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甯王負手而立,唇角含着一抹得意的笑。
甯王笑着,拱手問道:“皇上深夜招微臣入宮,不知有何要事?”
君修冥鳳眸透着淡淡冷寒,卻邪肆一笑,淡聲開口:“二哥何必明知故問呢,賢妃身中劇毒,還不是拜二哥所賜。”
甯王一笑,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君修冥神情不變,冷然的沒有情緒。明黃衣袖随意擺動,半響後,又開口道:“二哥與皇後分離依舊,想必是極爲想念吧,她此刻就在金陵城中,二哥不去看看她嗎?”
君修冥的話說的委婉,但意思卻是十分明确的,他是想用公孫淑媛來換回安笙的解藥。
若是曾經,君甯定會欣然接受,但時過境遷,她的無情已經深深的傷了他,他再也不需要一個爲别的男人背叛他的女人。
何況,君修冥心機深沉,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他的将計就計。
隻是沒想到,公孫一族皆已殺頭,君修冥卻還留着她。
甯王哼笑拱手:“皇上說笑了,微臣怎敢染指皇後。”
很明顯的拒絕之意,君修冥慵懶的靠上身後軟榻,低斂的墨眸,卻更深更冷了。
他早已想過,總有一天,君甯對公孫淑媛會失去興趣,隻是沒想到,這一天到來的如此之快。
那麽,用公孫淑媛來交換解藥,便行不通了。
君修冥嘲弄一笑,淡聲道:“媛兒曾對朕說,二哥對她深情專一,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君甯挑釁的說道:“那皇上呢?如今又爲何舍得将她還給微臣了?就不怕微臣帶着她返回封地,舉旗造反嗎?”
君修冥不屑的冷哼:“二哥對她不是已經失去興趣了嗎?既然如此,無論朕是否将公孫淑媛還給你,你依然會反朕。”
甯王笑而不語,便等同于默認。
又是短暫的沉默,而後,君修冥輕歎開口:“朕是一定要得到解藥的,二哥提條件吧,隻要朕做得到,都可以答應你。”
甯王朗聲大笑:“可惜,微臣無欲無求,若皇上無其他吩咐,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他說罷,一拂衣擺,轉身而去,絲毫不顧君臣之禮。
君甯離去後,常德緩步而入。
而此時,君修冥依舊靠坐在軟椅之上,眉宇清冷,墨眸深寒。
常德躬身,試探詢問:“皇上,甯王他……”
君修冥冷然的哼了聲,一雙墨眸深的可怕,此時的男人,是非常危險的。
“公孫淑媛已經無法再牽制他了,二哥算得上深情,卻并非長情之人,這三五載的光景,早已耗盡了二哥對她的愛。若朕料的不錯,用不了多久,他便會返回封地。”
“那要不要在半路将他……”常德隐去後話,做了個殺的手勢。
君修冥冷笑着搖頭:“不必了,欲取之,先縱之。他造反,也給了朕一個充分的理由鏟除他,即便是太後也無法再保他。”
常德憂心的問道:“那賢妃娘娘的解藥?”
