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靜靜地聽着耳邊緩慢的呼吸聲在近處發出細微的起伏。
他就這樣抱着她,睡在她的身旁,房間内安靜了很久,都不曾聽他再開口,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就這樣依偎着她。
安笙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胸脯,提醒道:“皇上,該回宮了。”
君修冥卻全然不顧她,将她擁得更緊了一分,在她耳邊低喃了聲:“朕困了,明日再回吧。”
安笙很郁悶,感情宮裏是沒床嗎?困了不知道回去睡啊?再說,宮中還有那麽多獨守空房的女人等着他翻牌子。
君修冥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将額頭輕輕靠在她的後背上,身上若有若無的冰泉氣息又浮在了她的周身。
那股幹淨,自然,又有着他獨特的清遠。安笙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擰着秀眉。
君修冥也好似抱了一塊寶在懷裏,笑意挂在嘴角,像是墜了枝清豔的玫瑰。
他似閉着眼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表情,唇邊笑容越深,靠在她脖頸中,閉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身上的氣息很特别,沒有任何的胭脂水粉覆蓋,獨有一絲淡淡奶的清香。
二日,清晨,當安笙醒來時,旁邊已是一片溫涼。
她打了個呵欠,抹了抹眼角的淚,正準備起身。
半斤端着洗漱的水步入屋内,開口道:“主子,你醒了。”
她已經大概清楚了安笙一般什麽時候起來,所以也就差不多掐着那個點進去。
安笙還有點懵,洗了個臉醒醒神,想要問點什麽,但又怕她誤會,便沒說話。
半斤與她相處久了,很多事心裏都有個數,說道:“皇上五更天時就走了,還特意叮囑我好好照看主子,說實在,皇上對主子也當真是有心了。”
安笙洗漱好後,走到桌子前吃着早食,對于半斤的話也隻是點了點頭。
他想要關心誰,對誰好,不都是看他的心情麽?
再說這些對替身的好,她也不需要,況且和皇帝相戀,一定很累,沒辦法,骨子裏就是現代思想,誰願意跟一群女人伺候一個男人。
安笙心裏總結了一下裏面的利弊,最後搖了搖頭,決定還是去對面的戲樓聽戲。
半斤見她要出門,問道:“主子是要去找王哥嗎?”
安笙回過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她:“王哥,什麽時候喚的這麽親熱了?”
半斤嬌俏的臉微微泛紅,取了披風:“主子别打趣我,還不是前兩日見你常去戲樓聽戲,所以就随口問問,記得早些回來。”
安笙挑了挑眉:“怎麽?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半斤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去,找了借口:“我今天有點事忙。”
安笙也便沒再強求,自己出了門。
其實她常去戲樓的原因,隻是想學變聲的技巧,這樣也方便十日後春獵的計劃。
坐在馬車上的安笙,見前方擁擠的人群将道路堵得水洩不通,向趕馬的小厮詢問道:“前面發生了什麽?”
小厮下了馬車前去打聽後才回來禀報:“是丞相府的二少抓了一名戲子。”
安笙掀開了車簾,跳下了馬車,隻見圍觀的人群中央,一個衣衫華貴的臃腫男人正扯着一名伶人不放。
小厮在一旁同情的說道:“此等情形在金陵倒也不算罕見,不少達官顯赫有圈養男寵的習慣,隻是這伶人性子執拗,竟是甯死不屈的。”
安笙見他被爪牙打得渾身是傷,身體被人托在地上,就像拖着屍體一樣。
待她走近時才看清那人模樣,驚呼了聲:“王良!”
安笙撥開人群,一把按住男人手腕,用力一扳,隻聽嘎嘣一聲骨節的碎裂聲,男人鬼哭狼嚎的大叫,終于松開了對伶人的鉗制。
一群爪牙見主子被制,蜂擁而上。
而安笙平淡的聲音突然響起,帶着幾分溫怒:“月公子,還不讓你的狗住手,你這條手臂是不想要了嗎?”
她再次用力扳起男人的手臂,又是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啊,狗東西,都給爺退後,退後。”
“還是月公子識相。”安笙冷然一笑,目光在那伶人身上掃了一眼:“這小伶長的倒是不錯,我要了,月公子應該沒有意見吧?”
