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的意思就是柳妃在演戲,隻是這個柳妃在宮裏向來謹小慎微,此次怎麽會演這麽一處?
“不好了,不好了!”小太監尖銳的嗓音破空而起,踉踉跄跄的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王氏面前。
“毛毛躁躁成何體統,惠貴妃和皇嗣如何了?”王氏沉聲問道。
小太監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顫聲回道:“回禀太後,貴妃娘娘小産了。”
“什麽!”王氏大驚,啪的一聲,一掌重重拍在面前龍案之上,怒聲道:“将所有涉案之人統統帶入宗人府中,查出是何人謀害皇嗣,哀家必不輕饒。”
禦林軍蜂擁而入,将那碗青蓮梅子湯所有經手之人都壓了下去,包括甯王妃清妍。
甯王怒火中燒,一把将清妍護在懷中:“大膽!誰敢動本王王妃!”
王氏又是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蒼老的面容嚴肅,眸光犀利冷寒。連甯王君甯都不得不懼上三分:“放肆,你當乾清宮是什麽地方!”
他恭敬跪地,拱手道:“母後,清妍與此事無關,她根本沒有理由殘害皇嗣。”
“甯王,清者自清,禦林軍不過是帶她入宗人府問話,若證明貴妃小産與甯王妃無關,哀家自會派人将她送回王府。”王氏說完,擺了擺手,命禦林軍将清妍帶了下去。
王氏的話幾乎沒有商量的餘地,君甯根本無法反駁,隻能眼睜睜看着清妍被帶走。
當時,他尚未意會出這是個一環套着一環,一箭雙雕的陰謀。
“都散了吧。”王氏一手抵着額頭,另一隻手對朝臣揮了下。
“臣等告退。”文武百官跪拜後,倉惶而去,生怕城門失火,殃及了池魚。
衆臣離去後,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王氏頭疼的厲害,冷眼掃了下兩側嫔妃:“都退下吧,各自回宮思過,若讓哀家知道你們其中有人牽涉其中,哀家必不輕饒。”
“臣妾惶恐。”後宮嫔妃跪拜之後,都在侍女的攙扶下各自離去。
半斤攙扶着安笙起身,她自然也不打算繼續留在這是非之地。
她剛要上前拜别,王氏卻突然又道:“陪哀家去看看惠貴妃吧。”
安笙微愣,而後又不得不應道:“臣妾遵命。”
她緩步上前,攙住王氏的手臂,向内殿而去。
半斤隻好牽着君堇夕跟在她們的身後。
剛剛邁入瑤華宮,楊沁月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便傳了出來,刺得耳膜生疼。
鳳榻之上沾染着濃稠的血液,惠貴妃披頭散發,絲毫沒了往日的端貴優雅,淚水與脂粉在臉上模糊了一片,她身上是尚未換下的染血鳳袍,污濁狼狽。
“皇上,臣妾的孩子不會沒有的,皇上,一定是太醫無能……”鳳榻前,太醫跪倒一片,一個個戰戰兢兢,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着。
張太醫站在一側,面上平靜無波。
此刻,宮女荷子端上了一碗濃黑的湯藥,跪倒在榻前:“請娘娘喝藥。”
君修冥半擁着楊沁月,從侍女手中接過湯藥遞到她唇邊:“事已至此,愛妃也别再傷心了。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先喝藥吧。”
楊沁月好似失了神智一般,一把搶過滾燙的藥碗,大口灌了下去。
喝光了湯藥,她用力将空了的白玉碗摔碎在地,跌跌撞撞的爬下床。
她站在張太醫面前,用力的撕扯住他領口,再次嘶吼起來:“我剛剛喝的是什麽藥?是安胎藥對不對?喝了藥孩子就會沒事的對不對?”
