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尊重
秦九歌的話果然讓其他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的确是不支持這女人堕胎，可若是這孩子本身就保不住，那也就是老天爺也不願意這孩子生下來，就是沒辦法的事了。
老太太還是滿臉狐疑，“秦大夫，我也知道您心腸好，你這該不會是爲了幫她來騙我們的吧？這肚裏的孩子雖然還沒生出來，可也是一條人命啊，你可不能說這樣的謊話。”
對于秦九歌的醫術，他們自然是全然信任，可秦九歌本就是支持這女人流産的，少不得爲了這人說些謊話來騙他們。
女人聽說之後，倒是長舒了一口氣，緊皺的眉頭也松開了。黑瘦又幹巴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而秦九歌這邊已經确定女人的身體狀況倒是還好，雖說内裏虧空的厲害，但也足夠承受堕胎藥，堕胎藥可是個烈性藥，女人若是身體太差，怕是吃了隻能一屍兩命。
她和善的笑着道：“我騙你們幹什麽？而且就憑老太太，你一雙利眼難道看不出來，她都瘦成了這樣子，肚子裏哪裏還有東西給小孩子吃啊？别說生下來餓不餓的死，就是在肚子裏的時候恐怕都得餓死。”
衆人都盯着女人懷孕的肚子看去，果然是平平坦坦的，而她的臉上更是餓的凹陷，要說身體裏的營養不夠供給孩子吃，這話他們反而信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既然是這樣子，那也實在是沒法子了，也怪不得她。隻能是這孩子沒福氣了。”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口念了幾句佛。
不過秦九歌并不覺得這孩子沒福氣，相反的，對于這樣一個過度貧苦的家庭來說，别來到這世上才是最好的選擇。看着女人身邊兩個乖巧的孩子，就連秦九歌都忍不住想歎氣。
秦九歌轉頭對跟在一旁的何大說道：“你去拿十來個雞蛋煮了過來，要不然我怕她營養太差，這孩子不一定能流得下來。”
一聽到有雞蛋，女人身旁的兩個孩子迅速的咽了口口水，目不轉睛地盯着聽命前去的何大。
女人不好意思的給了兩個孩子，一人一下，神情拘束的說道：“不用不用，您不收錢給我們看病，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我這怎麽還能拿您的東西呢？”
其他人雖然覺得女人可憐，大約是同一般看法。
“不必跟我客氣，你得趕緊把身子養好，才能照顧兩個孩子啊。”秦九歌去開了藥。讓李大黑替她把藥煎好。
這堕胎藥不同于其他，别的藥都是治病的，這藥多少有些傷身子。而且在此過程中，秦九歌必須時刻監控着女人的身體，以防她操作不當，又或者是引發其他意外，自己也好實施搶救。
對此女人沒有半點反對。
而其他人，縱然多有歎息，但也無可奈何，隻能支持秦九歌的做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人過于堅強，喝過藥之後，又聽着秦九歌的說法在院子裏走了好幾圈，也是她月份淺，很快就流了血。
拿着秦九歌送的雞蛋，女人千恩萬謝的帶着兩個孩子離開。
因爲之前老乞丐的鬧事，又有好幾個頗爲難解的病症，等到全部送走看病的三十個人時，天色已是傍晚。
何大按照何嫂子的吩咐送秦九歌回去，在路上頗爲不解的問道：“掌櫃的，别人都說不許這女人堕胎，可你爲什麽要答應她呀？而且我按照您的吩咐把了她的脈，那孩子好像不是留不住的樣子啊。”
其他人不知道秦九歌在騙人，可是他已經是淺學過的人了，腦子又聰明，很快就領悟了不少東西。所以他當時一上手把脈就能夠知道秦九歌根本是在唬人的，但是他不明白，爲何人人都在反對，偏偏秦九歌卻同意做出這樣的事。
秦九歌歎息道：“生孩子這件事情本來就該是女人自個兒作主，其他人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替别人做了主。可以後這孩子吃喝拉撒，可有人能幫着她？”
“這自然是不能的……”何大腦子轉得快，當然很快就明白了秦九歌的意思。
既然不是出錢幫忙養着的，隻是多看了兩眼，哪就有那麽多的話要講。
“天底下的傻子哪有那麽多的？女人連自己肚子裏的骨肉孩子都不願意生，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苦衷。她也說了是自家窮的厲害，養不起，可那些人卻完全不顧于此。一個個替她指手畫腳，不過是替旁人假大方！”秦九歌說起來都有些冷笑了，“倘若是有人拿出錢來，隻說這孩子之後替她養了，那這女人還能夠如此糾結爲難？不願意把孩子生下來嗎？”
“當然不會……”何大越說越覺得心虛。
他原先也是同樣覺得旁人說的對，可現在被秦九歌一問，就知道自己原來想的有多淺了。
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拉撒，城北城西的人不懂，難道他是活在城南貧民窟的人還會不明白嗎？
這女人根本是連自己和兩個生下的孩子都顧不得了，哪裏還能再照顧一個剛生的孩子，這是實在是活不下去，沒辦法了，被逼無奈隻能堕胎。
而那些替她做主的人，卻一個個隻會高高在上的指責，根本沒有人真正替她想過，這孩子若是生下來養不活可怎麽辦？
但秦九歌想了，她不僅想過而且尊重。
何大沒念過書，還不知道尊重二字，但是心裏頭已經有了模模糊糊的念頭。他偷偷的看着秦九歌，分明不算多麽高挑，落在他眼裏，形象卻越發高大了起來。比起那廟裏不言不語的泥菩薩，就像那些人傳言裏說的，秦九歌才是真正老天爺派下來救他們的人，是真菩薩。
秦九歌回到将軍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大晚，她肚子餓的厲害，趕忙去廚房下了一碗雞絲面填肚子。
城南貧民窟的人雖好，哪怕他們自己手裏頭沒錢，但還是會像之前的李大黑一樣，拿出自家所有最珍貴的東西。
别的倒是還好，可是這吃吃喝喝的秦九歌是實在不敢入口，其他人或許對“病從口入”這四個字還不夠了解。
但秦九歌可不會不懂，若是病菌感染，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命來賭。
這時候沒什麽玩樂的東西，兩個孩子早早的就上床睡了，她雖然沒回家，但是之前定下的規矩沒變。兩個孩子正是長身子骨的時候，不僅吃喝要跟上，睡眠時間也得跟上。
葉晨拿了些文書在房裏看着，看着她回來，擡頭露了個笑。
在微黃昏暗的燈光下，看人越發俊朗，像是有鈎子似的勾引着秦九歌走過去。
“相公。”秦九歌笑着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
葉晨哪能受得了這等誘惑，當即就把人抱了起來，可低頭一看，秦九歌卻已經輕輕的閉着眼，睡了過去。
她這些日子都忙得厲害，腳不沾地，連兩個孩子都在抱怨。
可他能有什麽法子呢，隻是低頭将唇按在了秦九歌的額頭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