“你這個死女人是哪裏來的混賬東西?小心本少爺要了你的命!”那男人狂吼着,顯然,他是真的看上了這伶人,即便不要手臂,對這小伶也是勢在必得。
彼此之間僵持不下,而正是此時,一對人馬将人群隔開,一輛精緻華美的馬車緩緩而入,停在了幾人面前。
一名小太監迅速跪在車前,車簾被掀開,玉帶蟒袍的男子踩着小太監的脊背緩步而下,姿态雍容華貴,唇角一抹笑,帶着幾絲邪冷。
“一個是帝王的賢妃,一個是丞相的公子,大街之上公然争搶一名優伶,傳出去不怕贻笑大方嗎?”君甯嘲弄哼笑。
“甯王殿下記錯了,我已經不是賢妃了。”安笙放開了月少柏的手臂,冷冷的看向來者,心裏想着贻笑大方,還不是拜他所賜,要不然圍觀的人,誰又知道她是賢妃。
而她一松手,月少柏便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哭嚷着:“參見甯王。”
那模樣着實難堪。
君甯唇邊笑意玩味,目光有意無意的瞥了眼那一旁的優伶,一身戲服被撕扯的淩亂不堪,但依舊難掩一張妩媚的臉。
男人生了這麽一張魅人的妖花臉,簡直比女人還要禍水。
君甯對漂亮的男人并沒有興趣,但安笙對這優伶有興趣,如此,他便也來了興緻。
“将他帶入馬車。”君甯不急不緩的吩咐道。
眼看着甯王府的侍衛就要将優伶壓上車,安笙與月少柏同時出聲:“住手!”
“不行!”月少柏踉跄的從地上爬起來,對君甯道:“王爺明鑒,這優伶我已經買下來,他現在是我府上的家奴。”
“哦?是嗎?”君甯不甚在意的哼笑,又道:“回去告訴丞相,就說我君甯向他要了這個人。月公子,你還有意見嗎?”
他的語調突然冷了下來,月少柏一慌,不敢再多言半句。
甯王府的人再次扯住了那優伶,而安笙突然出手,固執的擋在他面前,絲毫不肯退讓。
此時,一直沉默的優伶終于開了口,那語氣滄桑的讓人心涼:“王良不過一個卑微戲子,天生就是服侍人的,多謝姑娘的厚愛,但姑娘實在不必爲了我這等人得罪甯王。”
他說完,深深的看了安笙一眼,那眼眸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有無奈,有疼痛,有珍重。
“王良多謝甯王爺擡愛,我這就随您回府,從今以後,就是王爺的人。”王良提高音量,他的意圖,安笙懂得,他是要斷了安笙所有的退路。
可他又怎知,安笙是非要他不可,如若不然,她的計劃也就難以實施。
就在她也無計可施時,一道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等等!”
君雯一身粉色長裙,在人群中分外的耀眼,她來到君甯面前,喚了一聲:“五哥買了這優伶,也不怕家中的王妃氣惱?”
君甯讪然一笑,戲谑道:“是皇妹啊,你不好好的呆在宮中,怎麽也來淌這趟渾水,難道皇妹也看上這優伶了?”
“五哥怎麽知道?”君雯故作出一副吃驚的模樣,而後才又開口道:
“五哥可能有所不知,最近母後喜歡聽戲,所以這伶人是我特意拜托賢妃替母後買的,五哥可是在金陵城出了名的孝子,莫不是今日要和太後搶人?”
君雯字字犀利,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大庭廣衆之下,富有孝子美名的甯王,又豈會去母親搶人,雖然不是生母,但好歹将他一手撫養大。
此時他若還在堅持留人,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他斂眸看向安笙,冷笑道,“賢妃,今兒本王賣你一個情面,這份人情,改日再向你讨回。”
甯王府衆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後,君雯起身,拍了下衣擺灰塵,對她笑道:“也不是很難打發啊。”
安笙将身上的披風取下,裹在了衣衫淩亂的王良身上,轉眼看向她:“這次謝謝公主了。”
君雯見她這麽客氣,反而不高興:“沒什麽好謝的,舉手之勞而已,就算今日換作是别人,我也一樣會幫他,誰讓我不喜歡我五哥呢。”
安笙倒是很羨慕她這樣生活的态度,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
君雯幫着她将王良攙扶上了馬車,方才隻顧着搶人,也沒細看,此時方看清他的長相,不放心的問道:“若離,你不會是真看上他了吧?”