張太醫面色不變,目光低斂着,平淡道:“娘娘請節哀,皇嗣已經殡天了。”
楊沁月瘋子一樣的撕扯着張太醫:“你胡說!本宮的孩子不會沒有的!你不是神醫嗎?啊?怎麽連本宮腹中的孩子都救不了,本宮要殺了你,殺了你……”
君修冥實在沒了耐性看她繼續發瘋,與其說楊沁月在乎腹中孩子的性命,倒不如說是在乎這個孩子給她楊家帶來的榮華富貴。
“還不将貴妃娘娘扶上榻休息。”他冷聲吩咐了句,常德會意,大步上前,一掌劈在楊沁月後頸,女子瞬間癱軟,被兩個小太監擡到了床上。
王氏從始至終都不曾說話,隻在離去之前吩咐太醫好生照顧惠貴妃,語氣雖然溫和,卻聽不出絲毫的關切之意,她的出現,似乎隻爲确定某些事而已。
一場繁華喧嚣,就這樣悄然落幕。
安笙牽着君堇夕的小手,蹲身,替她攏了下肩上的披風:“冷嗎?”
上好的錦緞織成的披風披在君堇夕身上,憑空的多了一份清貴,隻是小臉卻挂着一幅受寵若驚的模樣。
“母後,夕兒沒那麽嬌氣。”君堇夕嘟唇說道,軟糯的聲音像是蜜一樣甜。
“柳妃娘娘駕到。”不遠處傳來小太監尖銳的嗓音,柳妃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下轎辇。
她對着安笙微俯了下身形:“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安笙也隻是應了聲:“嗯,起來吧。”
柳妃蓮步輕移來到兩人面前,随口問道:“貴妃娘娘的情況如何?聽說已經小産了。”
安笙簡短的回了一個字:“是。”
柳妃哼笑,大有幸災樂禍之意:“倒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楊沁月那驕縱狂妄的性子,早晚是要出事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安笙低頭不語,反倒是一旁走來的君雯溫聲開口:“柳妃說得極是,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柳妃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柳妃一驚,君雯顯然是話中有話:“公主這話是什麽意思?”
君雯淡笑,又道:“柳妃不必多心,本公主隻是沒想到從不過問宮中瑣事的柳妃也變了,隻覺物是人非。”
今晚的事實則她心裏大抵是清楚的,這件事裏面還有她的母後策劃。
柳妃看着她,聲音都有些打顫:“公主都知道了什麽?”
君雯眸光清幽,淡淡散落着:“柳妃不必緊張,本宮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她之所以毫不避諱,因爲在場的幾人都是她母後的人。
柳妃身體一個踉跄,險些栽倒,好在身後的侍女手疾眼快的攙扶住她。
侍女低聲提醒:“娘娘,别自亂陣腳。”
柳妃很快鎮定下來,哼聲丢下一句:“本宮不懂公主在說什麽,但是本宮也要提醒公主一句,此事自有太後做主。”
安笙聽着她們的你一言我一語,猜出了些,默不作聲的牽着君堇夕離開了。
君雯看着那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漸漸地似乎也有些相信宮裏這些日子的傳言了,看來這皇後是真失憶了。
不然公孫淑媛又怎麽可能會對君堇夕态度轉變的這麽快!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畢竟這件事與年幼的堇夕無關,她不過是個無辜的孩子。
夜,薄涼如水。
彼時,君修冥被叫到永壽宮訓話。
王氏半靠着鳳榻,神情慵散疲憊:“你不要怪母後心狠,皇帝這次當真是太不小心了,楊氏一族野心勃勃,若在得了皇嗣,難保不造反。皇上還年輕,他日後宮嫔妃自會爲皇族開枝散葉。”
