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瓊失聲道：“那這樣子，豈不是丢盡了陸家的臉。”
顧瑾年點了點頭，“可不是，袁老太太氣得不行，就直接關了琮表弟禁閉，還叫他春闱之前不許出門，就是族學的課也不去上了。”
“那這樣……”
像是曉得顧瑾瓊的猶豫，顧瑾年粲齒道：“你忘了長房還有個郭大太太？”
顧瑾瓊怔了怔，眼睛瞬亮，“姐姐，您是說郭大太太求了夫子到長房給琮表哥私授？”
顧瑾年糾正道：“是莫大人。”
莫首輔，莫宸衍？
顧瑾瓊想起那溫潤又似冰棱的眉眼，心頭動了動，語氣微微怅惘，“那這樣豈不是鐵定上榜。”
顧瑾年失笑，“你這話說得像是不想琮表弟考得名次似的。”
她看到顧瑾瓊垂下眸，微微黯然的眼光，不由道：“你放心，不管琮表弟考不考得上名次，爹爹那邊已經說了，不會點頭這門親事的。”
“真的？”
顧瑾瓊擡起頭，驚喜地看向顧瑾年。
顧瑾年笃定地點了點頭，牽過顧瑾瓊的手，拍了拍，“所以，你便盡可放心了。”
顧瑾瓊笑得見牙不見眼，“恩！”
顧瑾年看着顧瑾瓊這幅樣子，心頭有些暢快起來。
枉那個郭大太太成日裏說陸嘉志有多好，多少千金閨女都想嫁給他，自己瓊姐兒有多配不上她那個兒子。
但是呢。
陸嘉志還不是喜歡了自己妹妹。
自己妹妹卻避如蛇蠍，情願嫁給一介莽夫都不願嫁給陸嘉志。
這不是生生打那郭大太太的臉？
顧瑾年想着，長舒一口氣，笑，“等你病好些，你自個兒去長房請安，你生病這段時日，長房老太太叫人送了不少藥材過來，也叫五舅舅親自來看了你，這個恩情，你是必須要還的。”
去長房啊。
她一點都不想去。
那裏簡直就是牢籠。
顧瑾瓊默然垂下頭，滿臉的抗拒看得顧瑾年又是一勸，“我曉得你的心思，但是，長房老太太對你挺好的，郭大太太是郭大太太，陸嘉志是陸嘉志，你總不能因着他們二人，讓長房老太太來承擔這個讨嫌罷。”
顧瑾瓊不禁抹了抹腕上溫涼的镯，想起在二房時，袁老太太将她拉到一邊，問她到底喝了那湯多少……
那個關切的神情，陡然松的那一口氣……
顧瑾瓊眼眸微微的潤，她點了點頭，“姐姐，我曉得了，我明日便去。”
“也不用明日，等你病好再去也不遲，長房老太太不是那個心胸狹窄的人。”
顧瑾年雖是這麽說，但到了翌日，顧瑾瓊還是早早的起來，換了一件天青色纏枝紋的褙子，頭上單插了一株珠花，便清清爽爽去了長房。
袁老太太正在大廳用着膳，聽到顧瑾瓊來，臉上笑紋像浪花一般層層推開，“瓊姐兒來了？病好了？”
“好多了，也不是什麽大病，再說，我年輕，休息一兩日，便好全了！”
顧瑾瓊點點頭，眼睛彎彎的像月亮，因着一路過來，又遭日曬，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還有嘴角沒有拘束的笑容，都帶着年輕的朝氣，以及小孩得了糖才有的那股純真。
這樣的孩子，郭氏怎麽好意思說她會勾人。
袁老太太想着，黯然地移開了視線，“既是如此，那便陪我這個老婆子用膳罷。”
顧瑾瓊不由得望向席面上那一大桌子的菜，暗歎，果然不愧是長房，就是這一人食也這麽鋪張。
不過長房那麽多人，怎麽隻有老太太一人用着早膳？
顧瑾瓊不敢問陸嘉志，隻能轉口問：“老太太，五舅舅不是前個兒回來了？怎麽不見得他陪您？”
袁老太太哂笑道：“他？他不日上三竿是不會起來的。”
五舅舅這麽不羁的嗎？
怪不得，所有人都說長房出了老祖宗沒人管得住五舅舅。
顧瑾瓊暗暗歎服着，坐下來，“那我陪老太太用膳罷。”
她說着，屁股剛剛挨着杌子，陸琮滿頭大汗地跑進來，“瑾瓊，你病好了？”
顧瑾瓊如坐針氈，要不是袁老太太在，她真想一口啐向陸琮。
竟然這麽叫她！
袁老太太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顧瑾瓊，這才擰緊眉看向陸琮，“是這幾日吃酒吃得沒了德行，那些規矩也都抛之腦後了？”
陸琮滿臉通紅，忙拘禮道：“祖母莫怪，我也是一直擔心四妹妹的病，這突然聽聞她來了長房，一時喜不自勝，才錯了規矩。”
顧瑾瓊隻想上去，一把捂住陸琮的嘴。
他說得這是什麽話！
什麽叫做擔心她！
什麽喜不自勝！
這不是叫袁老太太聽了多想！
讓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嗎！
顧瑾瓊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聲線，平穩地朝陸琮笑道：“多謝大爺的關心了，不過，我這病也是算病得應該，叫我父親看清楚了我的想法，也希望大爺同我父親一般，懂得我的心思！”
這話說得含糊，但曉得緣來的人哪個聽不出來顧瑾瓊是在婉拒。
陸琮更是聽得出來，他仿若遭到了大擊，面色灰敗地看向顧瑾瓊。
他不由得想起母親的百般阻攔，五舅舅同他訓斥的那些話。
就是身旁的楚方也問他，問他怎麽如此挂心四房的四姑娘。
這好人家的好女兒多了去了，比顧瑾瓊好的也不少，爲什麽就唯獨是她，顧瑾瓊？
母親說得沒錯，顧瑾瓊的确是會勾人，将他的三魂六魄都勾沒了。
陸琮不由得垂下眼，想借着垂下的眼簾擋住眸底的淚光。
但袁老太太看得清明，她沉下聲，看向顧瑾瓊，“這玫瑰酥膩得慌，你叫小廚房給我燒一壺茶來。”
顧瑾瓊應聲退下。
等待房中隻剩下袁老太太和陸琮祖孫二人時，袁老太太才擰着巾栉，掖了掖嘴角，“你這幾日喝酒喝得沒個清醒，我也氣你，所以沒同你好好說話，今個兒，你既然來了，也清醒着，我便和你說說。”
她看到陸琮不爲所動的垂着頭，袁老太太不免加重了語氣，“說一說這四姑娘的事。”
陸琮一下擡起頭，“祖母，您曉得我去給顧伯父提親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