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一個消息在臨邬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的内容很簡單,就是遷月者的火箭升空時間,在酒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血烏鴉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一個人呆了整整三天。
直到今天,他才從房間裏出來,翻箱倒櫃把所有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禮品全找出來,拎着一大堆東西來到了羅劍鋒的門口,也就生了開頭的那一幕。
最後,血烏鴉把心一橫,走進辦公室裏,把所有東西都放在羅劍鋒的會客桌上。
正在審閱文件的羅劍鋒擡頭看了一眼那堆禮品,又轉過頭看着血烏鴉,沒好氣地問到:“說吧,捅了什麽大婁子,要整這麽多東西過來賄賂我。”
血烏鴉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裏,直到現在,他還是有點猶豫。
等了半響血烏鴉還是不肯說話,羅劍鋒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有事說事,沒事就不要豎在這裏,我這兒不缺門神。”
最後,血烏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放到了羅劍鋒面前的辦公桌,然後退回原處。
不用看也知道沒什麽好事,羅劍鋒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做好訓人的準備後,就伸手去拿那張紙看起來,突然間整個人跳了起,大聲喝到:“你要25噸燃油幹什麽?!”
25噸油是一輛大型油罐車的載油量,雖然現在臨邬已經不怎麽缺油了,但是爲了防止有人囤積擡價,過3噸以上的燃油都要羅劍鋒簽字,否則就算是拿着成捆的軍票去也換不了。
“我……想出趟遠門。”血烏鴉說話的聲音非常小。
羅劍鋒死死盯住血烏鴉的雙眼,大腦在飛運轉,考慮任何可能性,手中的紙漸漸地被他抓成了一團。
突然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倒吸一口涼氣,随後暴跳如雷,抓起桌面上的茶杯就朝血烏鴉砸過去,放聲吼道:“你他媽有幾條命夠死!”
茶杯擦過血烏鴉的耳朵砸到了牆壁上,碎片掉了一地,異常的響聲驚動外面的警衛員。
“沒你們的事,出去!”剛進門的兩個警衛員被羅劍鋒一吼,懵了一下,疑惑地看了一眼血烏鴉就退出去把門關上。
血烏鴉依舊沒有說話,默默地站在那裏。
羅劍鋒胸膛劇烈起伏,他松開衣服最上邊的一顆口子,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開始叉着腰來回踱步:“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在臨邬混得風生水起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别人管你叫血烏鴉你就覺得自己能上天了!我告訴你,要不是我覺得你有用,你在臨邬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足夠我殺你十次八次了。”
血烏鴉擡起頭,挺起胸膛,大聲回應到:“謝師長不殺之恩!”
“你!”羅劍鋒指着血烏鴉,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他再次把火氣壓下去,恢複了平靜,拿起那張紙對着血烏鴉晃了晃:“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是的,我很清楚,因爲我已經考慮了三天兩夜。”
“那你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嗎?老子連動都不敢動,還巴不得把臨邬搬遠一點,你居然還敢湊上去!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地在臨邬混嗎?留下來吧,我這還缺個副旅長。”
“劉天憫不才,承蒙師長錯愛。”
“副師長!”羅劍鋒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的猶豫。
在臨邬,副師長就意味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起血烏鴉的好兄弟曾龍的官職還要高。
“承蒙師長錯愛,這次與不同以往,有人給我們設了一個很大的局,讓所有人一頭紮進去,如果沒人以死破局,我們……”
血烏鴉沒有說下去,羅劍鋒知道後果,也同樣知道血烏鴉有多頑固,他雙手叉着腰再次來回踱步,最後咬咬牙走到桌子旁抓起筆在紙上揮舞,然後揉成一團朝血烏鴉臉上扔過去:“滾!給老子滾遠一點!”然後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背對着血烏鴉,不再說話。
血烏鴉把紙團撿起來,打開門走出去,腳剛想跨出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轉身羅劍鋒向莊重地敬了一個禮。
“羅師長,保重!”
……
已是午夜時分,遷月者基地裏還是燈火通明,明天就是遷月計劃最後一步了,無論那些遷月者有多麽的疲倦。
今晚,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接通了天花闆上擴音器信号以後,2号按下麥克風按鈕,随即整個基地都回蕩着他的聲音:“各位遷月者注意了,爲了安全起見,所有人登上火箭的時候不能攜帶東西,尤其是硬的東西,所有私人物品隻能現在打包好放到貨艙裏面去,上限爲五公斤,請不要重,放進貨艙之前要過稱的,希望大家自覺配合工作。”
“啊,那麽多的漫畫什麽的我都沒看,怎麽辦。”22号嘟嘟囔囔,眼睛開始有意無意地瞟向一旁的19号。
正在忙碌的19号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依舊在收拾他的東西,然後他想了想,從身上掏出裝着李小墨**細胞的納米儲存容器放到包袱裏,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墨,我們月球上見。”
随後他抓起包袱走去排隊過秤,o号剛好也在那裏,他手中正拿着那把視爲寶貝的佩劍。
一個工作人員不解地問:“呃,o号,你……就帶這個嗎?”