君修冥狀似恭敬的回道:“母後教訓的是。”
王氏點了下頭,對他的回答倒還算滿意:“嗯。”
她飲了口茶,而後又道:“宗人府那邊在清妍的指甲中發現了芨芨草的粉末,她的侍女紅兒也已經招認。
哀家賜了那侍女一條白绫,至于清妍,倒也不必真的要了她的命,暫且先軟禁宮中吧。”
君修冥依舊波瀾不驚,模樣恭敬謙卑:“一切但憑母後做主。”
王氏看他這般沉得住氣,溫聲一笑後,索性将話挑明了:“甯王在封地招兵買馬的事兒,你一定也知道了吧。
你們畢竟是手足兄弟,能不兵戎相見,還是不要血刃的好。朝堂上如今是内憂外患,可經不起這番折騰了。”
君修冥溫潤而笑,十分恭謙的給王氏填茶,但微斂的眸,卻極是涼薄:“母後高瞻遠矚,兒臣折服。”
王氏抿了口清茶潤喉,微歎一聲後,緩緩又道:“當年先皇聽了哀家一言,将你送到浣邺作爲質子,這些年來,因爲這事,我們之間也一直有着隔閡。
哀家聽說在浣邺時你遇到了位姑娘,前些時日哀家才得知,原來清妍就是那位在浣邺幫過你的姑娘,哀家現在将她還給你,皇上得償所願,心結也該打開了。”
君修冥墨眸沉冷,唇角微揚起一抹笑靥,溫聲回道:“多謝母後美意,隻是兄弟妻不可欺,何況,兒臣身爲一國之君,更不能成爲天下人的笑柄。”
他的意思很明确,清妍他要了,不僅如此,他還要王氏爲他封住天下悠悠之口。
王氏一笑,母子二人彼此心照不宣:“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哀家自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孫兒先行告退。”走出永壽宮大殿,天空已飄起了綿綿細雨。
常德在殿外等候多時,他端着披風搭在君修冥肩上:“夜深露重,又下了雨,皇上要留意自個兒的身子。”
君修冥一笑,淡然點了下頭。
“皇上今日心情似乎不錯。”常德又是一句,君修冥一向息怒不形于色,但常德卻是看着帝王長大的,偶爾也能揣摩幾分帝王的心思。
“哦?那你可猜出朕爲何高興?”君修冥眸中興起幾絲玩味。
常德微思片刻,恭維道:“皇上一箭雙雕,借力打力,赢得漂亮。其一,解決了惠貴妃的麻煩,其二,老奴恭喜皇上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
君修冥唇邊笑靥深邃,一雙冷眸卻深不見底,隻是他不知道将清妍留在宮裏這是對還是錯?
沉思片刻後問道:“前些時日讓你去查清妍的身份,是否有着落了?”
常德躬身如實的回道:“清妍的确乃安霖淵之女安笙,原本都以爲死了,後來卻是用她師父的命換來的,所以才撿回了一條命。”
君修冥心裏一緊,一雙眼眸如海浪深幽,神情凝重的近乎可怕。
連常德一時都有些猜不透,按理來說,知道這位姑娘還活着本就是喜訊,如今這位姑娘還在帝王身邊,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
翌日,太後王氏大張旗鼓的接了一位女子入宮,名義上是太後的遠方侄女,但那張臉是無論如何也騙不了人的,宮中每一個人都知道她是甯王妃。
隻是,太後說是她的侄女,那這個女子便是她的侄女。
而宗人府中,自然還有一個‘甯王妃’被關押着。
剛剛下了早朝,君修冥回到養心殿時,清妍早已在殿内等候多時。
他站在門口,靜靜的看着她,幾日不見,她似乎憔悴了許多,漂亮的大眼中,布滿了紅色血絲,模樣極是無辜委屈。
君修冥微擺了下手,常德會意,忙遣退了殿内的宮女太監。
清妍哭着撲入他懷中,身體止不住的輕顫:“皇上。”
君修冥一手環在她腰肢,指尖輕柔的爲她擦拭面頰的淚痕,眸中擎着星星點點的溫柔:“怎麽了?哭成這個樣子。”
清妍反而哭的更兇,身體癱軟的攀在他身上,哽咽道:“皇上,你相信我,我沒有害過惠貴妃,真的不是我……”
君修冥柔和的溫笑,淡淡道:“朕信。”
清妍眨着一雙明眸,楚楚的看着他:“真的嗎?”