君修冥輕歎搖頭:“朕用公孫淑媛與他交換,他拒絕了。”
常德面色也凝重幾分:“甯王不要皇後,隻怕還是在觊觎皇位。”
君修冥笑,笑意深邃:“朕給了他機會提條件,隻要他說得出,朕都會答應。可他疑心太重,一口回絕了。此番前來,不過是試探朕而已,如今,他已笃定,賢妃就是朕的軟肋。”
常德一歎,心知皇上是故意在暴露弱點,若他不想讓甯王知曉,完全有理由搪塞過去:“皇上此舉隻怕不明智啊。”
君修冥冷冷道:“如此也好,至少,他不敢真的讓若離死,否則,朕也不會放過他。”
夜深,菀甯宮内依舊燈火通明着。
宮女禀報賢妃再次毒發,君修冥匆匆趕來,隻見她半趴在榻邊,不停的咳着,唇角是一縷尚未擦拭的鮮紅。
他大步來到榻邊,将她擁入懷中:“丫頭。”
她的身體很冷,一張小臉慘白的早已沒了血色。
安笙手掌緊握住心口,雖然在對他笑,眉心卻一直不曾舒展。
君修冥看得出她很痛苦,而她痛苦,他隻會比她還要痛。
他怒聲道:“半斤,賢妃都痛成這個樣子,怎麽還不去傳太醫。”
半斤吓得不輕,撲通跪倒在地,卻低頭不語,她自然是不敢喊太醫的,隻要太醫來了,她懷有身孕的事,便再也瞞不住了。
安笙無力的靠在君修冥胸膛,淩亂的喘息,吃力的扯住他一片衣角,低聲道:“皇上别責怪半斤,是我不讓她去找太醫。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毒已侵入心脈,太醫來了也無濟于事,何必多此一舉呢。”
君修冥沉默,墨眸中流光盈盈而動,反手将她擁得更緊了。
一旁常德見狀,十分知趣的屏退殿内衆人,讓兩人獨處。
安笙靠在君修冥胸膛,低低的笑着,即便是死了,能是在他懷中,也算是一種幸福吧,直到這一刻,前塵過往似乎已不再重要。
她隻想記住他對她的愛,記住此刻他懷中的溫度。
她低聲呢喃:“皇上……丫頭好冷,可不可以抱緊我?”
君修冥褪下長袍,與她一同跌入龍床,并用錦被蓋着了兩人的身體。
他緊擁她在懷,卻仍然感覺到她在懷中顫抖着,他知道她痛,而他又何嘗不痛呢。
他溫聲問道:“丫頭,朕是不是無法溫暖你了?”
安笙低笑搖頭,擡眸靜靜的看着他:“皇上别擔心,丫頭很好,真的。”
君修冥眸中盡是疼痛,面上卻要強顔歡笑,如果連他都失去了信心,又有誰來給她勇氣。
這幾日,毒反複發作,安笙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若心念一散,她隻怕就要這樣去了。
他的唇移到她耳側,聲音低低的:“丫頭若還是覺得冷,朕記得我們一同跌落崖底時,朕爲你取暖的方式很有效。”
安笙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麽,臉頰突然一紅,怎麽說也是她的第一次,這輩子打死也沒想過人生中最珍貴的一次會是在那樣的壞境裏就稀裏糊塗的沒了。
她羞怯的躲入他胸膛:“皇上趁人之危,也好意思拿出來說。從入宮時,就知道欺負我。”
話落,她又向他懷中靠了靠,将整個身體都貼着他寬口的胸膛,如此刻這般,将每一天都當做生命的最後一日來過,竟然也會如此的幸福。
“傻瓜,朕還會疼你,愛你,一輩子。”他說着,深情的吻着她額頭。
而他低頭看向懷中女子時,她已經再度昏厥了過去。
君修冥靜靜的凝望着她安靜沉睡的臉,久久不曾移開視線。
……
轉眼月餘,白偌賢雖然回來了,卻并沒有可以解毒的靈藥,而此時,安笙已經整日昏迷不醒,脈息微弱。
他沉默的跪在君修冥面前,久久不語。
主位之上,君修冥苦澀的笑,他想,或許,這就是命吧。
上天一直是公平的,他一生欠下太多情債,倒也是該清算的時候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淡淡道,聲音極輕,好似僅僅是說給自己而已。
從沒有一次,他如此刻般無力。即便是當日激烈的宮鬥,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他。
“微臣無能,還請皇上恕罪。”白偌賢重重一跪,額頭磕在堅硬的地面,發出悶響之聲。
他也想救安笙,她的命是用他的命換來的,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君修冥微歎:“你起來吧,吩咐常德備車,朕要帶她出宮。”
一旁的常德不解詢問,卻隐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皇上要做什麽?”