回客棧的馬車中,安笙與君雯靠坐在一側,王良坐在他們對面。
當她聽到她毫不遮掩的話語似,仍舊忍不住對君雯翻了白眼:“公主能不能别一看着我與誰關系近些,就覺得我喜歡誰好嗎?”
君雯撇了撇嘴,實際上她出宮這麽勤,還不是爲了幫他皇兄盯着她一點,其實君修冥也是默認了的,要不然她哪裏每次出宮都這麽容易。
王良尴尬的低下了頭,開口道:“多謝公主和賢妃娘娘搭救。”
這幾日他與安笙走的較近,了解她是很随和的一個人,沒有絲毫架子,所以他也沒料到她的身份會是如此尊貴。
不過經今日這番試探,她似乎是個很合适的人選。
君雯忽然湊上了前,眼神仍在他身上來回穿梭:“你長得可真像女人。”
安笙一把将她拉了回來,真想對公主說,咱們說話能不這麽直接嗎?長相爹媽給的,人家肯定也不願意男生女相。
張良無奈的一笑:“這張臉倒的确是常惹禍,有時還真有些頭疼。”
君雯從他身上收回了目光,調侃了一句:“傳說中的紅顔禍水嗎?”
安笙忍不住開口糾正道:“呃,藍顔禍水。”
王良臉色微紅,手指略微揉搓着膝上的布料,喃喃低語:“算是吧。”
安笙見他已經十分不好意思了,阻止欲要開口的君雯:“好了,公主就别再說他的樣貌了。”
實則,君雯隻是想問如何安置他?
三人回到客棧時,安笙命了半斤去找了個郎中與他瞧一瞧。
而此事也并沒有就此終結,第二日,賢妃娘娘圈養男寵的消息傳遍了金陵城大街小巷。
幾乎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連酒館茶樓,說書人的段子都成了賢妃娘娘沖冠一怒爲藍顔。
當然,能将此事傳的人人皆知也是要有點實力的,君甯自然是利用了月少柏,這才将事情傳的沸沸揚揚。
安笙對這事卻極爲淡定,反正嘴長人家身上,愛說什麽就說什麽。
反倒是将宮裏的那位太後氣的不輕,偶爾想起,便對君修冥惱一句:“皇上還要縱容那個女人到什麽時候?皇室的臉面都讓她丢盡了。”
這日,太後剛剛惱完,宮裏的馬車就停在了客棧門前。
走下來的人依舊是常德,目的同樣是請安笙入宮,但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揣着明黃的聖旨。
半斤在一旁嘀咕了句,扯了扯她的衣袖:“主子,不會皇上也知道你圈養男寵的事兒,所以要興師問罪吧?”
安笙側頭看了眼不遠處的王良,隻見他神色格外凝重,故意提高了音量:“皇上日理萬機,哪兒有心思管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别胡說八道的。”
她這話顯然是說給王良聽,好讓他安心。
安笙進入養心殿的時候,君修冥慵懶的靠坐在軟榻上,與往日不同,他沒有看奏折,而是在悠哉的品茶。
看他氣色倒是好了許多,想必甯王妃照料的不錯。
安笙負手立于殿中,語調嘲諷:“不知皇上找民女來所爲何事?民女一介敵國之女,既不能爲皇上分憂,又不能如後妃般薄帝王一笑,着實慚愧。”
也不知爲何,當她一想起那日在養心殿外看到的聽到的,就覺得極爲諷刺。
反倒是一旁常德一驚,手心都捏了一把汗。自古伴君如伴虎,賢妃娘娘今兒這是吃錯了什麽藥!句句嗆着皇上。
他低聲提醒:“賢妃娘娘,這裏可是養心殿。”
安笙淡漠的容顔,清眸不溫不火,但語調中卻難掩嘲弄之意:“我知道這裏是養心殿,皇上召見内臣的地方,偶爾也行雲雨歡愉之所。”
君修冥倒也不惱,調笑道,“原是朕怠慢了賢妃。”
他看向一旁常德,拉長語調道,“沒聽到賢妃娘娘說這裏是雲雨歡愉之所嗎?還不去叫幾個色藝雙絕的優伶服侍賢妃娘娘。”
“啊?”常德呆愣在當場,向來知道帝王不喜歡按章出牌,但今兒這唱得又是哪一出?