他輕笑,溫熱的掌心輕撫過她瑩潤的粉頰,語氣輕潤:“忘了嗎?朕承諾過,無論發生什麽,朕都會無條件的相信你。”
清妍微揚着小臉,深深的凝望着他,淚珠無聲的劃落眼眶:“可是,我好怕,宗人府的監牢,真的好冰冷。”
“别怕,噩夢結束了,不會有人再敢傷害你,從此時此刻開始,留在宮中,做朕的女人。”君修冥将她困在胸膛,低頭吻去她肌膚上沾染的淚珠。
他的薄唇遊移在她細膩的面頰,最後落在她紅豔的唇上,鹹澀的滋味,在彼此唇齒間蔓延。
兩人忘情的擁吻着,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去解他腰間的玉帶,而她溫熱的大掌卻握住她微涼的小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清妍不解的看着他,小鹿一樣的眸子,帶着幾分忐忑。
她有些看不懂這個男人,他說:讓她做他的女人,可是,他卻不要她:“皇上…”
“朕有些累了,陪朕休息一會兒。”他抱她坐在軟榻上,他專注的翻看奏折,而她雙手托腮,靜靜的看着他。
這一整天,他都和她呆在一起,和她一起用膳,甚至親自爲她布菜,隻是,他并沒有留她過夜,除了那個忘情的吻,他沒再碰過她。
白日還是晴空萬裏,入夜後,又飄起了小雨。
君修冥站在殿門外,出神的望着天空,無意之中他想起了昨夜落水的公孫淑媛。
常德擔憂的提醒:“皇上,已經二更天了,您還是歇息一會兒吧。”
君修冥收起散落的目光,淡聲道:“随朕去星月湖走走。”
“是。”常德躬身應道,卻不知這深更半夜的皇上怎麽就想起了要去湖邊,撐了傘跟在他身側。
……
夜,靜谧幽深。
禦花園内卻隐隐約約傳來一際缥缈清麗的歌聲,似近似遠,抑揚頓挫。
安笙獨自一人撐着傘赤腳在湖邊玩水,口中還哼着小調:“舊憶就像一扇窗,推開了就再難合上,誰踩過枯枝輕響,螢火繪着畫屏香。
爲誰攏一袖芬芳,紅葉的信箋情意綿長,他說就這樣去流浪,到美麗的地方…”
其實這個時間,她本來是在榻上美美的睡覺,結果卻被那個男人威脅到了此處。
他的意思很明确,通俗一點,就是讓她來勾引君修冥的。
安笙隻覺得那個男人像幽魂似的,無處不在,不過好在他還算識趣,給她送來了易容的蠱蟲,省的她往宮外跑。
君修冥追随着聲音而去,看到湖邊正坐着一纖細的身影,晚風陣陣,拂起那及腰的長發。
安笙聽聞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嘴裏仍然哼唱着:“昏黃燭火輕搖晃,大紅蓋頭下誰彷徨,流淚的花和榮喜堂,靜靜放在一旁。
誰的歌聲輕輕,輕輕唱,願化一雙鳥兒去飛翔……這場故夢裏,孤槳聲遠蕩,去他鄉遺忘。”
他幽黑的瞳仁裏倒映着她白色的身影,像是極夜的星空,多了一束光亮。
君修冥迫切的上前,語氣難掩的高興:“你真的回來了對嗎?”
他聽過這首歌謠,是她唱的,曾經她在他身邊哼唱過這樣的曲子,從那以後他再沒聽到别人唱過如此别緻的曲子。
安笙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明明用的是公孫淑媛的嗓音,他爲何會說她回來了?難道是被看穿了?
想到這裏,她忽然起身,腳尖在水面輕輕一點,掠起的身形如同浮雲翩翩,從平地掠過湖面,飄逸優雅的像是仙子漫步,迅速的向黑夜深處走去。
君修冥迅速的朝着她追去,卻也隻是抓了她衣服的一角,僅在片刻間,她便隐匿了蹤迹。
安笙喘了口粗氣,好在她給自己留了後路,提前找到了一個容易藏身的地方。
當君修冥來到她逃離的那個長廊時,夜裏已然沒了她的身影。
他像發瘋一樣的四處找着,口中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阿笙…阿笙你出來好不好?朕求你出來好不好?朕知道你一定回來了。阿笙,你就出來見朕一面,好嗎?”
常德将在湖邊發現的絹帕撿了起來,而後便一路跟在他身後追的氣喘籲籲:“皇上,皇上你等等老奴,皇上……”
君修冥潋滟的鳳眸帶着淡淡的笑意,蕩漾在瞳仁中:“她回來了,常德,她真的回來了,朕一定會把她找出來,朕一定會把她找出來。”
常德聽了半晌也沒聽懂帝王這是在說什麽?疑惑的道:“誰回來了?”
君修冥轉過頭,側臉線條精緻如玉,面色淺淡,慢條斯理地開口:“安笙。”
常德更懵了:“剛剛那位姑娘是甯王妃?”
君修冥蹙了蹙眉,長睫如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如果剛才那名女子是清妍,她爲什麽見了他就要逃?
