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拔掉發髻間的鳳簪,哼笑說道:“這麽晚了,她來做什麽?”
鴛鴦詢問:“太後若不想見,奴婢去回了她吧。”
王氏擺手:“不必,讓她進來,哀家倒是想看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是,奴婢遵旨。”鴛鴦退出内殿,很快便将清妍引領進來。
清妍緩緩而拜:“臣妾參見太後。”
王氏玩味的開口道:“鴛鴦,快将清妍主子扶起來,這一副嬌滴滴的身子,跪散了不止哀家心疼,皇上更心疼呢。”
清妍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在一旁椅上坐下來,仍是一副嬌嬌弱弱,欲哭無淚的樣子,凄苦回道:“太後說笑了,您也知道,皇上已經個把月沒來看過清妍了呢。”王氏是何其精明的人,即刻明白了她的來意,側頭看向一旁鴛鴦,詢問道:“今夜皇上又宿在坤甯宮了嗎?”
“是。自從回宮之後,連着十餘日都留宿坤甯宮中。”鴛鴦畢恭畢敬的回道,對此她可比王氏更上心。
王氏微擰了眉心,沉思片刻。
後宮曆來容不得專寵,長治久安之法,便是後宮雨露均沾,身爲帝王,他該深知此道。
王氏雖有不滿,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慈笑道:“皇後乃六宮之主,日日爲後宮操勞,皇上有所偏愛也實屬正常。你與皇上可是數年的情分,還怕他忘了你不成?”
清妍抿唇而笑,低斂的眼簾遮住了眸中陰狠的情緒。
王氏語重心長的又道:“你啊,有這個吃醋的功夫,倒不如好好調養身子,給皇上生個小皇子才是要緊的事兒。”
清妍眸色陰沉,卻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是,臣妾謹遵太後教誨。”
“嗯。”王氏點了點頭,聲音中難掩疲憊之色,繼續道:“哀家看你近日臉色不太好,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兒個讓太醫好好爲你瞧瞧。”
清妍低聲回着:“多謝太後關心,臣妾無礙的。”
一旁司琪卻上前插了一句:“回禀太後,這些時日以來,我們娘娘每晚都不眠不休的在院中癡癡等着皇上,抑郁難解,身子卻是大不如前了。”
清妍像模像樣的斥責:“住口,太後面前,哪兒有你這個婢子多嘴的份兒。”
王氏笑着看戲,倒也不拆穿:“哀家的話,你再好好想想,這後宮之中,曆來是母憑子貴,有了皇子,這地位才能穩固,一時榮寵,還不是過眼煙雲。”
清妍面頰一紅,又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低低道:“皇上已經許久不來臣妾宮中了。”
王氏自然聽出她話中的意思,笑着回道:“你放心,哀家會将提醒皇上去看你的。”
“臣妾多謝太後疼惜,天色已晚,臣妾先行告退。”清妍起身,在侍女司琪的攙扶下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鴛鴦端了杯新沏的普洱茶遞到王氏手邊,開口道:“清妍王妃大半夜的跑來,就是爲了告皇後一狀,她也真是小題大做了。”
王氏慵懶的靠着軟榻,微眯着一雙犀利的眸子,輕哼道:“這半月來,後宮中的女人幾乎都來了個遍。
她還算是沉得住氣。這皇後,哀家以前倒是小瞧了她的本事,如今看來她是不打算依附于哀家了。”
鴛鴦知道自上次選秀一事之後太後與皇後的梁子便結下了,開口道:“近日小侯爺似乎和甯王走得比較近。”
“那是自然,君甯一心向着公孫淑媛,公孫家不仰仗他仰仗誰?隻可惜他們終究是選錯了主子,能不能成氣候,最後還得由哀家說了算。”
王氏兩指按着發疼的太陽穴,許久後,又道:“明日将皇後找來吧,哀家該好好和她談談了。”
鴛鴦溫聲回着:“奴婢明日晨起便去坤甯宮傳旨。”
王氏淡應着,溫和的眸光卻一直萦繞在鴛鴦身上,慵懶開口:“鴛鴦啊,剛剛哀家說給清妍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鴛鴦微愣,而後輕笑:“鴛鴦又不是宮妃,記這些做什麽。奴婢隻想一心一意服侍您老人家。”
王氏眼眸冷眯,透着幾分犀利,輕哼聲:“現在不是,但很快就是了。”
鴛鴦自然聽得懂王氏話中的意思,太後老人家是要另擇人選了,故作膽戰心驚的匍匐跪地,顫聲道:“鴛鴦一時糊塗,還望太後饒恕。”
王氏目光閑散的看着她,忽而又是一笑:“哀家雖然老了,卻還不至于到老眼昏花。
你做事的确小心謹慎,但終究逃不過女人的通病,你對皇上的事似乎太上心了一些。不得不讓哀家起疑啊。”
鴛鴦跪在地上的身子都在發顫着,她跟随王氏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手段與狠辣。
鴛鴦還算聰明,哽咽着打起了感情牌:“奴婢罪該萬死,太後,奴婢對不起您老人家,以後,鴛鴦不能再伺候您老人家了,您老多保重……”