安笙波瀾不驚的一笑,微拱手:“多謝皇上美意。優伶倒是不必,隻是要勞煩德公公再跑一趟,将王先生請來,他是民女圈養的男寵,色藝絕不亞于皇上的優伶。”
反正安笙圈養男寵的事在帝都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她還有什麽遮遮掩掩的。
既然要玩兒,那就看誰玩兒的更徹底。
果見,君修冥的臉色沉下來,冷聲道:“都給朕退下。”
常德如獲大赦般,帶着殿内一幹宮女太監匆匆退了出去。
“民女告退。”安笙不緩不慢的跪拜後,轉身就走,那叫一個灑脫。
“朕允許你離開了嗎?”君修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的聲音溫怒,低沉道:“給朕過來。”
安笙低着頭,不情不願的磨蹭到他身邊,君修冥手臂一攬,便将她納入胸膛。
溫香軟玉在懷,稍稍消散了幾分怒氣。溫熱的手掌順着她曼妙的曲線遊走,安笙在他懷中不安分的掙動。
“皇上!”她低呼一聲,按住他探入她胸口的大掌。
君修冥邪魅一笑,道:“愛妃不必舍近求遠找什麽男寵,朕滿足你便是。”
安笙斂眸不語,身體僵硬的不敢動。隻聽他冷哼了一聲,而後将手掌從她胸口衣襟中抽出。
君修冥一直手臂纏在她腰間,另一隻手斟了杯新茶,遞到安笙唇邊:“嘗嘗味道如何,今年新進貢的雨前茶,幹淨的雪水沖泡。”
安笙慌忙的從他手中接過茶盞,回了句:“民女自己來就好,不敢勞煩皇上。”
君修冥溫笑:“你勞煩朕的時候還少嗎?”
安笙不語,自顧低頭飲茶,微苦澀甜的味道在舌尖逐漸蔓延。
“那個優伶,究竟是怎麽回事?”他輕擁着她,又問。
“前兩日在戲樓裏聽戲時相識的,不忍見他受人淩辱,才出手相救。”安笙早知他會問,便如實告知了。
“嗯。”君修冥應了,倒也并未追問,而後又補充道:
“這樣的事,朕不希望發生第二次,你現在的處境你心裏應該清楚,凡事都要小心謹慎。若是簍子捅大了,朕也未必護得住你。”
安笙在他懷中,漠然點頭,想着如果是清妍,他定會傾盡所有去護她吧?
君修冥沉默了好一會,才又道:“春獵就要到了,君雯已經讓尚衣局爲你趕制了兩身衣服,到時會給你送過來。
朕知道你有點三腳貓的功夫,也别太自以爲是,獵場叢林深處猛獸較多,就别和君雯擅自進去了。”
安笙還沒來得及開口,常德便步入了殿内,眼角餘光瞥了眼她,似在顧忌。
君修冥有幾分的不耐:“有話就說。”
常德的話猶如平地驚雷:“皇上,惠貴妃有孕了。”
不僅僅是安笙震驚,這一次連君修冥都有片刻的驚措。
楊沁月有孕?怎麽可能?不,不可能,也不應該。
他手掌下意識的更用力,想要去抓緊什麽,而安笙卻快一步掙脫了他的鉗制。
她那樣的固執而決絕,爲了脫離他,腕間甚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去把張太醫給朕叫來!”他低吼了句,轉眼看向安笙,她低着頭,以至于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卻有一種淡淡的隐痛在彼此之間逐漸渙散。
他深深的看着她,遲疑片刻後,才沉聲道:“回去吧!好好的睡一覺,到了春獵的那一日朕再讓君雯來接你,等春獵過去,宮外朕會讓墨白負責你的安危。”
安笙妾了妾身,平靜道:“是,民女告退。”
君修冥有短暫的猶豫,他似乎想說什麽,但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就這樣疼痛的看着孤寂的離開。
待安笙走後,養心殿内,張太醫戰戰兢兢的站在君修冥面前。
