量,如果你們不救他,我也不會走”!杜飛勃然大怒,臉上青筋暴起。
經曆一場惡戰後,杜飛的血性被徹底激發,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唯利是圖,陰險狠毒的雇傭兵,但是此刻他無所畏懼。
“我們的急救包解決不了問題,他肝髒損壞嚴重,失血過多,已經是等死的人了,況且就算我們撤離也需要時間才能回安全屋,那時他早就挂了”。
埃德加攤開手幽幽的說道。
“你****住嘴”,杜飛怒不可遏。
“杜,沒關系,非常感謝你,但沒能盡到我的職責,這是我的失誤,我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有機會見到老闆,替我說聲抱歉”。
杜飛徹底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喬的現實狀況,他隻是不甘心。
喬雖是老基的保镖,相信老基也是當大哥一樣尊敬他。他爲履行承諾,可能對任何人都一樣,都會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但就憑這一點,在傭兵隊伍中也實在是難得。
男人之間,有時候就是一個動作,一句話,你就會認定一個人。也有時候不管人家怎麽說,怎麽做,你始終都會厭惡這個人到極點。杜飛對于喬,也就是在這一場考驗生死的短暫相逢中,認定了他是一個值得托付、值得信任的好大哥。
可是,在這兵荒馬亂的節點,一切都不是誰能左右。殘酷的現實總是這樣,血淋淋的一巴掌蓋在你臉上,你也隻能忍痛假裝無所謂。
“杜,帶上我的槍和子彈,記得叫他們給我留幾顆手雷”,喬請求道。
杜飛此刻心中酸楚不已。
他記得上高中時候,在哥哥生死不明,爸爸外出未歸,病重的爺爺躺在病床上,他哭成了淚人兒,爺爺用蒼老的如同枯樹皮一樣的顫巍巍的手拂去了他的眼淚,輕輕的說了一聲,飛娃,男兒有淚不輕彈,然後爺爺的手慢慢滑下,永遠離開了人世,小小的他守了半夜,哭了半夜,最後是隔壁家牛大爺串門才發現他們。
與爺爺分别的時候,因爲隔輩至親,血濃于水,杜飛哭成了淚人兒。
與喬的這一種感情,與時間無關,與血緣無關,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迹交彙,在一起同生共死,患難與共的時刻産生,可能這就叫戰火兄弟情吧!
杜飛慢慢的将喬移動到一叢小灌木邊上,盡量讓他倚靠的更舒坦。傭兵中的狙擊手伯恩默默的解下兩顆m67手雷,塞到喬手上。
已經不能再等了,最後的突圍時間即将來臨。
“杜,我說的話,一定替我轉達,請照顧好自己”。喬依然一臉平靜。
“我們走”!賈斯汀一聲令下,隊伍呈尖刀突破陣型向外圍突破,一顆槍挂榴彈首先炸飛了前方三名試圖偷偷靠攏的黑人民兵。
杜飛默默回頭看了一眼喬所在的地方,然後轉身加入突圍隊伍。
突圍意圖被發現後,黑人民兵全部圍堵過來,接着所有武器一起開火,各種火力在黑暗的夜色中交織纏繞。因爲杜飛沒有夜視儀,所以除了敵人偶爾閃爍的手電光外,隻能靠敵人開火瞬間的槍火來作爲射擊參照物,如同打密林裏一晃而過的斑鸠一樣,在光線有限的條件下,需要的是眼力,時機,速度,以及準度。
經曆過死亡考驗,并親手主宰過死亡的人,再也沒有一絲畏縮和恐懼!杜飛手持雙槍,發現目标後連連開火,子彈所到之處皆爲槍槍斃命。
轟轟兩聲爆炸,伴随着腳下強烈的震感,喬的位置升騰起一團黑煙,爆炸的火舌照亮了整個稀樹雨林,也照亮了杜飛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不舍,愧疚,仇恨,還有堅毅!
行進的速度很快,前方殺出了一條血路,腳下稍不留意就會被屍體絆倒,眼看就要突破封鎖,杜飛隻感到一股氣流猛烈撞擊自己的前胸,當即被掀翻倒地。他中彈了,喬的戰術馬甲中的防彈芯救了他一命,雖然感覺肋骨沒斷,但疼痛難忍,掙紮了幾秒還沒緩過來。
叫老刁的家夥發現杜飛倒地,大喊:“包裹中彈,請求火力支援”!
杜飛強忍着站起來,對着子彈來的方向就是兩槍,直接将開槍的黑人腦袋打糊了。
老刁準備過來攙扶,被杜飛手一擡直接拒絕,杜飛覺得自己不是一個需要照顧的人,何況這個人還會是接下來的敵人。
伯恩身高腿長,速度驚人,轉眼間已經沖出雨林,眼看就要接近一輛黑人士兵的越野車。
杜飛發現右邊5米左右一道戰術手電突然從叢林中射出,正好照亮了伯恩的方向。
在夜戰環境,被照亮的目标絕對是射擊的中心,而狙擊手是隊伍的尖刀,失去狙擊手的支援,逃生的可能性就會減低。關鍵時刻,杜飛照着戰術手電源頭所在的黑影擡手就是一槍,但擊發的時候腳下被一具屍體絆了一下,子彈好像打中了黑人士兵的左肩。
老刁反應也很迅速,直接一梭子,把那人轟的稀爛。
隻見伯恩飛速拔出手槍,一槍打中躲在車後的一名黑人的腳,那名黑人倒地後被伯恩直接一槍爆頭,其動作如同DF巧克力一般絲滑,接着伯恩就倚靠在車上用狙擊步槍開始人頭收割。有了狙擊手支援,杜飛跟着隊伍加快移動,快速撤出了叢林。
不知道是敵人消滅的差不多了,還是怕死不敢出來,或者有可能是因爲大家都在玩命的跑,開槍射擊次數少了,而躲在叢林中的黑人士兵沒有配備夜視儀,沒有射擊參照物,而狙擊手伯恩又接連幹掉了幾隻出頭鳥,他們不敢貿然開火,所以叢林中一時竟然啞火了。
杜飛跟着老刁上了他們的快反車,賈斯汀也跟了上來,埃德加和另外一人與伯恩會合,征用了黑人民兵預備的一輛越野車,剩下的停靠在周圍歪七雜八的車輛,被幾顆手雷炸的稀巴爛。兩車快速駛離,成功突圍。
車子駛出老遠,杜飛仍然扭頭注視着剛才激戰的地方。
幾名黑人士兵跑出叢林,用AK47作不甘心的無奈射擊。
後面在沒有車跟上來。
喬永遠的留在了這個肮髒的地方。
或許在喬看來,他隻是努力做一名稱職的保镖,作爲一名保镖,拿人錢财,替人消災是常理之中的事情。但在杜飛看來,喬與人們眼中唯利是圖,視人命如草芥的雇傭兵有着本質區别,喬是一名有态度有靈魂的保镖,其爲達成目的踐行承諾不惜拿命來換的氣質,暗合了華夏子孫一諾千金的秉性和忠心不二的剛烈。
杜飛現在才感覺到,作爲一名英國人,喬的某些方面居然很像杜飛的哥哥,所以杜飛看到喬的行事作風時甚至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車疾馳,夜漸深。
人已逝,魂無依。
杜飛的思緒仍然留在硝煙彌漫的那個屍橫遍野的稀樹叢林,身上輕微的顫抖,而賈斯汀的手槍卻慢慢抵住了他的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