清妍告訴過他,她是因爲她的繼母才隐姓埋名,這些話究竟又是真是假?
君修冥眸色深邃的看向了常德:“常德,倘若甯王妃的身份有假,你最好祈求上天,朕不會要了你腦袋。”
常德戰戰兢兢的點了一下頭,他派去浣邺的人查到的清妍的确就是平南侯安霖淵之女安笙。
如今聽到帝王這番話,明顯是對清妍的身份起了疑心,想到這裏,常德決定得派人再去查一遍,不然他這把老骨頭也就活到頭了。
君修冥睨了眼他手上攥着的一塊絲巾,沉聲道:“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常德回過神色,将手絹呈到他面前,如實回道:“奴才剛剛在湖邊撿到的一塊絹帕。”
君修冥接過他手裏的帕子睨了眼,眸底劃過一絲驚異,目光在絹帕上流連,始終不能理解。
因爲這是後宮妃嫔的絹帕,這種料子也隻有宮裏才有,上面的圖案倒是很新意。
他玉白的手指将絹帕握緊了幾分,淡淡吩咐道:“是她留下的,明日拿着這塊帕子,在後宮裏搜查,無論男女,都要給朕盤問清楚了。”
常德額頭一抹冷汗,宮裏的奴才婢女少說也有四五千人,這樣盤問下來,還不得十來日,而且難免不會有漏網之魚。
但帝王已經下了命令,他也不敢說一個不字,隻得應道:“是。”
因此,次日的清晨,這宮裏可就熱鬧了。
常德帶着人挨個宮裏的細問,因爲誰也不知道這絹帕的來頭是兇是吉,都不敢貿然的承認。
白楉賢剛從壽安宮裏出來,就見外面集結了一群的奴才婢女:“喲,這宮裏是出了什麽事?德公公如此興師動衆!”
常德拂塵一揮,淡然的說道:“昨兒宮裏進了刺客,老奴奉命,正逐一的調查。”
白楉賢看了眼他手裏攥着的絲巾,猜測道:“女刺客?”
常德見他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下意識的捏緊了絹帕:“有可能是女的也有可能是男的,這還要查清楚了才知道。”
白楉賢唇邊噙着一抹冷笑,他還是頭一次看見拿着一塊絹帕大張旗鼓的找刺客。
都知道是刺客留下的,誰還敢承認?
常德似乎看出來他的想法,補充道:“白少爺,這可不是刺客留下的。”
白楉賢蹙了蹙眉,知道他在欲蓋彌彰,問道:“哦?不知德公公這絹帕可否借我看看?”
常德猶豫一二,将手中絹帕遞到了他面前:“白少爺可見過這樣款式的絹帕?”
白楉賢看過那塊絹帕後,眉目擰的更深,難道她還沒離開?仔細一想,也難怪他派出去的人,一直沒有安笙的音信。
常德見他許久不曾開口,像是在思慮什麽,喚了一聲:“白少爺?”
白楉賢回過神色,将手裏的絹帕還給了他,這才又道:“沒見過,聽德公公剛剛說這絹帕不是刺客留下的,那是?”
常德将絹帕放進了袖裏:“老奴暫時還不能告知。既然白少爺沒見過,老奴也就不叨擾了。”
倘若他現在闡明真相,豈不是人人都要掙着說自己是這塊絹帕的主人了。
話落,他便轉身進了屋,讓外面的小宮女小太監挨個進去,再着人依一的盤問。
白楉賢讓身邊的小厮去了養心殿那邊探口風。
而後便一路沉思走到了壽安宮偏殿,至從清妍以王氏侄女的名義接近宮後,便一直居住在這裏。
清妍身邊的貼身侍女認識他,便直接領着他步入了殿内:“王妃,白少爺來了。”
清妍理了理裙擺起身,皺了皺眉:“你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白楉賢走到書桌旁,執起毛筆,将剛才絹帕上的圖案畫了下來,問道:“王妃可認識這個圖案?”
清妍從來沒見過如此奇特的圖案,像是鴨子又像是人,總之很生動,看了半晌也沒看明白,搖了搖頭。
白楉賢以前見安笙在宣紙上塗塗畫畫時看見過,所以料定了是她沒走。
他的神情越發凝重,開口道:“皇上很有可能對你的身份起了疑心,我出宮以後會幫你通知甯王,浣邺那邊要加強戒備他們的人再次去調查。”
見他如此嚴肅,清妍莫名的緊張:“到底發生什麽事?”