王氏在後宮争鬥一生,絕非善類,但她現在人老了,殺戮之心也淡了。
她微歎着,溫聲道:“你起來吧,哀家沒有怪你意思。你自幼跟在哀家身旁,哀家知你并非池中物,一個壽安宮的掌事宮女也的确是委屈你了。”
鴛鴦擡起小臉,梨花帶雨,的确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太後。”
王氏伸出手臂,上前虛浮了一把,将她從地上攙起:“你跟随哀家多年,也算盡心盡力。
隻是這女大不中留啊,丫頭,你放心,哀家會找個合适的機會讓皇上給你一個名分的。”
鴛鴦再次跪倒謝恩:“太後大恩,鴛鴦沒齒難忘。”
王氏含笑點頭,眼眸卻閃過一抹算計,如今指望着後宮嫔妃爲皇上孕育子嗣是不可能了,但鴛鴦卻是可以的。君甯尚且知道打這樣的算盤,她又何嘗不知道?
隻要她肚子争氣些,爲皇上添個一兒半女,到時,隻要将小皇子掌控在手心,她王氏一族便可屹立不倒。
鴛鴦自然想不到這些的,還在暗暗自喜,她雖算得上精明,卻畢竟年輕,姜還是老的辣啊。
王氏臉上明顯帶了疲憊之色:“哀家有些累了,鴛鴦,伺候哀家就寝吧。”
“是。”鴛鴦畢恭畢敬的上前,攙扶着王氏向内殿而去。
……
翌日一大早,安笙便被傳喚到壽安宮中。
她跪在空曠的大殿上,而王氏端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的凝視着她。
安笙雖屈膝跪地,脊背卻挺得筆直,而隐在雲袖下的手掌早已緊握成拳。
壽安宮正殿并沒給她留下過什麽美好的回憶,上一次的屈辱,仍然曆曆在目。
這一次,她不知道王氏又想如何懲治她。
在後宮女人的眼中,她早已被說成是一個魅惑君主的妖後。
打量了她半響,主位之上的王氏終于有所反應,哼笑一聲,開口道:“從前也未留意,今日仔細着一瞧,皇後的确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這後宮三千佳麗,卻也生生被你比了下去,即便是哀家看着都歡喜,夜難怪皇上對你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公孫淑媛以前穿的總是繁複華麗,反而顯得俗氣,遮掩了自然的美。
安笙淡漠着容顔,不卑不亢的回道:“太後誇贊,臣妾愧不敢當。”
王氏淡然輕笑,卻依舊沒有讓她起身,繼續道:“皇後身爲一宮之主,當是知道宮中有宮中的規矩,如今皇上視你爲眼中珍寶,但皇後要知道,你不是後宮唯一的女人。”
安笙自然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長睫輕顫,唇角一抹譏諷的笑,一大早将她傳喚到壽安宮,竟是警告她要遵守婦德,真真是可笑。
她清冷的回道,微躬身一拜:“臣妾愚鈍,還請太後賜教。”
王氏冷哼,對她不冷不熱的态度尤爲不滿。
在這後宮,她這個太後一直是最尊貴的女人,一向不容人違逆半句,很顯然如今的公孫淑媛并不給她面子。
“皇後,你也不必在哀家面前揣着明白裝糊塗,哀家也索性将話挑明了,這後宮中曆來是雨露均沾,容不得專寵。
當年先帝偏愛瑾貴人,緻使瑾貴人成爲衆矢之的,最後也沒什麽好下場。後宮之中,平衡之道,才是長久之道。
皇後若是聰明人,就該懂得如何避開鋒芒,勸皇上到其他宮去。”
聽完王氏的話,安笙冷然一笑,回道:“太後所言甚是,隻是臣妾人微言輕,倒是要煩勞太後與皇上說一聲,臣妾也不想侍寝,請他移架别宮。”
王氏先是一愣,而後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公孫淑媛,你放肆!你以爲皇宮是什麽地方,豈容你任性妄爲。既然不想侍寝,你這皇後幹脆也别當了。”
安笙等的不過就是王氏這一句,當場便叩頭謝恩:“這皇後之位媛兒當不當,可不是太後一人說了算。”
王氏氣的身子都在發顫:“你……”
她叫公孫淑媛是過來訓話,提點她要懂得知曉分寸,莫要獨占帝王,不料卻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安笙自顧自的起身,高傲的立在原地,怎麽說她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面容清冷的說道:“若太後叫臣妾來隻是爲了說這個,那臣妾便隻能告退了,這件事由不得臣妾做主,太後還是親自去跟皇上說吧。”
“公孫淑媛,你放肆!”王氏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猛地咳嗽了一聲,看樣子她的确是氣的不輕。
安笙不是不想尊老愛幼,隻是她現在非要找自己麻煩,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于是她妾了妾身,欲要退出殿内。
王氏卻突然怒斥一聲:“都還愣着幹什麽?皇後目無尊長,還不把她給哀家押下去杖責三十!”