君修冥苦笑,卻難得耐心的解釋:“如今丫頭時日無多,耽擱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險。
二哥爲人多疑,絕不會接受朕的任何條件。如今,朕隻能将她交到他的手中,朕早已知道,白偌賢是二哥的人,隻有他能得到解藥救她一命。”
僞裝成張太醫的白偌賢将頭低的極下,一切都如他所料,帝王果然知道了。
反倒是常德一驚,不假思索道:“此事萬萬不可啊,皇上,甯王與那個白偌賢蛇鼠一窩。
若将賢妃交到他手中,便等于間接落在甯王手中,她便會成爲甯王要挾皇上的籌碼。屆時,我們隻怕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君修冥修長的指輕撫在額頭,淡淡苦笑:“二哥想要的左右不過是三樣東西:聖朝江山,公孫淑媛,還有朕的命。無論他想要哪個,朕都可以給他,但朕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
“皇上!”常德沉重的一喚,聲音沙啞的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君修冥深邃的眸子,此刻卻是極亮的,堅定的絲毫不容動搖。
如果沒有遇見她,或許,他對安笙的遺憾将會一直遺憾下去,好在,上天待他不薄,将她帶到了他的身邊。
或許,愛情本身就是一種毒,緻命,無解。
他心甘情願爲她深陷,心甘情願爲她萬劫不複,即便葬送江山,葬送性命,他亦在所不惜。
因爲,她值得,她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出宮的馬車在平坦的宮道上一路前行。
天空中飄起了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雨,細細的雨絲,如離人纏綿的淚。
君修冥靠坐在馬車之中,車壁上嵌着幾顆牛眼大的夜明珠,在暗夜之中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他懷抱着昏迷不醒的人,抱得那麽緊,好似下一刻就會失去她一樣。
每一次的分離,都是如此的痛苦,無論是前兩次,還是如今。
他一直壓抑着所有的感情,卻每每在崩潰的邊緣徘徊着。
“丫頭,你就是我今生的劫數嗎?”他捧着她絕美的小臉,低低的問道:“如果是,那麽,我告訴你,我心甘情願接受,所以,你别想逃。”
話音微落,他低頭吻住她唇瓣,深情也憂傷。
馬車在距離丞相府不遠處緩緩停下。
車外,常德的聲音響起,低低的,也帶着幾分沉重:“豈秉皇上,白府到了。”
“嗯。”君修冥淡應,卻将懷中的女子抱得更緊。
這一次的離開,再次相見,隻怕遙遙無期。
白偌賢在乎她,這一點君修冥心知肚明,這一次,他将她親手送到他身邊,會發生什麽,誰都無法預料。
他會嫉妒,會發狂,會痛不欲生,可是,這些都抵不過她的命重要,隻要她能好好的活着,他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修長的指溫柔的穿透她發絲,他額頭抵着安笙的額頭,彼此的氣息糾纏着:“丫頭,你曾說過:天上人間,有你有我。現在,讓朕來告訴你……”
他的唇慢慢遊移,停留在她耳畔,溫柔呢喃:“生死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丫頭,答應我好好活着,等着我……”他深深的吻落在她唇上,輾轉反側,難舍難離。
一顆冰冷的淚珠無聲滴落在安笙面頰,多少年了,他竟不知,自己原來還會哭。
馬車外,常德低聲催促:“皇上,白少爺已經回府了,要盡快将娘娘送過去才成。”
君修冥用厚重的狐裘裹住她身體,而後将她抱出馬車。
常德躬身上前,從他懷中接過安笙,而後大步走向白府門口。
常德将安笙放在白府門口,敲響府門後,躲在了一旁。
不多時,小厮打開了府門,看到安笙時先是一驚,而後快步跑了回去,很快,白偌賢便出現了,将安笙從地面上抱起。
在他得知,君修冥要将她送到他的手裏時,他便立馬從宮中趕了回來。
君修冥一直躲在暗處,親眼看着白偌賢将安笙抱入府中後,才在常德的勸慰下離開。
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她見到君修冥抱着她一同沉陷入深海,在水中,她看到了他的淚,憂傷而絕望。
“皇上……”她不停的呼喚着,蓦地從睡夢中驚醒。
她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眼前的一切卻讓她陌生,古樸的擺設,柔軟的床榻,素雅的床幔。
而她的榻邊,坐着那個男人,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那麽這不是宮裏?
白偌賢握着她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着:“笙兒,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安笙也沒想過自己還能再醒過來,她微動了下身體,發覺胸口竟然沒那麽痛了。
她不解的詢問:“師父,怎麽會是你?”