白楉賢俊眸陰沉得如同晨昏的天,淡漠的說道:“聽說昨晚皇上去了星月湖,遇上了刺客。
如果等會常德派人過來詢問你是否丢了一塊絹帕,記得很害怕點頭應下。其餘的你随機應變。”
清妍擔憂的問道:“那萬一這塊絹帕的真正主人出現怎麽辦?”
白楉賢了解她的脾氣,肯定的回道:“你放心,她不會出現。”
如果她會出現,也就不會寫信給他和君修冥隐藏自己在北盛的身份了,所以他斷定她是不會承認那塊絹帕是她的。
傍晚時,常德果然帶人查到了清妍這裏。
隻是來的人不僅有常德還有君修冥,清妍小臉上一喜,朝他妾了妾身:“皇上怎麽得空來看我。”
君修冥擺了擺手,沉聲說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常德帶着殿内的人躬身退了出去,并識趣的合起了殿内。
空曠的大殿内瞬間死一般的沉寂,君修冥負手而立,清妍臉色有些發白,緊抿着唇瓣,眼底帶着害怕。
她忽然跪在他的腳下,楚楚可憐的仰望着他:“對不起修冥,我錯了,清妍下次再也不會過了宮禁的時間私自跑出去了。”
清妍雙眸含淚,隻等着他蹲身來抱。
若是換作以前在浣邺時,她一流淚,他便會心疼的将她抱緊,隻是他很清楚,她幾乎很少哭。
而如今他不知道她究竟是經曆了什麽?連性子也變了。
君修冥有時候對清妍感到很陌生,所以這些日子都以政務繁忙推脫了來看她。
但他心裏又不願意放棄所有有可能與她有聯系的事或人,哪怕有那麽一丁點像她,他也害怕錯過。
聽到清妍的話,他心裏一緊,皺着眉:“去了哪裏?”
清妍強作鎮定,繼續扮演着可憐無辜的角色,委屈的低語道:“星月湖,清妍在偏殿裏呆的太悶才偷偷地溜出去,白日裏……”
君修冥俯瞰着她,始終還是心軟了,溫聲問道:“白日裏怎麽了?”
清妍兩手交織在一起,似很猶豫,不敢多說,隻是低頭抽泣着。
一旁司琪忽然跪在地上,開口道:“白日裏王妃不敢出壽安宮,所以一直呆在偏殿,宮裏不少的妃嫔都不屑與王妃爲伍,人人都說王妃水性楊花,背叛甯王,是個貪圖榮華富貴的女人。”
清妍眼底的淚水終是如斷了線的珠子,滑落臉頰:“司琪你别說了,我不在乎旁人的閑言碎語,對我而言,還能陪伴在皇上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君修冥将手裏的絹帕遞到了她的面前:“阿笙,這個是你的嗎?”
清妍小兔一樣的眸子哭的紅紅的,怯怯的點了點頭:“嗯,怎麽會在皇上這裏?”
“昨晚你落在星月湖了。”君修冥緩緩地蹲下身體,若有似無的歎息了聲,伸出指尖,輕輕地抹掉了她面頰的淚:
“别哭了,這些日子,是朕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後,朕會對你好的。”
清妍微抿着唇,泣聲又道:“修冥,我真的很怕孤單,你可以多陪陪我嗎?那種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真的不好過。我們還能回到萬花谷時的日子嗎?”
君修冥靜靜凝着她,墨眸深若海洋,将她擁入懷裏:“嗯,朕答應你。”
看到她今日的這副模樣,恍惚間,他似又相信了,畢竟現下太多的證據都證明了清妍就是她。
清妍卧在他的懷裏,唇邊勾起一抹笑意,要怪就怪這個男人愛的太深,執念太深。
君修冥将她輕輕地抱起,放在了榻上,溫熱的唇在她額間落下一吻:“你早些休息吧,以後朕會多抽時間來陪你。”
他起身欲要離開,卻被清妍扯住了手臂:“皇上現在就留下來陪我,好不好?修冥,我什麽都沒有了,在這個世上,我隻剩下你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