雖然龍榻上的男子溫潤如玉,但張太醫就是知道,他動怒了,并且是非常的惱怒。
“張太醫,是不是該給朕解釋一下,楊沁月爲什麽會懷孕?你給朕弄那些花花草草的時候,朕記得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證的。”
君修冥做事一向不留餘地,他曾經讓張太醫配了一種藥,女子服下後,會終身不孕。
但張太醫婦人之仁了,他覺得殘忍,所以,他按照古書找到了這種絕息花,隻要與他身上調制的特殊香氣相遇,便可使女子不孕。
如今,卻出了楊沁月這個意外。
張太醫戰戰兢兢的回道:“回禀皇上,臣已經去惠貴妃的寝宮查看過,聽她宮中的侍女說,貴妃對花粉過敏,所以剪掉了花芯,以至于功效大打折扣,才會出現意外。”
君修冥單手托腮,斂眸不語,一雙深谙的眸中,席卷着深不見底的漩渦,讓人覺得十分可怕。
氣氛一時間沉寂了下來,常德自問沒有他沉得住去,于是開口道:“皇上,惠貴妃的孩子不能要,楊堯此人野心太大,難保不擁兵自重,挾天子以令諸侯。”
君修冥自是清楚楊堯的爲人,淡應了一聲:“嗯。”
常德小心翼翼的追問了句:“皇上可有何打算?”
又是沉默,半響後,君修冥才緩緩吐出一個字:“等。”
常德不解:“等?”
君修冥一笑,城府極深:“楊沁月的事,不必我們動手,現在,隻怕有人比我們更坐不住,借力打力才是上策。何況,這或許是一個契機。”
話落間,他的眸色又深谙了幾分。
契機?常德不解的愣了片刻,但跟在君修冥身邊久了,他早已學會不該問的不問。
而回到客棧的安笙,一直有些抑郁,吃過晚食之後找到了王良,學着嗓音變換的技巧。
接下來的十天,她抛開了所有心煩意亂的事,隻想着在春獵上盡量減少犧牲,畢竟生命不是遊戲,沒人玩得起。
而這十天,君修冥也沒再找她,君雯倒來了幾次,聽說掌握十萬禦林軍的李洵死在了麗春院,他正在爲接替此職位的人選苦惱。
安笙隻是默默的聽着,或許這還真是個多事之秋,惠貴妃的事尚未解決,如今又牽扯出禦林軍統領一事。
數十日轉眼而過。
聽說北盛每年的春獵都是頭等大事。
因爲祖皇馬上定天下,金陵朝定都之後,狩獵便成了皇室最大的娛樂活動,也頗受曆代帝王的重視。
皇家獵場位于金陵城的郊外。
群山圍繞之地,處于半山腰,氣候比山下冷寒,樹枝上還挂着露水。
君修冥騎在白色駿馬之上,這馬名喚千裏,百年難尋的神駒,通體純白,無一絲雜毛。
他卻是一身黑衣勁裝,發髻高束,如墨的深沉,這一黑一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皇族之人幾乎都到齊了,君甯騎在駿馬之上,躍躍欲試。
公孫淑媛緊随在君修冥身後,兩旁還有幾個成年的世子侯爺,甚至連延平王之子君慕言都到場了。
延平王是太上皇親封的王爺,而君慕言如今也算是郡王。
今天一大早君雯便到了客棧,拉着她一起去了獵場。
白楉賢見她到了,便駕馬過去,撇了她一眼:“你身體不舒服,還是有心事?臉色這麽難看。”
“師父何時回來的?”安笙無奈低笑,她一向自認僞裝的挺好,在他的面前,卻也始終逃脫不了他的眼睛,這個男人永遠都那麽了解她。
“昨天晚上,原本是想去客棧看看你,但見天色太晚便沒去。這才半月不見,怎麽憔悴了這麽多?”白楉賢憂心的說道。
“我聽說昨日皇上在合歡殿歇下了。”她語調輕慢,讓人辨不出喜怒。
她當然沒有争風吃醋的意思,隻不過是爲了誤導白楉賢,讓他以爲她隻是因爲嫉妒而心緒不甯。
白楉賢的臉色突然凝重了幾分。
聞言,君雯也微微一驚,插話道:“若離,你是怎麽知道的?”