白偌賢低笑,卻明顯是在回避話題:“爲何不能是我?”
安笙不死心的追問:“師父,可,我分明在宮中,爲什麽會在這裏?”
白偌賢笑容溫潤,從一旁侍女手中接過一碗濃黑的藥湯,試了溫度後,才遞到她唇邊:“先喝藥吧,你身體還很虛弱,要好生休養才是。”
安笙卻冷漠的推開他遞來的藥碗,她吃力的撐起身體,半靠在床壁:“安笙的身子無礙,不過是毒侵入心脈而已,若無解藥,我必死無疑。這一點,師父應該很清楚。”
白偌賢放下手中藥碗,沉聲一歎,回道:“你這又是何苦呢,早知如此,當日便不該讓你遇見甯王,如此也不會再入宮。”
安笙笑而不語,清澈的墨眸中竟無絲毫悔意。
白偌賢緊握住她的手,神情卻并不輕松:“笙兒放心,我已約了甯王來此,定然要他交出解藥,有我在,不會讓你死。”
安笙已昏睡了三日,他也曾親自走了幾趟甯王府,而甯王隻給了些延緩毒性發作的藥,卻并不肯交出解藥。
安笙依舊在笑,微苦中帶着些許嘲弄:“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呢。”
白偌賢歎着,喚着她的名字:“笙兒。”
安笙看着他,展顔一笑,卻又問道:“我爲何會在白府中?皇上呢?”
白偌賢知道她的性子,便也不再敷衍,平淡回道:“三日前雨夜,你身上裹着狐裘被丢在了我的府門前,想必是他的傑作吧。也對,一個将死之人,他留在宮中又有何用。”
聽罷他的話,安笙明眸中的神色一點點黯淡下來。
白偌賢再次将藥碗舉在她面前:“藥再不喝就涼了,笙兒,先喝藥,你還有什麽疑問,我們慢慢再說。”
這一次安笙倒是沒有推開,反而十分順從的仰頭将藥一飲而盡。
她喝過藥後,白偌賢也離開了,隻留下幾個侍女陪伴在左右,看似幾個柔弱的女子,安笙卻知道,她們都是練家子。
此時,她身中劇毒,倒也未必是這幾個侍女的對手,呵,白偌賢對她終究是不放心的。
她起身靠坐到窗前,窗外,雨過天晴,春光正好。
身着粉衣的侍女走上來,将手中厚重的披風搭在她肩頭:“姑娘,雖是春日,剛剛下過一場雨,天氣薄涼,還是披上披風吧。”
安笙倒也沒躲閃,春風徐徐而過,進入胸肺,她下意識的輕咳了幾聲。
然,門口卻突然傳來男子低怒的聲音:“你們是怎麽伺候人的,她尚未病愈,竟然讓她坐在這裏吹冷風!”
白偌賢大步而來,不由分說的将安笙打橫抱起,放回了軟榻之上,并命令侍女關緊了窗子。
她不以爲意的輕笑:“師父何必緊張呢,我又不是紙糊的,沒那麽嬌弱。”
白偌賢沉着臉色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毒是畏寒的,這樣很容易誘發毒性。”
安笙淡然輕笑,自嘲道:“死了倒也幹淨。師父,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可憐?”
白偌賢不解的蹙眉:“什麽?”
她冷然一笑:“被最愛的人抛棄,被最信任的人出賣,你說安笙可不可憐!”