“這個都已經重了,其他的,就不帶了。”o号說完把佩劍遞給工作人員,就在工作人員快拿到的時候又縮了回去:“等等,我再看一眼。”
劍身緩緩從劍鞘中移出,o号的心情也開始跟着澎湃起來。
十年磨一劍,隻爲出鞘時。
明天,他們夢寐已久的那個計劃就要實現了。
摩挲了幾下如秋霜般的劍刃,o号一不小心就被割破了手指頭,旁邊人急忙給他找了止血藥,他揮手阻止,同時哈哈大笑:“好劍就該喝點血,不要大驚小怪的。”
随後他收劍入鞘,遞給了工作人員,轉身大步離去,獨自來到了監控中心,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把外圍的監控調整角度對準了天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
“好美的月亮啊!”o号感歎了一句。
“好美的月亮啊!”松本繁感歎了一句。
他低下頭拿起自己心愛的武士刀,走到山頂的涼亭旁,開始在月下揮舞,不知道過了多久,汗水已經完全浸濕了他的衣服,淩晨的寒涼已經随着濕透的衣服侵入他的身體裏。
旁邊一個和他長相十分相似的年輕人向他鞠躬,同時開口說到:“天氣太涼了,還請父親大人保重身體。”
松本繁依舊沒有舍得停下來,繼續在月下揮舞,刀刃反射的月光在他和他兒子的臉上肆意飛舞。
終于,他有點體力不支,開始氣喘籲籲,最後不得不把武士刀入鞘,走到松本川一郎身邊說:“我在亞華聯邦苦心經營了二十多年,種下一百多顆種子,有的剛下地就被滅了,有的隻能在默默等待時機芽,還好,明天終于有一顆可以開花結果了。”
“恭喜父親大人,得償所願,屆時榮耀加身,功績得以載入我們恒日帝國的史冊,爲後世萬人所敬仰。”
“我老了,這是你們年輕人世界,有些榮耀,是時候該放手讓你去争取了。”松本繁說完把武士刀遞給松本川一郎,然後仰望那輪明月,又回頭看看東方漸露的魚肚白,笑逐顔開,嘴裏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晝月。”
“晝月?”血烏鴉坐在距離龍泉射中心十幾公裏外的一塊大石頭上,看着西邊已經黯然失色的月亮逐漸沉下去。突然想起來他以前在一本書裏面看到過,這種現象也叫日月同輝,據說能一起看到這種現象的男女可以厮守一生。
不過對于他一個單身狗來說,一覺睡到大天黑比看什麽天文奇觀都實在。
血烏鴉打了一個長長哈欠,順勢往長刀上面哈氣,嘴巴蠕動幾下,然後開始動手擦起刀來,擦得差不多的時候就豎起來細細查看。
刀面上他的影子越成熟,三年多的戰鬥已經完全讓他褪去了青春的氣息。随後他又把刀橫過來用右手彈了一下,出了悅耳的金屬交鳴聲。
等他站起來的時候才現,隊員們已經把裝甲車和油罐車藏好了,正站在旁邊一直在看着自己。
猶豫再三,血烏鴉把刀收到背後的刀鞘中,上前幾步,注視着那幾張共同出生入死過很多次的面孔,緩緩說到:“我想跟你們再确認一遍,這次任務沒有任何酬勞,沒有任何好處,很危險,比我們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險,而且……”
鹹魚:“老大,你不用告訴我們有沒有酬勞。”
罐頭:“也不用告訴咱們有多大危險。”
大熊:“隻要告訴俺們要幹啥就中了。”
巫婆:“我們以前一直跟着你。”
小狗:“以後也會一直追随你。”
不争氣的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了,血烏鴉趕緊抽一下鼻子止住眼淚,假裝揉了揉鼻子問到:“好,那大家都清楚我們今天要去幹什麽?”
“知道。”幾個人齊聲回答,然後大笑起來,笑得十分爽朗,笑着笑着就慢慢安靜下來,全部靜靜地看着血烏鴉,異口同聲地說:
“今天,我們要和整個亞華聯邦的人類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