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語氣還有一絲哽咽:“妍兒說過不在乎那些閑言碎語,隻要皇上能夠陪在我身邊,就算是不能立足又如何?”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帝王在诓她,若他多些時間陪她,人人巴結她還來不及。
而君修冥卻失了耐性,明眸清澈的透着冷意:“好了,你不在乎,朕還在乎,睡吧,不早了。”
話落,他便漠然的轉身離開,隻留給她一個孤冷的背影。
清妍緊咬住唇,臉色慘白的幾乎沒了血色,直到他離開後,才惱道:“皇帝就是皇帝,還真是不好蒙騙。
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明了我就是他喜歡的女人,可是他爲什麽還要這樣對我?難道他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喜歡那個女人?”
司琪上前勸說道:“王妃這是皇宮,可不是甯王府,以後這些話還是放在肚子裏的好。”
清妍周身散發着清冷的光芒,嘲諷的揚了唇角,哼,這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此時坤甯宮内。
安笙站在書桌旁,手中狼毫筆鋒,灑脫的行書落在白宣紙上。
她隻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用書法來靜心養氣。
不知爲何她會因清妍的入宮而感到氣惱,她明明就不在乎那個男人,可爲什麽心裏會堵得慌?
半斤端着一盤點心走過去:“娘娘,今天我見德公公拿着一塊絹帕在宮裏四處找昨天晚上的刺客,你說會不會查到我們這裏?”
安笙蹙了蹙眉,提起他,心裏總有一絲黯然:“誰知道,我沒傷他一根汗毛,他倒好,将我當成刺客,整個皇宮的搜查。也不知君修冥是怎麽想的?”
半斤見宮殿裏沒人,便也沒太拘束,嘴裏含着一塊糕點:“皇上想法,我們又哪裏揣摩的透徹,娘娘,你都寫一天了,休息會吧!這芙蓉糕做的挺不錯!”
安笙根本沒有胃口,點了點頭,又問道:“嗯,長鸢和紫鸢都打發走了嗎?”
半斤如實的回道:“我已經給了她們些銀兩,遣出宮去了。”
安笙細細地看着宣紙上的靜字,沉默了會才開口:“那就好,這兩日,瑤華宮那邊可安靜了?唉,皇後這個職位還真是不好當,整日操心這操心那的。”
半斤歎了口氣:“惠貴妃還在鬧呢,聽說宮裏一片狼藉,皇上也不曾過問。”
安笙将手中毛筆放了下,走向桌旁,睨了眼眼前的牌子:“行吧,看在她痛失孩兒的份上,今晚就翻她的牌子送去養心殿吧!”
半斤每次讓她翻牌子的時候,總會嘀咕幾句,今日也不例外:“娘娘就不爲自己想想嗎?”
安笙還記得當初第一次替他翻牌子時,她特别幹脆,如今心裏卻猶猶豫豫,不過想想,這也隻是走個流程,前兩日翻的牌子他卻也沒召見過。
沉默了會,安笙又問道:“半斤,你什麽時候進的平南侯府?”
半斤将牌子整理好,吩咐人送了過去,聽到她的問話,回過了身:“娘娘怎麽想起了問這個?”
安笙坐在了軟榻上,心煩意亂的說道:“最近反複的做着一個夢,我總覺得自己像忘了些什麽?有些記憶在我腦海裏斷斷續續,偏偏我又什麽都記不起。”
半斤是後來被買進侯府裏的丫鬟,所以并不清楚:“我三年前進的侯府,隻是那時娘娘不住在侯府!
聽人說,娘娘自小就住萬花谷,好像是因爲娘娘的繼母與二小姐的緣故,娘娘很少回侯府。”
安笙點了點頭:“的确如此,我一直不喜歡争,也不喜歡鬥,所以不願弄得你死我活的局面。
萬花谷的日子雖貧苦,卻比在侯府充實。那你知不知道,除了我師父,我還和誰走的近些?”
半斤想了想,才又說道:“我好像聽八兩曾說起一件事,娘娘救過一個男孩,那時娘娘與他走的很近,隻是後來險些喪命,侯府裏的人都隻以爲娘娘死了,不過老天爺有眼,好歹是被娘娘的師父救了。”
安笙撓了撓頭發,卻沒有印象:“男孩?我救過一個男孩?爲什麽我記不起來?”