白偌賢握住她冰冷的手,擁在掌心間溫暖着:“安笙,别胡說,我永遠不會背叛你,也不會離開你的。”
安笙眸光遲疑的落在他身上,定睛瞧着他,許久後才冷然一笑,輕哼道:“希望如此。”
白偌賢端起溫熱的瓷碗,放在唇邊吹涼了才遞給她:“你這幾天一直沒有吃過什麽東西,我讓侍女煮了養生的蓮子粥,你嘗嘗吧。”
她機械的張開嘴,将粥喝了下去,她也隻喝了兩口。
白偌賢再遞來的時候,她便側頭躲開了:“我吃飽了,師父,我想睡一會兒,你去忙吧。”
她說罷,翻身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合起了眼簾。
白偌賢卻也沒離開,一直看着她,守着她,直到她睡熟。
“安笙,安笙。”他低喚兩聲,安笙卻并沒有回應。
他細心的爲她掩了被角,剛要起身,房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一身銀白蟒袍的君甯悠哉而入:“白少爺美人在側,實在是悠哉啊。”
白偌賢起身,淡漠拱手:“甯王爺說笑了,她身中劇毒,還望王爺賜下解藥,救她一命。”
君甯笑而不語,卻在一旁坐了下來:“我這個三弟倒是真夠有心的,爲了不讓她死,竟然丢在了你府前,看來他是笃定你會出手相救,白少爺是精明人,你說本王怎能中他的圈套。”
白偌賢冷挑了下眉,一拱手道:“王爺,此處不宜叙話,請王爺移架正堂。”
君甯慵懶的坐在原位,顯然沒有離開的意思,指尖一彈,一股真氣破空而出,封住了安笙的睡穴,而後道:“白少爺有什麽話,此刻但說無妨。”
安笙命在旦夕,白偌賢也沒有心情與他恭維,便直截了當道:“微臣懇請王爺賜藥。”
君甯哼笑搖頭:“白少爺應該明白,賢妃才是君修冥的軟肋,本王起事在即,她會成爲我們手中最好的籌碼,本王此刻将解藥給你,那本王要拿什麽來威脅我那精明的三弟呢。”
他顯然是不肯交出解藥。
白偌賢擰眉,心中焦慮:“皇上既然将她丢出皇宮,便證明不在意她的生死,她對王爺已經沒了價值,王爺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将解藥交給微臣,微臣定會爲王爺赴湯蹈火。”
君甯笑着點了點他:“白少爺這些話,騙騙無知孩童便罷,本王又怎會相信。如今後宮之中,何人不知這賢妃是皇上的心尖。
況且,三弟也親口承諾,願已任何條件交換解藥。現在,她就在本王面前,白少爺覺得本王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嗎?”
白偌賢緩緩放下拱起的手臂,面色染了一層清寒,冷聲道:“如果,我一定要得到解藥呢?”
顯然,若君甯交出來便好,若不交,他便要搶。
君甯看着他,并未惱火,似乎白偌賢的表現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他瞥了眼榻上沉睡的人:“本王勸你還是好好的想清楚,我們可是有這共同的敵人,此時與本王決裂,并非明智之舉。何況……”
又故意拉長了音調,繼而道:“何況,你救活了她,她便要回到君修冥身邊,白少爺何必爲他人做嫁衣。”
白偌賢沉默了,他不可否認,君甯說的都是事實,安笙一但痊愈,便會回到君修冥身邊,她便再也不屬于他了。
君甯緩緩起身,手臂輕拍在他肩頭,語重心長道:“偌賢啊,小不忍則亂大謀。”
白偌賢面色依舊凝重,沉聲回道:“不知王爺有何打算?”
君甯一笑,回道:“放心,本王答應你的自然都會做到,事成之後,半壁江山和她,本王都會雙手奉上,又怎麽會讓她死呢。”
白偌賢沉默良久,他并不稀罕他給的誘獲,因爲他要的就是君甯和君修冥魚死網破的局面,再三思量,他還是默認了。
良久後,才問道:“不知王爺打算何時爲她解毒?”
君甯回答:“放心,她還撐得住,等本王帶她回封地之後,自然會給她解藥的。”
白偌賢面色依然凝重,思索再三,還是拱手道:“她目前的情況隻怕是拖不到王爺返回封地,她已懷有一個月的身孕。”
“果真?”君甯朗笑,這倒是個意外收獲:“小皇子一出生便夭折,如今她腹中的孩子便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他想不妥協都由不得他。”
“王爺說的極是。”白偌賢恭敬拱手,又道:“她腹中胎兒足以成爲王爺威脅皇上的籌碼,還望王爺不要傷害她。”
君甯含笑點頭:“你放心,本王自然說到做到。白少爺現在可否放心将她交給本王?”
白偌賢的目光落在安笙身上,遲疑良久,問道:“不知王爺何時啓程?”