幾個嬷嬷絲毫不敢怠慢,粗魯上前,架住了安笙雙肩。
她自然不會再一次束手就擒,施展内力,掙脫開肩上制衡的手臂。
幾個嬷嬷被突如其來的内力所傷,紛紛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你放肆!在哀家的寝殿内也敢動手。”王氏氣的不輕,咳聲不停,雪白的絹帕上染了點點血迹。
安笙傲立在原地,唇角揚着嘲諷的笑:“這是太後逼的,既然太後身子不好,臣妾也就不擾您老人家休息了,臣妾告辭。”
本來她是沒打算利用這老太婆,但人家非要送上來,盛情難卻,她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想必王氏很快就會動用王家的勢力開始想方設法的排擠公孫家在朝廷裏的地位了,如此也省的她再費心費力的動手。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了壽安宮。
她剛走不久,太後氣的直接暈厥了過去,近日王氏的身子本來就不太好,如此更是怒火攻心。
而安笙就在回坤甯宮的路上,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聲道:“前面的那個公公,你過來一下!”
他身子顯然一僵,裝作沒聽見她的喊聲,加快的腳下步伐。
安笙察覺到不對勁,立馬朝着那個穿太監服的奇怪男子追了去。
隻是追到冰泉宮的門前就沒了人影,君雯正從裏面神氣的走出來。
安笙看了眼許些時日不見的君雯,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些,也不知這些日子她在做什麽?一臉的憔悴樣!眼睛還有些浮腫,像是常哭!
她不屑一顧了從安笙的身邊走了過去,看樣子還不知道壽安宮亂成了一團。
以君雯的性格,如果是以前她段然是會冷嘲熱諷兩句公孫淑媛,隻是今日卻也奇怪,安靜的從她身邊離開了。
安笙也便直接回去了。
晌午時分,君修冥回到坤甯宮用膳。
多數時候,他隻有入夜後,才會回坤甯宮陪伴安笙,但她依舊不讓他碰。
偶有朝政繁忙時,君修冥便直接留在養心殿宿夜。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維持着和她的關系。
而她卻似乎并不領情,隔三岔五問上一句:皇上不招宮妃侍寝嗎?
他便不溫不火的回道:你不就是朕的妻子嗎!
偶爾,她也會故意對他說:清妍是你的心上人,你去陪她吧。
而他依舊不離開,反而神情凝重的道:比起清妍,朕還是覺得你更重要。
今日午膳後,他命人擺上了棋盤,偏要與安笙下上一盤。
君修冥也是難得有興緻,便與安笙賭棋。
君修冥的條件是:侍寝;
而安笙的條件是:出宮。
對于彼此想要什麽,兩人皆是心知肚明,提出之時,也沒有絲毫意外。
安笙知道自己根本赢不了,但她還是相信有奇迹,正好公孫一族若真的落魄,她也缺個光明正大離開皇宮的理由。
就在這時,奇迹似乎難得的降臨了,她竟然險勝了君修冥一子。
隻見,他輕笑着放下手中黑子,溫聲道:“朕輸了。”
安笙緊握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顫動着,她看着他,等着他兌現承諾。
君無戲言,他既然承諾了便不會反悔。
隻是,安笙從未想過,以後她可以如此輕易的走出皇宮。
君修冥卻多少有些失落,伸手握住她蜷緊的手,詢問道:“皇後也要這麽迫不及待的離開朕嗎?”