半斤眨了眨眼,安撫道:“可能是事情太過久遠了吧!忘了也正常!娘娘就别多想了,都過去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說着半斤便轉身出去了,這個時辰她一般都要去給安笙準備洗漱的水。
隻是她剛離開,忽而一聲輕微的聲響,窗棂一開一合,一道墨青身影無聲的落在安笙身後,溫暖的氣息,瞬間将她包圍。
“就知道你還沒睡。”君甯的胸膛緊貼着她的後背,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的手上。
安笙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掙脫他懷抱,退到安全的距離,淡聲道:“你是甯王?”
在端午的宴會上,她見過他,所以她沒必要完全裝作不認識,不然就假了。
君甯眯了眯眼,似在打量她:“媛兒果真是什麽都忘了嗎?”
安笙漠然,而後又沉聲問道:“忘沒忘與王爺又有什麽關系?甯王深夜前來,不知所爲何事?”
君甯含笑詢問:“一定要有事才能來嗎?以前媛兒可不是這樣的。”
安笙擰眉問道,語調有幾分咄咄逼人:“難道王爺沒事嗎?”
她隻知君甯喜歡公孫淑媛,卻不知二人發展到了什麽程度。
君甯依舊笑靥溫潤,一挑衣擺,大咧咧的在軟榻上坐了下來,對她道:“當然是來看你,本王有些餓了,去弄點吃的來。”
安笙錯愕了片刻,而後轉身走了出去,不久的功夫,便端上幾樣精緻的小菜與點心,還有一壺上好的女兒紅。
她自顧斟了一杯,也不曾管他,隻聽君甯說道:“王妃已被太後接入後宮,皇上如今美人在懷,真是得償所願。”
安笙勾了勾唇角,一抹冷笑,見他說的如此風輕雲淡,清妍果真是他拿來對付君修冥的一枚棋子。
君甯将她的神色收于眼底,握着她的手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玩味而笑:“媛兒就沒有想說的嗎?”
安笙面容蒼白平靜,波瀾不驚,淡淡吐出一句話來:“你想我說什麽?”
君甯朗然一笑,手掌握住她纖弱的手腕,用力一帶,她便被迫撞入他胸膛:“媛兒,本王不管你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你都隻能是本王的。”
他溫潤的薄唇貼合着她耳畔肌膚,吞吐的氣息溫熱,夾雜着淡淡酒氣。
“有的事,本王不想解釋。你隻要記着,本王的心裏一直有你,從未忘記。”他牽着她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胸膛中,心子沉穩有力的跳動着。
安笙沉默,低斂的長睫遮掩住所有情緒。她對他沒意思,隻是沒想到君甯對公孫淑媛竟是認真的。
許久後,她才再次開口,語氣稍顯冷漠的轉移了話題:“惠貴妃小産的事,王爺也不想解釋嗎?”
君甯一笑,将一塊芙蓉糕送入口中,随性問道,“看來媛兒已經猜出些皮毛。還想知道什麽?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
安笙隻知這場謀劃中,都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盤:“惠貴妃小産,是柳妃所爲,或許,太後也有份。我隻是想知道,王爺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君甯哼笑,指尖随意的把玩着她的一縷發絲:“媛兒可聽說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母後是主謀,柳妃是儈子手,而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清妍被接入宮裏,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
安笙蹙眉,對于他的動手動腳,她還真有些反感,略帶不解的看着他。
君甯卻似乎很有耐心,輕擁着她,一一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本王的好弟弟知道惠貴妃的孩子是不能留的,楊氏野心太大,難免不興兵作亂。
而媛兒無出,母後更是容不得楊沁月先誕下子嗣,她是一定會伺機動手的,本王要做的,不過是坐山觀虎鬥而已。
此時隻怕本王的弟弟還以爲他才是真正的勝利者,畢竟表面上來看,這的确是一箭雙雕,誰又曾知道,将清妍送到他身邊才是本王真正的目的。”
安笙又問:“嫁禍甯王妃?又是如何做到的?”