安笙又是一笑,公主沒有爲君修冥辯解,那便證明是真的了。
其實,她什麽都不想知道,但總有些人,會有意無意的将消息送入她耳中,比如,改不掉八卦習慣的半斤。
“我也不想知道。”安笙沒情緒的丢下一句,手中馬鞭一揚,馬兒便如箭一般飛了出去。
白楉賢還沒來得及阻攔她,她卻已經跑遠了。
君甯扯着缰繩,睨了眼安笙的身影,轉眼向君修冥沉聲問道:“皇上,不知今年春獵是否還是老規矩?”
祖皇定的規矩,狩獵勝出者可以向輸的人索取一樣東西,當然,祖皇的意思不過是娛樂衆人,大多數勝出者不過是象征性的要一些寶馬、良工之類。
而此時的君甯卻明顯帶了目的性。
君修冥唇角微揚着,冷哼道:“先祖定下的規矩自然不能變,但甯王該知道,有些東西是你不能碰的。”
說罷,他揚起馬鞭,駿馬四蹄揚起,飛馳離去,他這麽快離去也是有原因的,誰不知君甯盯着禦林軍統領的位置,如此也便能斷了後話。
皇上先行進入狩獵的林子中,其他人也都緊随其後。
馬蹄聲聲,揚起地上塵土漫天,那場面實在是極壯觀的。
而此時,安笙已經藏入了林中,一身墨綠隐身衣,面上帶着恐怖的面具,身子倒挂在樹幹上,在她左右,零散的隐藏着數十名北盛士兵。
他們所在之處,是斷崖旁的一片密林,整個皇家獵場,占地千頃,卻隻有這片林子常有猛獸出沒。
以君修冥的性格,每次狩獵,必然隻獵猛獸珍禽,而公孫淑媛也一定會在附近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等他。
安笙在此守株待兔,便一定能等到她。
果然,不遠處塵土揚起,幾道鐵騎由遠及近飛馳而來,爲首的正是君修冥,手持金弓銀箭,在陽光下十分耀眼灼目。
公孫淑媛自然不敢進入猛獸太多的地方,所以如同往年一樣,和幾名随從在外等候君修冥滿載而歸。
安笙放出信号,一縷袅袅白煙,緩緩而起,升入天空之中,猶如一朵雪白的雲。
僅在下一刻,樹上的死士如脫弦的箭,飛向公孫淑媛等人,劍光閃過之處,鮮血四濺。
因爲是狩獵,公孫淑媛身邊隻帶着幾個親信,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要在短時間内擊殺并不容易。
何況,君修冥将墨白特意留下就是爲了護公孫淑媛周全,他的身手更是了得,手起刀落,一具具死士的屍體在他身邊倒下。
安笙施展輕功,手握冰冷寶劍,用盡全力刺向公孫淑媛心口,她出劍神速,電閃雷鳴般,劍鋒折射着寒光,晃痛了公孫淑媛的眼,根本來不及躲閃。
本以爲這一擊必中,卻不曾想,劍尖隻劃開她胸口的裙袍,露出了金絲铠甲。
公孫淑媛驚叫了一聲:“啊!救命,快來人啊!”
安笙一慌,反手收劍去割她咽喉,但卻被墨白一掌落在她心口。
安笙喉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出後,身體徑直飛了出去,手中劍鋒隻劃破了公孫淑媛肩頭皮肉。
“來人,快抓刺客!”公孫淑媛身邊的侍女長鸢高喊一聲。
安笙意識到,計劃已經失敗了,千算萬算,卻漏算了公孫淑媛身上會有金絲铠甲護體,聽聞那是祖皇禦賜之物,刀槍不入。
墨白的劍随後便至,此時安笙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命。
她雖險險的避開了墨白的殺招,但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好在她還有第二個計劃。
墨白步步緊逼,她節節敗退,最後,竟被逼到斷崖旁,刀光劍影之中,一不留神便要留下性命。
此時,各路的人馬開始逐漸聚集過來,安笙挑選的士兵很快被消滅殆盡,一些被擒住的,很快咬舌自盡。
刺殺皇後當然是一等一的死罪,爲了不牽連家人,自是都選擇自殺。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