安笙低頭,緊抿着唇不語。
他無奈失笑,繼續道:“好吧,朕今日放你出宮,明日早些回來,朕讓常德在宮門口候着你。”
原來,他答應讓她出宮,期限隻有一日。
安笙頓時一臉懵逼,愣了一秒才抗議道:“皇上分明投機取巧。”
君修冥笑,眸中一閃精明的狡黠:“朕一向很公平。朕若赢了,讓你侍寝也僅限今夜而已,并非要你夜夜侍寝。讓你出宮也是同樣的道理。”
安笙頓時啞口無言,她不得不承認,憑她的道行,和他玩兒,她還嫩着呢。
君修冥放她出去自然是有目的性,今日他剛從養心殿議完事出來就聽說了壽安宮的事。
避免王氏借此大做文章,他隻好将她暫時送出宮,冠冕堂皇的說是送出宮的祠堂抄寫佛經,以示懲戒。
*
吃過午飯後,安笙乘坐着馬車出了皇宮。
半斤指尖挑開車簾一角,看着街邊的鬧市,眼底有一絲稀奇:“好久沒出宮了。”
雖然她跟着安笙在客棧呆過些時日,但從來沒好好的逛過金陵城。
安笙思慮了會,開口道:“要不你自個兒去看看,想要帶些什麽玩意兒入宮,就買下來,我有事要辦,陪不了你,日落西沉的時候,我們直接去茶樓彙合。”
半斤有片刻的猶豫,像似不放心她一個人離去。
安笙知道這丫頭現在在宮裏學的也越來越謹慎了,寬慰道:“放心吧,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去取點我們的物件。”
而後她又靠在半斤的耳邊小觑了一句,她可有些擔憂君修冥會派人跟着她。
所以兩人很快在馬車裏互換了衣裳,安笙離去時朝着馬車行了一禮,便匆匆的離開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暗地裏的隐衛也因此跟丢了目标。
安笙形色匆忙的來到城外的小廟,不巧的是她因爲隻顧着看着身後,撞了名女子。
君雯吃痛的“哼”了一聲,阿湘連忙去扶她:“公主怎麽樣了?有沒有事?”
君雯搖了搖頭,擡眼看向撞到自己的女子,一臉的震驚。
一旁的阿湘原本是要斥責她,卻見撞到公主的人是皇後,也驚訝不已。
安笙同樣感到有些詫異,明顯對公主出現在這裏奇怪,難道今天早上碰見她那會就準備出宮?
君雯拍了拍衣裳,橫了一眼她:“真是冤家路窄!”
安笙被撞的也有些疼,揉了揉手肘後,出聲問道:“公主來這裏做什麽?”
君雯的眼神明顯不敢直視她,但嘴上回答的倒也合理:“皇後覺得來這裏還能做什麽?難道皇後不是來燒香禮佛的嗎?”
安笙冷笑了一聲:“公主的話牽強,我記得金陵城的寺廟就是皇宮出錢建的,那裏的香火可比這裏好,近的不去,去遠的,隻怕說不過去吧?”
君雯一時啞然,思慮片刻,反問道:“那皇後呢?”
安笙淡然的回道:“約了人。”
比起君雯,她可淡定了許多,可能是近日她早已被迫練就了一身說謊臉不紅心不跳的本領。
君雯忽然湊到她的身前,上下量了眼:“不會是情郎吧?”
安笙莞爾一笑,看起來柔軟散漫,實則不經意間,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皇上日日留宿坤甯宮,公主覺得我還有必要會情郎嗎?”
此話的确讓君雯氣惱:“哼,你神氣什麽?你就等着你們公孫家身敗名裂吧!”
安笙微微擰眉,這話倒值得她深思一番,平淡的回道:“這樣啊,求之不得,公主盡管放馬過來。”
“你……”君雯臉色陰沉,伸出手指指着她。
眼看這周圍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阿湘在旁提醒道:“公主算了吧,這是宮外。”
聞言,不過片刻君雯将手又放了下,對她冷嗤了一聲:“本公主今日不跟你一般見識,皇後最好檢點些行事,免得他日結下太多仇恨,必遭報應。”
話落,她便和她的的侍女沖出人群,離開了。
安笙看着君雯的背影,柔軟的眸子微微眯起,如霧般朦胧的氣息彌漫,整個人如雲煙般,讓人看不清她所想。
能在這裏碰見公主,究竟隻是巧合還是有她不知道的事?