君甯眸色冷沉了幾分,眸中翻滾着漩渦深不見底:“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本王在暗中招兵買馬的事其實他一直知道。
本王的這個好弟弟也料到了,我一但回到封地,就很有可能會揭竿而起,到時必要與他兵戎相見。
而在朝中,人人得知本王與王妃琴瑟和鳴,所以君修冥既想留下清妍,又以爲她是本王的軟肋,隻要扣下清妍,便認爲本王不敢造次。”
安笙算是徹底的明白了,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是假裝疼清妍,爲的就是轉移君修冥的視聽,做給衆人看的罷了。
君甯聲音微頓,飲了一杯酒後,又道:“這次的手法的确是巧妙之極。她們事先已經了解到清妍不喜酸食,即便那道青蓮梅子湯擺上去,她也不會食用。
反而是爲了吸引有孕在身的楊沁月注意。但楊沁月沒有上鈎,所以,柳妃才铤而走險,向清妍讨要了一碗,又分給楊沁月。
實則柳妃也是被迫,聽說她的哥哥最近犯了點事,隻要太後一聲令下,便要死在獄中了,柳家可是三代單傳。”
安笙擰了擰眉,說道:“可是,宮宴上的食物,都是經過銀針試毒後才端上去的。”
君甯褐色的眸子帶着淡淡的笑意:“是啊,這也是下毒之人的細心之處,毒并不在湯裏,而是在湯勺上。清妍親自用湯勺盛了湯給楊沁月,她自然脫不了關系。
至于她指縫中殘存的藥粉,那是清妍的侍女在給她修指甲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将藥粉放置進去。
那個侍女紅兒,早已經被收買了,柳妃許給她的承諾是讓她的族人脫離奴籍。所以,那紅兒在宗人府中供認不諱,将罪責都推給了清妍。”
安笙隻覺背後陰風陣陣,皇宮果真是個人吃人的地方。太後王氏,不愧是隻老狐狸,隻是尼瑪栽培的兒子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王氏可能想都不曾想到,她算計别人的同時自己也被她一手養大的兒子算計了。
安笙又問:“甯王怎會知道的如此詳細?你又爲何願意毫不隐瞞的告知我?”
君甯高深莫測的笑:“既然要坐山觀虎鬥,自然要觀的仔細了。從楊沁月身懷有孕的那一刻開始,本王就已經命暗衛暗中觀察母後的一舉一動了。
爲何告訴媛兒,難道這還不明顯嗎?因爲你是本王喜歡的女人,自然你想知道什麽,本王都會解答。”
換句話說,王氏與柳妃的一切行動,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甚至,他還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安笙頓時疑惑了,君甯的這些心思,他會知道嗎?那個男人也并不簡單,隻是忽然間,她心裏有些擔心,怕他在以前的那段感情上用情太深,相信了清妍便就麻煩了。
“你呢?你又是怎麽知道此事是柳妃所爲?”他清淡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她的神色有幾分倦怠,漠聲回答:“是寶兒說的,芨芨草隻會對孕婦起作用,而柳妃爲了擺脫嫌疑,直呼腹痛,反而欲蓋彌彰了。”
君甯一笑,又道:“聽說媛兒近日将身邊的侍女都換了?”
安笙并不還口,隻當是默認,屋内又是短暫的沉默。
她墨眸清冷,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蒼涼,想起楊沁月小産後苦苦掙紮的樣子就覺得可悲。
其實,她的悲劇早已注定,若要怪,就怪皇室薄情,怪她身做楊氏的女兒。
而君甯卻是一派閑适,一手輕擁着她,另一面悠哉的飲着酒。
酒過三巡,他推開面前杯盞,身體懶懶的靠在白虎皮鋪成的軟榻上,他硬是将安笙困在胸膛,修長的指輕挑開她胸口的衣襟。
她一驚,慌忙用手按住他胡作非爲的指:“甯王還請你自重!”
他暧昧一笑,溫熱的唇停靠在她耳後:“媛兒早晚都會是本王的女人,天色不早了,看着你安然無恙,本王也便安心了,早些歇息。”
君甯說罷,一挑衣擺起了身,離開了坤甯宮内。
見他離開,安笙才松了口氣,隻是甯王一日不除,以後必定會掀起一場戰争,她要告訴他嗎?