“明日。”
白偌賢終究還是妥協了:“我可以将她交給王爺,不過我必須親自看着她服用過解藥清醒後,才能讓她跟你離開。”
“白少爺快人快語,本王豈有不應的道理,明日便在府上恭候。”君甯笑罷,轉身而去。
君甯離開後,白偌賢便爲安笙解了穴道,她緩緩睜開眼簾,微眯了明眸,盯着頭頂天花闆,眸光些微的渙散,唇角上揚着,慢慢挑起一抹諷刺的笑。
白偌賢淡聲詢問:“笙兒,睡醒了嗎?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安笙起身靠坐在床壁,眸光清清冷冷的看着他,那般犀利的眸子,竟讓白偌賢有幾分心虛。
她淡聲問道:“甯王離開了嗎?”
白偌賢有短暫遲疑,苦笑:“你果真沒有睡。”
可即便沒睡,她被點了穴道,後面說了什麽,她也是不知道的。
安笙淺然而笑,對于此刻的處境,竟沒有絲毫的擔憂:“甯王一定不肯交出解藥吧,他爲人陰狠狡詐,想必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威脅皇上。”
白偌賢卻面色沉重,順勢握住她手臂:“甯王要将你帶回封地才肯給你解藥,安笙,他已承諾不會傷害到你,至于甯王與皇上之間的争奪,你隻要不介入,便可全身而退。”
安笙哼笑,看着她的目光總讓白偌賢覺得極是陌生:“甯王帶我回封地,自然是要以我和腹中胎兒爲質,以此來威脅皇上。師父聰穎過人,安笙倒是想請教,我該如何全身而退?”
白偌賢回道:“你隻要乖乖扮演好一個人質,便能全身而退。”
安笙淡漠的看着他:“師父的意思,是讓我配合甯王威脅皇上嗎?甯王想要的是什麽,你我心知肚明,他要的是北盛皇朝的江山,是皇上的命。”
白偌賢低吼道:“那你的命呢?如果皇上在乎你的命,他就會向甯王妥協,他就不會将你丢在白府門口,安笙,你醒醒吧,他不在乎你,他隻在乎他的江山和他的命。”
他自然知道這樣很卑劣,可是,爲了能讓安笙活着,他必須這麽做,隻有安笙恨上君修冥,她才能乖乖的做一個人質,她不妄動,甯王才不會傷害她。
安笙擡眸,淡雅而笑:“可皇上一死,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到時又會死多少人呢?安笙的命不值錢,抵不過天下蒼生。”
白偌賢冷聲道:“那是他的天下蒼生,又與你何幹。”
安笙仰頭看着他,諷刺的笑:“他是安笙的愛人啊。”
“安笙!”白偌賢氣得不輕,他真不知道君修冥給他下了什麽迷魂藥,讓她如此死心塌地。
安笙淡然而笑,翻身躺回床榻,背對着他問道:“師父打算何時将我交給甯王?”
白偌賢回道:“明日。”
如果可以,他真想守着安笙,可是,他必須留下來等待時機。
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白偌賢将昏睡着的安笙抱入甯王府,親手交到了君甯手中。
天光微亮,吻在女子蒼白的面頰,竟莫名的泛着一股疼痛。
白偌賢不知爲何會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好像他這一次的放手,便是天涯永隔。
君甯依照昨日所言給了她解藥,白偌賢把過脈之後才稍稍放心,在暗地裏安排了數十名隐衛,隻準備伺機而動。
他再次提醒:“希望甯王遵守承諾,保她平安。”
君甯笑意溫和,點頭應承:“你我結盟許久,難道白少爺還信不過本王嗎?本王的承諾,何時失言過。”
此時,安笙在君甯懷中蘇醒,她微眯的眸中,幾乎沒什麽溫度。
并沒有掙紮,她隻是一直盯着白偌賢,那樣陌生的目光,讓他心疼。
白偌賢牽着她的手,低聲呢喃:“别怕,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安笙微彎了唇角,卻是嘲弄的。
她不是怕,她隻是心疼而已,他是她最親的人,最終還是背叛了她,他将她親手交給了宿敵。
他也許不懂,但安笙卻明白,前往封地,對于她來說,那是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