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時候,我都已經看到了外邊的火光,我們這邊比較落後,晚上照明用手電筒太奢侈,所以,大都是用松油做成的火把來照明的。
外邊火光沖天,這足以說明,已經有很多人聚集在了我家院子外邊。
李愛國對村民們說了些什麽,可想而知,必定是跟下午李二娃過來說的那些話**不離十。現在的情形,爺爺不去也得去,爺爺不去反倒表示自己默認那些事都是自己幹的。
“行,我跟你走!”
爺爺站起來,将旱煙袋别在褲腰裏。
爺爺當時想些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我很确定,那就是李愛國懷疑是我爺爺殺了林狗蛋,他覺得今天晚上我爺爺還會對其他幾個人下手。
下午跟李二娃一起過來的幾個人,臨走時候一臉渴求地看着我爺爺,其實并不是想求我爺爺救他們,而是想要求我爺爺放過他們。
李愛國說是過來請我爺爺到麥場那邊,實際上就是過來逼宮,爺爺不去都不行。到麥場那邊就是由村民們看着,目的就是爲了不給我爺爺動手殺人的機會。
但是,這可能嗎?
我突然覺得李愛國和這些村民們可笑,爺爺有多擔心他們我非常清楚,砍樹砸廟的時候爺爺比任何一個在場的人都緊張,出事了,他們甯願相信一個人的鬼話,也不願相信我爺爺的清白,我都替爺爺感覺到心寒。
爺爺曾經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救狗蛋叔,他又怎麽可能會殺掉狗蛋叔,昨天晚上我爺爺還去狗蛋叔家爲了什麽,就是爲了給狗蛋叔送一張符,讓他保命。
就在爺爺準備跟李愛國走的時候,我老爹突然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此時卻擋在我爺爺的身前,他說道:“李村長,我爹他不能跟你過去!”
說實話,老爹這突然沖出來讓人意外,他這樣做幫不了我爺爺。
李愛國回頭看了我老爹一眼,一臉笑意地說道:“怎麽,做兒子的要給老子窩藏包庇,還是要給老爺子頂罪?”
我老爹還要說話,爺爺卻一把将他推開說道:“小犢子,滾回去,跟着瞎起什麽哄呢?你爹我行的正坐得端,去打麥場跟鄉親們唠會兒能咋樣?”
“爹……”我老爹喊,卻被爺爺的話再次打斷。
“行了,沒啥事,我倒要去看看狗蛋的空棺材能有什麽名堂!”爺爺說完,撲了撲袖子,頭也不回的朝大門口走去。
我知道老爹擔心的是什麽,李愛國這個人心思極重,他一直都十分嫉妒爺爺在村民們心目中的地位,也的确有些時候,他這個村長就形同擺設。
就比如爺爺的那句九丈之外,就能夠讓村民們乖乖的聽命,而李愛國隻能用錢來收買人心。
這次爺爺與李愛國一起去打麥場那邊,恐怕本來就是李愛國設計好的事情,做了個圈套等着我爺爺跳,而且我爺爺還非跳不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這也是我爺爺的性格。
爺爺走之後,老爹讓我奶奶和我媽,還有小薇都躲在屋裏,他将屋門從外邊鎖上,這次竟然破天荒的帶上了我。
到打麥場的時候,我看到爺爺坐在打麥場中央的太師椅上,周圍的村民個個都拿着火把,将我爺爺給圍在一個圈内。
李愛國就站在圈子外,我似乎能在他的臉上看到一陣陣若隐若現的獰笑。
李二娃帶着幾個人站在另一邊,他們都拿着火把,而被他們幾個人圍在中央的是一口棺材,棺材上沾有泥土,應該就是狗蛋叔的棺材,被他們給挖了出來。
除此之外,我還看到,村民們拿着火把所圍成的是一種我非常熟悉的形狀,我在爺爺的老舊書籍上經常看到,那叫太極陰陽圖。
李愛國口口聲聲說不相信什麽邪祟,現在對付我爺爺竟然也用這樣的方法,不過,他一個村長,不過是個普通人,他怎麽會懂這個?
難道說,李愛國的背後另有高人?