沉思了會的安笙搖了搖頭,就算她說了,應該他也不會相信吧?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還是公孫淑媛,這個女人本來就背叛過他,他又豈會再相信她的話。
……
北盛五月十五,吉時,太後王氏擇了這一日選秀入宮。
十六位妙齡少女排成兩隊入宮觐見,身姿婀娜,環肥燕瘦,一時間讓人看的眼花缭亂。
壽安宮中,王氏一身暗紅鳳袍,雍容華貴,在她左右兩側坐的分别是惠貴妃與柳妃,而後是嫔妃依位份高低而坐。
實則君修冥身邊的女人也不多,尚如今宮裏隻有惠貴妃,柳妃,清嫔婉嫔,再則就是徐貴人,洛美人。
兩排秀女依次進入,盈盈而拜,齊聲道:“臣妾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王氏慈和一笑:“都起來吧。”
她微眯了眸子,視線不着痕迹的在衆秀女中打轉,不免有些許失落。倒是一個賽一個的美貌,卻稱不得傾城之姿。
“謝太後。”衆秀女起身,又轉向惠貴妃,屈膝跪拜:“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楊沁月鼻孔朝天,傲慢的輕哼了聲,上次落胎之事似已讓她走出了陰影,聽說近日楊堯在邊境屢立戰功。
她手中端着精緻茶盞,不急不緩的抿着,半響之後,才對衆人道:“各位妹妹都起身吧,今後大家都是姐妹,要相親相愛,一起伺候皇上,爲北盛皇朝開枝散葉才是。”
“臣妾等謹遵貴妃娘娘訓教。”衆人齊聲道,而後,又轉向柳妃與各位嫔妃的方向:“臣妾參見各位娘娘。”
柳妃溫潤而笑,虛扶了一把,比起楊沁月,她更懂得夾起尾巴做人:“衆位妹妹快快請起吧,都是自家姐妹,别生分了才是。”
“謝柳妃娘娘。”衆人起身,再次向清嫔施禮,這一圈兒下來,也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看座吧。”王氏揮了揮手,示意衆秀女看座,而後對一旁鴛鴦道,“皇上的人呢?還沒下朝嗎?”
鴛鴦掩唇而笑,道:“回禀太後,皇上剛剛下朝,在養心殿和幾位尚書議事,奴婢已經命人去通傳了。”
鴛鴦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大太監尖銳的喊聲:“皇上駕到。”
“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王氏含笑,目光看向殿外,隻見,君修冥一身的明黃龍袍,徐步而來。
他在王氏面前停住腳步,一挑衣擺,單膝跪拜:“兒臣叩見母後。”
王氏笑道:“快些起來吧。”
君修冥起身,在王氏身旁坐了下來,鳳眸擎笑,随随的掃過在座各位秀女,性子泛泛,褐眸中也并未留下某位的倩影。
在座嫔妃與秀女紛紛起身施禮:“臣妾等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修冥随聲應和:“起身吧。”
楊沁月強顔歡笑的道:“今兒個皇上和衆位妹妹才是主角,皇上還姗姗來遲,可是要罰的哦。”
君修冥眉宇溫潤,笑而不語,此話若是從王氏口中說出來,他會用國事繁忙爲理由搪塞一下,至于楊沁月,他還沒有向她解釋的必要。
楊沁月自讨了個沒趣,尴尬的笑了兩聲。
君修冥接過鴛鴦遞來的茶盞,輕抿一口,而後目光淡淡掃落在其中的一位秀女身上,那女子一襲鵝黃宮裝,薄施粉黛,稱不上絕美,卻另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顔色:
“你是夏尚書的千金吧,聽聞是帝都中出了名的才女,才貌雙全,夏尚書倒是養了一位好女兒。”
被點到名字,那鵝黃女子起身盈盈一拜,端莊秀麗,笑靥冉冉:“臣妾閨名予心,皇上謬贊,臣妾愧不敢當。”
君修冥笑而不語,溫潤的眸光卻一直鎖在她身上,夏予心羞怯的低了頭,面頰一片绯紅。
雖然聽父親提及,帝王少年天子,卻沒想到會俊美如斯,風采翩然,耀眼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旁,楊沁月的目光在帝王與夏貴人之間流轉,吃味的哼了聲,道:“帝都第一才女果真名不虛傳。
隻可惜,年紀大了一些,過了雙十年華也不曾婚配,隻等着選秀入宮,夏尚書倒是用心良苦呢。”
夏予心臉色頓時難看幾分,雙唇緊抿着,一副欲哭無淚的委屈模樣,但這裏是深宮,即便是委屈了也隻能打掉牙和血吞入腹中。
這些年,第一才女之名遠播在外,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卻都被父親拒絕,期間,也不乏有讓她心儀之人。
眼看着父親的官越做越大,她心裏是懂得的,父親是打算送她入宮,陪王伴駕。
王氏低斥了一句:“你今兒個的話怎麽這麽多。”
楊沁月不滿的嘀咕了句:“臣妾又沒說錯,聽聞皇後娘娘十四歲便嫁入了皇室。”
王氏的眸色瞬間冷了下來:“你的話說完了嗎?”
