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歆聽聞，嚎啕大哭，直要一柱子撞死過去。
“大爺，我曉得你并不待見我，但你也不能因此偏頗失了公道才是！”
郭氏氣得幾欲仰倒，她扶着丫鬟，狠狠喝道陸琮。
“你祖母前日裏說你在族學裏晃那個人影，隻爲混那幾兩銀子，我當時還覺得你祖母說得過分了，替你覺得委屈，現在看來倒不覺得如是，十年寒窗苦讀，那些聖賢書，你的确是白讀了，不顧我費盡心力将你捧若珍寶的恩德，竟心甘情願受他人驅使和糟蹋！”
陸琮臉色一變，“母親，我說的是實話，你怎就不相信我？”
他看着一旁正推攘吵鬧厲害的文歆，倏地恍然大悟，冷笑道：“還是母親隻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混賬！”
沉穩的一聲喝從門外傳來。
郭氏一怔，聽到自己心跳如鼓的聲，緩緩轉頭，看見湘妃竹簾被人高高撩起，露出袁老太太那雙銳利的眸子。
郭氏隻覺雙腿一軟，連忙跪了下來，“母親。”
一時之間，方才還沸騰的屋子靜了下來。
烏泱泱的一群人如老舊城牆，以摧枯拉朽之勢，轟然伏惟在地。
“老太太。”
袁老太太不爲所動，她扶着陳媽媽，登門入室，緩緩逼近陸琮。
陸琮隻覺似高山壓過來，喘不過氣，“祖……”
聲音戛然而止在清脆的巴掌聲裏。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陸琮捂着臉頰，在郭氏的驚呼聲中擡頭看向袁老太太，“祖，祖母。”
袁老太太沒有理他，轉首看着仿若雕塑的一衆人，低聲怒斥，“你們一個個站在這裏挺屍呢？怎麽就不知道把文大小姐扶到内堂，伺候着洗漱更衣？”
下人們如夢初醒，紛紛擁着文歆，連哄帶拽的去了後頭屋子。
待室内靜得可聞針落，袁老太太坐在上座，看向顧瑾瓊，“說說吧，今個兒發生了什麽事。”
顧瑾瓊如實回答。
一句一句，聽得郭氏怒火中燒，青筋猛跳，“你胡說，文大小姐都說了是你推她的，你還叫的大郎替你……”
“你閉嘴！”
袁老太太猛喝一聲。
不止郭氏怔了怔，就是顧瑾瓊也顯然吓得不輕。
袁老太太許是注意到了，看向顧瑾瓊一改方才肅厲的臉，柔和地笑笑，“文大小姐那處你也用不着太擔心，總歸是叫了人安撫，等會兒子我再去說一句，她大抵會平靜下來，至于你，你今朝也吓到了，暫且先回去罷。”
便，這樣了。
李林虞有些不可置信，以至于走在回廊下腳步也輕飄飄得厲害。
她握住顧瑾瓊的手，反複确認，“就這麽信了我們？都不再問問文大小姐？然後和我對峙一番？”
顧瑾瓊那淡色的琉璃眸子在光下透徹無比，“問，是要問，隻是這問，就如袁老太太所說的，不過爲安撫文大小姐而問一問罷了。”
李林虞驚疑地看着顧瑾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瑾瓊迎上她的目光，微喟，“我是說，文大小姐是在陸家落水的，如果坐實了是被人推下水的，那陸家還拖得了幹系嗎？”
她迎上李林虞依然納罕的神色，歎了一聲，“或者又說，我再不濟也是陸家四房潘老太太養在膝下的四姑娘，倘若真的由着文大小姐，坐實了我的罪名，那豈不是給整個陸家抹黑？”
李林虞的眼睛蹭然亮了起來，“你說得對！”
她歪過頭，看向顧瑾瓊，“瑾瓊，我發現你變聰明了。”
顧瑾瓊白了她一眼，自顧自往前走，“我下學這麽久了，得早些回去了，免得外祖母和姐姐擔心。”
李林虞連忙跟上她，急忙解釋，“瑾瓊，你别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見顧瑾瓊不願搭理自己，李林虞立馬轉了個話題，“若是如你所說，豈不是郭大太太還有大爺有得罪受。”
李林虞說着，輕輕笑起來，“是他們活該，非要将我們當刺來對付，隻是可惜，見不到一向盛氣淩人的大太太唯唯諾諾的樣子。”
顧瑾瓊一愣，蝶翅的長睫落寞垂了下來，“到底是長房的大太太，袁老太太說什麽也要顧忌一下她的臉面。”
長房那邊，顧瑾瓊前腳才離，後腳袁老太太便派了人去池塘周圍審查，看是不是有什麽青苔。
吩咐之後，袁老太太才轉頭看向捂着臉的陸琮，“曉得，我爲什麽打你？”
臉頰還隐隐痛着，扯得嘴角生生的疼，但陸琮不敢叫痛，他乖巧地低着頭，應道：“我不該和母親這樣說話。”
“你還知道！”
袁老太太冷哼，“你知道還明知故犯，是不是我上次罰你得輕了，叫你長不得記性？”
郭氏立馬跪了下來，“母親，這不關大郎的事．……”
“我問你話了嗎？你就答。”
袁老太太轉過頭冷哼。
沉默不語的陸琮突然伏惟道：“祖母，是孫兒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不是你說話偏頗，能惹得今日的事？”
袁老太太斬釘截鐵地道，又看向一旁的郭氏，“還有你，作主中饋多久了？這事發生，不先處理，竟拉着濕透了的文大小姐在這裏争辯！”
郭氏臉紅了個透，她不甘地道：“母親，我隻是氣不過，我平日裏也對瓊姐兒頗有照顧，但她心思不正，竟存歹心害歆姐兒。”
“蠢貨！”
袁老太太抓起桌上的茶盅就砸向郭氏，“事到如今，眼瞧着我放了瓊姐兒她們走，你難道還不明白？”
郭氏覺得難堪，更茫然袁老太太的話。
婆婆這話是什麽意思？
袁老太太見她這副模樣，連連歎息，“你覺得瓊姐兒爲什麽要害文大小姐跌足池塘？”
郭氏怔怔地回道：“是她氣不過，不滿文大小姐和大郎的親事，想着從中挑撥。”
袁老太太氣得指尖發抖，“你就是這般想的？”
郭氏默然。
袁老太太看着連連拍案，沉聲怒喝，“便就如你所想的，瓊姐兒憑何要推了文大小姐？那池塘附近到底是有人的，何況還正值下學時期，一個不察，不就會被旁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