沒過一會,一名男子朝她走了過來,開口道:“來了怎麽還在外面站着?”
安笙轉眼看向他,一雙黝黑的明眸舒暖又犀利:“你說呢?”
男子帶着淡淡笑意的墨色眼眸,看似一眼就能看透他眼底深蓄的仇恨,實則因爲那一層暗色的存在,卻并猜不透他所想,心思隐藏的幾乎完美。
安笙收了目光,轉身朝着他替她養蠱的地方而去。
男子跟在她的身旁,随口一問:“皇後近日在宮中過得可還好?”
安笙話裏有話的試探道:“與其拐彎抹角,不如直接說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的消息,我這個人喜歡直來直去,更何況我們終将成爲一條船上的螞蚱。”
主要是因爲公主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太過巧合,況且現在壽安宮亂作一團,她竟還有閑心出宮來。
男子略變了臉色,卻也并未漏出破綻:“究竟是與不是,還得看賢妃的誠意。”
安笙來到小廟後山的一片種植着花草的土裏,一邊看着她心愛的蠱蟲,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你放心,一切都如你所願。
公孫一族想必在陵安城也猖狂不了多久了。希望你大仇得報,能放下殺戮,過回你自己的日子。我知道你心眼不壞,若不然公孫淑媛不可能活到現在。”
因爲這世間有一種人會被仇恨泯滅良知,隻要與那個當初給他造成痛苦有關系的人,無論是何關系,都會毫不留情的下手殘殺。
以前看焦點訪談,她可沒少見這樣的人。
而男子卻忽然輕笑了一聲:“如今我這副模樣,賢妃覺得還回得去嗎?”
安笙回過頭看向他唇邊輕蔑的笑,肅然的說道:“至親至愛之人,無論你那副模樣,他們應該都能欣然接受。
隻在乎你皮相的人,想必對你而言也都不重要,既是不重要的人,又何必給自己增添那麽多心理壓力,不過徒增煩惱而已。”
聽到她的這番話,他自認做不到她的心境,卻佩服這樣的女子:“賢妃果然好性情,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徹,淡泊。”
安笙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也并非全然透徹,我仿佛記得有個人曾經說過,無論變成什麽樣,他都能一眼認出我。
不過這個人,我卻忘了,也有可能隻是常做那個夢,所以導緻我憑空捏造出來的一個幻想吧!”
他有些聽不懂她說的話,上前幫着她将蠱蟲一起整理在了小罐子裏。
兩人又聊了許久,傍晚時分,安笙才帶着東西離開,去聽曲的戲樓與半斤彙合。
也好看看有些時日不曾見的王良,畢竟他是她來這裏結交的第二個朋友。
來到戲樓,見半斤正坐在二層的閣樓上,安笙朝她走了過去:“等多久了?”
半斤将擺着糕點的桌面收拾了番,臉上洋溢着笑:“也沒多久,正聽曲兒吃點心呢!也不知有多久沒這般惬意過了。”
這樣的日子的确是好,但久了卻也乏味,安笙看了眼此處,臨水而建,倒别有一番風情,茶倒是一般,自然比不得宮中的極品龍井。
兩人依窗而坐,安笙目光散落在河岸燈火之上,雕花的畫舫、雲袖翩飛的舞姬、還有觥籌交錯的杯盞,遠遠望去,如夢如幻般。
隻是她沒想到在偏僻的茶樓中,竟也能遇見熟人。
當君甯踏着木質樓梯走上閣樓時,見到安笙時,卻并沒錯愕,像是提前就知道她在這裏一般。
而後,笑靥才在唇角逐漸溢開,他一挑衣擺,在安笙與半斤那一桌坐了下來。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媛兒,沒想到我們竟然在這裏見面了。”君甯笑着,自斟自飲了一杯清茶,不過是普通的粗茶,入喉竟也沁着甘美的滋味。
安笙墨眸剔透幽深,青蔥指尖搭在白瓷茶杯之上,一紅一白,分外妖娆。
她唇角淺揚,薄唇一開一合道:“多日不見,王爺别來無恙。”
安笙内心是郁悶的,她可沒有閑心來應付他,不過跟着上來的人,卻讓她眼裏浮過詫異,是師父。
她實在有些摸不清師父究竟是這三股勢力誰的人,還是說不過相互利用。
君甯笑着看了眼身後的白楉賢,又睨了眼對面的安笙:“怎麽?媛兒與白小少爺相識嗎?”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