楊沁月低應了聲,不敢再造次:“說完了。”
繼而王氏又換了臉色,慈愛一笑,對另一旁的紫衣女子伸出了手臂,“雨兒,過來。”
那名喚作雨兒的女子蓮步輕移,來到王氏身邊。
王氏牽着她的手,對君修冥道:“這是哀家的侄孫女王兮雨,她父親官拜江南巡察使,哀家記得上一次見她的時候,還是小姑娘呢,這一眨眼,已經是亭亭玉立了。”
紫衣女羞怯一拜:“雨兒參見皇上。”
君修冥笑而不語,一切了然于胸。
反倒是一旁柳妃臉色十分難看,王氏接王兮雨入宮,明顯是要丢棄她這顆剛用完的棋子。
她輕咬了唇,目光移向在座的衆位秀女,溫聲道:“本宮可記得此番被冊封的一共是十七位秀女,今兒來向太後請安的怎麽隻有十六位?”
婉嫔玩笑着插了一句:“是啊,也不知是哪位妹妹的架子比太後還大。”
衆人皆虛了聲,面面相觑。
隻聽惠貴妃又接話,“皇後娘娘和清妍妹妹呢?本宮記得清妍妹妹不是就住在偏殿嗎?常德,怎麽也不去通傳一聲?雖然沒被冊封,但好歹是一同侍候皇上的。”
常德慌忙上前,躬身道:“回禀娘娘,永壽宮偏殿派人來傳話,說清妍主子染了風寒病了,今兒個隻怕來不了,至于皇後娘娘……”
他欲言又止,目光探尋的看向主位之上的皇帝。
君修冥此次并未冊封清妍,因爲有的事他還摸不準,盡管有太多的證據證明清妍就是她。
坐在上方的王氏低斂着眸,透着不易察覺的寒:“你親自去請,若她不來,就讓她永遠都不要出現了,虧得她還是一宮之主,又在使性子。”
皇後不來,這些女人也沒法冊封,因爲後宮的女人冊封都需經過皇後手裏的鳳印。
常德顫聲回答,額上都冒了一層冷汗:“是,是,老奴遵旨。”
太後這狠話分明是說給他聽得,若請不動皇後,他以後也别出現在宮中了。
另一處,坤甯宮中,午後陽光正好,安笙躺在園中的軟榻上小憩。
即便時已入夏,仍有出去涼亭裏吹吹風午睡的習慣,她睡得很安靜,卷曲的睫毛輕合起,在瑩白的臉頰上投下一片暗影。
宮人都侯在不遠處,一個個急的團團轉,卻不敢上前打擾。
“寶兒姐,您還是去将皇後喚醒吧,各宮嫔妃都在壽安宮朝見,偏偏咱皇後人不去,太後若是怪罪下來,奴婢們開罪不起啊。”
半斤無奈搖頭,回道:“晨起的時候我已經和皇後娘娘提及過此事,娘娘不願的事兒,誰也勸不動。
何況,清妍主子能不去,我們皇後爲何就不能不去?再說,又不是我們娘娘選女人,爲何要去?”
常德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帶着迫切:“怎麽都圍在這裏,你們主子呢?”