我環視一周,也沒現砍樹時候那個油光滿面的道士,更沒有看到其他陌生的面孔,越是這樣,越讓我的内心感覺到不安。
“爸,他們要對爺爺做什麽?”我低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今天不是陰天,也并不是月初月末,天上竟然沒有月亮,這不正常,那李愛國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過了一會兒,老爹去李二娃附近朝棺材裏看了看,回來的時候,老爹低聲對我說道:“那的确是你狗蛋叔的棺材,不過棺材看起來不太正常,好像被人動了手腳,等會兒若是出現什麽狀況,記得用老爹教你的方法。”
我點頭,老爹所說的方法就是中指血,他告訴過我,遇到特殊情況的時候,咬破自己的中指,以中指血彈到對方的身上方能解圍。
小時候,老爹爲了讓我記住,每個月都會讓我練習一次,每次都要真的将中指給咬破,因此,每月十五都是我的噩夢。
這是老爹第一次讓我使用這種方法,可見今天晚上實情的嚴重程度肯定出我的想象,特别是狗蛋叔的那口棺材,越看越讓人脊背冷。
李愛國說過,狗蛋叔的棺材是空的,如果真的是空的,主持出殡的是我爺爺,我爺爺就有脫不了的幹系,他這是在想辦法往我爺爺身上潑髒水。
果然,沒過多大一會兒,那李愛國便向那口棺材附近走了過去,幾個人将棺材擡了起來,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叫朱大年的,他是個屠夫,附近幾個村過年殺豬宰羊都找他下刀。朱大年的那雙手簡直就是一杆秤,手上一掂量就知道斤兩,都不帶有誤差的。
棺材一擡起來,那朱大年便說道:“這的确是個空棺材,裏邊沒有屍體!”
衆人将棺材擡到火把光線比較亮的地方,準備開棺檢驗,不過李愛國這麽大動幹戈真的有必要嗎,爺爺真的對林狗蛋的棺材做了手腳嗎,他若真的那麽做了,又是爲了什麽?
這再次讓我想起爺爺和林狗蛋單獨相處,他們之間好似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究竟是什麽?
李愛國得意了,他走過去,說道:“開棺,開棺!”他急于向我爺爺的身上潑髒水。
幾個勞力,加上屠夫朱大年,三下五除二就将棺材給打開了。
棺材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周圍那幾個人再次懵了,爲啥呢,因爲棺材裏并不是空的,而是裏邊的東西太輕了,那是一張人皮。
一張半透明狀的人皮,有點像蛇皮,依稀能夠辨認出林狗蛋的那張臉。
林狗蛋的棺材并不是空的,而是被埋下去之後蛻了一層皮,而蛻皮之後的林狗蛋變成了什麽,去了哪裏,這都不得而知。
誰都不知道生了什麽,我爺爺也站了起來,他臉上原本也有幾分吃驚,到後來變成一絲微笑,他的笑意味深長,不知道代表着什麽。
圍觀的村民也隻有胡亂猜測,說啥的都有。
李愛國走到火把圈旁邊,他盯着我爺爺,就像是審問犯人一樣。
隻不過,他确費盡口舌,可是我爺爺的回答一直都隻有那麽一句話,不知道!棺材并不是空的,至少證明了爺爺的清白,雖然隻有一張人皮。
“長生叔,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李愛國盯着我爺爺道。
“我倒要看看,什麽叫做罰酒!”爺爺的态度相當強硬,李愛國氣的是嘴唇都有些抖,不過這麽多村民看着,他也不敢對我爺爺怎麽樣,隻能逞一時口舌之快。
一場由李愛國自導自演的鬧劇,到這裏還隻進行了一半,剩下的時間,那就是等。
大家都在等,尤其是李愛國在等。
等什麽呢?
我爺爺說過,今天晚上還會死人,而他們就認爲殺人的是我爺爺。他們這樣盯着我爺爺,一來是爲了讓我爺爺沒有下手殺人的機會,二來,如果熬到明天早上,啥事都沒有生,那我爺爺就會被當做殺人犯。
村民們,特别是那些閑着沒事的老娘們兒們,一邊嗑瓜子一邊瞎侃。
有的說我爺爺在修煉邪術,需要吸食人的精血,所以才會害人;有的說我爺爺本來就是妖精變的,要不我們楊家幾代單傳,那些生下來的嬰兒都被我爺爺給吸了。反正是說啥的都有,我着實佩服她們的想象力。
就這樣耗着,一直到後半夜兩點多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在打瞌睡。
突然間,一陣陰冷的風突然襲來,打破了打麥場上的平靜。
村民們手上的火把被刮得東倒西歪,那些打瞌睡的人也清醒了過來。
爺爺停下手中的煙袋,他向四周看着,表情變得十分凝重。
他不能說什麽,也不适合在這時候開口說話,所以他隻能繼續抽旱煙袋。
這時候,那李愛國提醒村民們道:“大家都給我瞪大眼看着,别讓某些人在這個時候鑽了空子!”
李愛國說話的時候還不忘盯着我爺爺,好像我爺爺真會做什麽似的。
陰風越來越盛,打麥場的周圍甚至開始出現濃霧,陰冷的感覺一瞬間就爬滿全身,人這麽多還是很害怕,我也不由自主的貼近我老爹。
漸漸地,濃霧将整個打麥場籠罩了起來,不少村民都已經受不了了,都已經開始偷偷跑路。而李愛國的一聲聲吆喝也不管用,這情況,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出事!
可是,還沒等村民全都撤出去,就出事了!
有個人突然倒在地上瘋狂的掙紮起來,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身體扭曲到常人根本無法達到的角度,骨骼都出一陣陣的碎裂聲,他瞪大的眼睛一直在往外凸出,仿佛随時都有可能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