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次間，帶着暗暗燈光的室内幾乎安靜到讓人無所适從，炕上石老就是閉着雙眼都知身旁老夥計還在輾轉反側。
看吧。
他就說這人啊，平日裏在外再如何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等時隔多年見到親孫女又如何還能心如止水。
尤其在至今還沒來得及見上兒子一面的情況下，這老夥計啊，這會兒見到孫女不用猜, 一準隻會更想兒子。
外人不知，難不成他這個老兄弟還能不懂，就這老小子溫文爾雅的外表下掩藏着的心狠手辣隻會對準敵人。
越是至親，這老小子就心軟得一塌糊塗。要不是這樣的話，就程有亮哪還有命在，早已成一杯黃土。
就是怕老大姐承受不了，這老小子才冒死去救有亮出來，當時那個情況, 要不是有同志陪同, 全完蛋。
可也是有這麽一出，這老小子還是受了重傷，最後被王芍藥所救，陰差陽錯的還是沒逃過和王芍藥的孽緣。
“大明啊。”
“正誠兄。”
“行了，還是喊石頭哥好了，我不問了行吧？”死性不改，還是每次不想開口就連石頭哥都不叫！
石老氣的很，“老子沒忘自個大名。瞅你這跟烙大餅似的翻來覆去瞎折騰，還在爲你那個老娘們考慮？”
程老程紹明聽到這話連臉皮都不由地僵了一瞬，他擡手按了按自己眉心，沉聲悄聲回道，“沒有的事情。”
石老隻想呵呵，“你個慫貨。外面聽不到，放心。沒惦記就好，誰不容易都沒你兒子難, 多爲那孩子想想。”
是啊, 是該要再多爲那孩子想想。再思及往事, 程老心裏一陣難受，閉了閉眼，緩過神他低聲回道。
“所以我才考慮是不是保持現狀最理想，再等等好了，等到合适的機會再讓孩子知道身世于誰都好。
這突如其來的，石頭哥，我擔心孩子一時接受不了。孩子要是得知他自己并不是他爹親生，讓他情何以堪。
還有芍……孩子是她當年一個人費盡千辛萬苦保護下來，大根兄對她有情有義，她未必就希望我出現……”
石老氣得一巴掌就拍在老兄弟身上，也打斷了老兄弟還沒說完的話，“随你，反正是你兒子，不是老子兒子。”
程老苦笑。
石老恨聲說了句，見老兄弟又不吭聲，他又有些于心不忍，說到底跑都要跑回來一趟，怎麽又不想認回兒子。
“你要僅僅是爲擔心你兒子一時接受不了，那就完全沒必要，我看他未必就沒懷疑過他不是徐家的孩子。
别的不說, 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就再尋思尋思你這會兒也見到咱長青了，你覺得她是個笨孩子？”
不是！
很聰明的孩子。程老眼前出現一雙清淩淩的眸子，就那麽靜靜地含笑看着他，仿佛能望進他心裏去。
“據我觀察這孩子就很少參加祭祖，要是換成一般女孩子，我不會感到奇怪，偏偏她打小起就是三房兒子。
她外家白家有需要外甥出面的場合就是她出面，哪怕她老姨生的大兒子都沒資格頂替她在老白家地位。
這是一點，還有在老徐家，這孩子也能當她爹兒子占有一席之地，關鍵這孩子還和你一個模子出來一樣能忍。
爲何在沒人攔女孩子不能祭祖，相反還視爲正常的情況，這個一直想撐起她家門戶的爲孩子還是很少參加祭祖？
你是咱們一幫老兄弟裏面出了名的聰明人，多的？老子就不說了，你自個尋思吧，情有可原也得看是啥情況。
早前又不是你不認回來，隻要你開口說了，就咱孩子又不是不講道理，他們就是一時接受不了也會理解你苦衷。”
可你要是想再拖延了事？老哥哥的言外之意就是沒說出口，程老不會聽不明白。他暗歎了一聲，“我再想想。”
想個P！
石老差不多爆粗口，但考慮到老兄弟回來這段時間就是在調查期已經将兒子一家人備報上去？
想想還是算了，又不是不認親骨肉，肯定想認回來的，否則何須多此一舉，許是還有其它因素存在。
這不是不可能。
想來還事關工作上的機密，原則上别說他還打算回港城繼續工作幾年，就是退回後方也不是啥都能叨叨。
既然如此，确實還不如将孩子一家放在暗處還安全些，但和兒子先私下相認又不是不可以，這誰都沒規定。
再說啓光那孩子的嘴就嚴的誰都甭想撬開，何懼之有！要是時間長了，等那孩子得知真相，他認你個老小子才怪！
可惜啊，這兩天該說的不該說的，自己都說了，這老小子犟起來就跟他兒子沒啥兩樣，祖孫三代一個臭德性！
“石頭哥？”
“老子睡着了！”你個老小子又無事獻殷勤地喊起哥來，石老立馬一個翻個身面朝老兄弟，“說吧。”
程老輕笑，“石頭哥，我還是我姐一手養大的弟，是小九的親舅公。先讓這個身份幫我過度一段時間吧。
不管怎麽說，還沒見到那孩子之前先緩緩的好，反正這回我沒這麽快離開，先和孩子們相處些時日再說。”
“……”石老默，“行。孩子都是好孩子，甭傷了他們心。工作上的事情能早點移交給年輕人就早點。
你也年過六十了，不要不服老。老了腦子就一準不如年輕人好使，趁如今還能折騰趕緊的幹兩年就退回來。”
這是善意的提醒，程老不會不知。他欣然應下，表示最多再幹兩三年，到時候就退回來陪大姐安享晚年。
石老又想呵呵了。
聽聽！
這話說的多好聽！
老大姐如今都年過八十了，她還等你再幹個兩三年，你個老小子還跟閻王爺拉上關系了不成？！
這糟心的老兄弟！石老都懶得戳破這老小子又想忽悠他，“就你有計劃，有亮他就沒想回來見他姐？”
程老聞言愣了一下，正想搖頭反應過來腦袋就枕在枕頭上不好搖頭，“他現在家大業大，一時走不開。”
好一個家大業大，他程有亮再家大業大還能大過于國，還比你忙？石老都後悔提到這麽一個人了。
“快了……”
呵！
說再多？
沒用！
那就是個王八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