衆人回身,俯身一拜道:“常總管。”
常德的目光匆匆撇了眼陽光下熟睡的女子,急切道:“皇後怎麽還在睡?難道忘了今兒個是朝見的日子嗎?太後和皇上都等急了。”
半斤一臉平靜:“常總管還是請回吧,娘娘說不想去,就是一定不會去的。這些年來,您還不了解皇後的脾氣嗎?”
原本也是,公孫淑媛以前就是個愛使小性子的女人,半斤如今這麽說也不爲過。
“太後說要皇後人去朝見,她就一定得去,咱家更了解太後的脾氣。”坤甯宮内的那兩位,無論是誰爆發起來,可都不是好玩的。
常德從一旁小宮女手中奪過绯紅宮裝,三兩步來到安笙榻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老奴常德給皇後扣頭了。”他說罷,當真咚咚的的扣了三個響頭。
那聲勢浩大,安笙想不醒都不行了,纖長的睫毛輕顫,而後,睜開眼簾,遲緩的從軟榻上坐起。
安笙惺忪的眸光淡淡掃過跪在地上的常德,輕笑道:“常總管如此大禮,本宮這個落魄的皇後可承受不起。”
常德苦着一張臉,匍匐在地:“皇後……”
安笙無奈搖頭,對身旁半斤吩咐道:“寶兒,扶常總管起來吧,一把年紀的,可經不起這番折騰。”
“是。”半斤上前兩步,伸臂想要攙扶,卻被常德閃開。
“皇後,老奴也就不繞彎子了,今兒您若是不答應随老奴去壽安宮朝見,老奴就長跪不起。”常德将手中绯紅宮裝高舉過頭頂,哀聲道。
安笙微斂了眸子,靜靜看着他,沉默不語。
隻聽常德又道:“皇後您就聽老奴一句勸吧,太後如此費盡心思,還不是爲了讓皇後能堂堂正正站在皇上身邊。主子您是七竅玲珑心,爲什麽就不能體諒太後的一片苦心。”
她不得不說這個大總管也不是白當的,就是黑的也能說成白的,無非就是鳳印在她手上,她不去,那些秀女的身份也便落了個不實。
安笙神情淡漠,隻說了句:“皇上身邊的女人數不勝數,并不需要我。”
如今她将事情鬧大,也隻是想引來君修冥的目光,如此才能給他留下印象,這公孫淑媛做的孽,還要讓她來彌補,真是命苦啊!
常德接道:“可您始終還是皇上放不下的人啊。”
安笙忽而苦笑,甚爲無奈的搖頭:“皇上放不下的人可還真多啊!常總管就莫要取笑本宮了。
如今的皇上心懷天下,哪裏裝得下本宮一介女子。況且這宮裏誰人不知本宮不過是挂着皇後的頭銜罷了,您請回吧。”
說罷,她便要起身離開,說實在,她也當真不想去。
而常德扒着來到她腳下,不停的磕頭,片刻的功夫,額頭已經破皮出血了。
安笙眉心緊蹙着,墨眸深谙幾分:“常公公如此,想必太後還說了什麽吧。”
那個心思缜密的女人,這後宮哪裏是她的後宮,分明就是王氏的後宮。
常德哭喪着臉,老實回道:“您是太後的侄女,太後自然不會對你如何,但您若不去壽安宮朝見,隻怕日後就再也見不到老奴了。”
安笙眉心越鎖越緊,唇角微揚着一抹嘲諷的笑。是啊,她險些忘記了,這宮裏做主子的人一向喜歡遷怒别人。
無奈的輕歎之後,安笙隻好對半斤吩咐道:“扶德公公起來吧,爲我更衣。”
半斤微俯身,從常德手中接過绯紅宮裝:“是。”
銅鏡前,半斤爲安笙挽起發髻,一頭青絲披散,發髻間隻斜插一支钿花,再無半分多餘的飾物。
墨發雪顔,整個人看起來幹幹淨淨,好似從遠山黛般清雅。
“娘娘既然不想去,何必勉強自己,再則甯王妃都能不去,娘娘爲何就一定要去?”半斤一邊爲她更衣,一邊不平的道。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