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此時身邊人多的,一個個七嘴八舌唠着,他還不好跟他大娘當場解釋今早他就端了兩闆豆腐回去。
徐長青就是明知沈衛民被一大幫子堂兄弟圍住估計離不開他帶沈鐵頭出去,她也料不到牛月娥上豆腐坊。
這會兒她上馬爬犁回白子溝的路上就根本不知原本應該輪到她姑徐春喜這位沈家二兒媳送豆子上豆腐坊。
隻是徐春喜早上走得匆忙一時忘了将此事交給兒媳婦處理,可見徐春喜并不是沒起疑心,她心裏就亂得很。
白子溝。
這會兒雪倒是停了,但天氣依舊陰沉。
打麥場。
一父一女站着。
一時氣氛有些壓抑。
一陣寒風刮過,徐春喜打了個激靈,見老爹還是悶不聲,無奈之下她拉了拉徐大根指着一旁麥垛。
徐大根更是皺緊了眉頭,忍無可忍地低聲喝道:“有啥好說,你娘待你們仨不薄,是不是你親弟有啥要緊。”
徐春喜不由垂下手,是了,你都這麽說,看來我弟他的确是我娘帶來。“難怪我奶不咋稀罕我弟。
我就老想不通爲啥我弟不招我爺奶待見,合着不是怕我娘虧待我哥他倆,是早猜着我弟不是你親兒子。
我就說咋除了我二叔,分家的時候我叔他們都偏心我哥兩個,我爺奶還在世那會兒一準跟我叔他們說了。
也就我二叔聽你的,你說啥他信啥。這兩天不舒坦回家裏躺着不會就是知道我弟他親爹回來找……”
“瞎咧咧個啥!”徐大根快速打斷,“多大的人了還啥都說出口,你叔他們幾個能知道啥!”
徐春喜瞅了瞅她爹臉色,“我小時候就有聽我奶罵我二叔沒腦子,我老叔還在邊上說你被我娘蒙了。
連這話我都說了,您還不信我叔他們幾個其實心裏都覺得我奶說的一準沒錯,您就是被我娘騙了。
我稍稍大點了那會兒還有聽我嬸兒她們幾個在私底下說我娘剛和你回來的時候瞅着就像城裏太太。
她們倒沒說你被我娘蒙了,還說我娘沒準就是誰家姨太太被你騙回來,不然我娘咋城裏不待跟你跑回來。
連我老嬸她早年又不是沒說我娘還把她帶來的東西都交給我爺奶,說你面憨心不憨,我娘被你捏得死死的。”
徐大根無語看着閨女,他都懶得呵斥閨女又想胡說八道個啥,到底找他想啥來着,擔心他這個老子又不像擔心的。
“紙裏包不住火,爹,你和我娘到底咋回事,可不能見我兄妹仨沒了親娘就存心把我娘給騙回來啊……”
唉,這孩子,這性子到底随了誰,咋就啥啥都想打破砂鍋問到底!還騙回來?當你爹聽不懂你在激你爹!
“行了。”徐大根聽得頭疼,“沒你奶他們說的邪乎,我娶你娘就知道她有身子,剛開始原本假成親。
我帶她回來照顧你們,她在咱們家等孩子生了外頭太平就回城,是你娘後來舍不得你們仨沒走成。”
徐春喜一時都不知該不該信這話,實在是她爹心思,她都琢磨不明白,可隻要不是她猜的被逼的就好。
不管是親爹,還是後娘,隻要他們不是被逼無奈湊合着過日子就好。不過,她還是要再确定一下。
要不确定這事就甭想安心下來。張了張嘴,徐春喜合上又咬了咬牙的問道,“那我娘不會走吧?”
徐大根正要擡腳轉身就聽到閨女問這個問題,他就奇怪了。“你聽誰說了啥,還是姑爺跟你說了啥?”
“沒。”徐春喜忙不疊搖頭,“沒人跟我說啥,孩子爹也不知我小時候聽我奶說了啥,就我自個心裏尋思來着。”
徐大根若有所思地緩緩點頭,“你哥他們倆也有聽到你奶他們瞎叨叨了?”
答非所問的,徐春喜頓時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立即搖頭,想想又點了點頭,“小時候應該也有聽說一些。
聽得最多的應該是我大哥,我記得那一年我娘讓你帶我大哥去拜師回來,你和我娘沒在家,我奶就說了。
她說這麽多年下來瞅見我娘是好的,連拜師禮都是我娘準備,就是讓我大哥還得防着點有後娘就有後爹。”
原本這些話,徐春喜是不想說的,但現在她奶都走了不知多少年,她娘好不好的不用她告狀明眼人都能瞅見。
而且這個後娘就的的确确沒讓她親爹成後爹,這會兒說就說吧,也好讓爹知道早些年他不在家時娘的日子不好過。
尤其是小柱子(徐啓光)一天天大了以後瞅着就比兩個哥哥有出息,她奶就擔心大孫子沒親娘更吃虧。
那會兒就連二哥也不是不防着娘,隻不過後來連他拜師都是娘親自準備,這才好些,但她奶那人?
咋說好呢,疑心病就老重,連她娘給她找了沈家都擔心吞了彩禮給親兒子上學。“……所以我才擔心我娘會不會走了。
畢竟咱們家對我娘又沒啥好,我擔心她要不是爲了我弟早就走了,如今我弟親爹找上門,誰知道她還待這兒不。”
徐大根談了口長氣,下意識的就去摸煙鬥,這一摸才想起之前被閨女拉出來沒将煙鬥帶身邊,他不由地又歎了口氣。
“爹?”
瞟了眼一臉擔憂的傻閨女,徐大根搖了搖頭,“爹沒事兒,你娘也不會走。這些話咋不早些跟爹唠唠。”
說出口,他自嘲地笑笑搖頭,“老糊塗了,唠了又有啥用。”再咋忙,不可能不知老伴早些年日子不好過。
隻不過剛開始老尋思着先活下來,等不亂了又忙着找活兒幹,那會兒誰家不是婆婆最大,誰當婆婆像老伴。
有看不慣兒媳婦啥的,她都盡量睜一眼閉一眼的,合着壓根不是親兒子連兒媳婦都不好管,是不想兒媳婦再遭罪。
“你娘她……”徐大根話到一半搖了搖頭,還說這些幹啥!“不會走,她疼你們仨的心不比你弟少。
那會兒你們才點點大還是你娘一手養大,同樣的,你弟是不是爹親骨肉有啥,瞅那,那是不是咱家長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