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十二坊視作洪水猛獸的人恨不得十二坊立刻灰飛煙滅,裏面的人最好連骨灰都不要揚到他們面前。
但也有人持反對意見,原因是那裏面還有一些無辜的老弱婦孺,罪不及家人,他們是無辜的。
“十二坊存在由來已久,之前都是好好的,爲什麽裏面的人突然鬧了起來,還不是因爲官府突然封鎖了十二坊,他們在裏面沒吃沒喝,都要死了,當然要鬧啊。”
“對啊,而且暴力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萬一把他們逼急了,全都不要命的沖出來,到時候受害的隻有我們這些普通人。你們想想,他們跑出來第一件事是幹什麽?搶吃的喝的啊,到時候整個平州城都不安靜。”
“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放他們出來吧?”反對的人質問道。
“這是官府的事情,我怎麽知道怎麽辦?你問縣太爺去。”
“那你說個屁啊,反正絕對不能讓他們出來!”
“但是裏面的人也可憐啊,要活活餓死,我聽裏面連幹淨的水都沒有。”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亦樂乎。
二樓的雅間裏。
中年男子接過對面年輕人遞來的茶水,放在唇邊抿了一口,随即又放了想來,像是想起了什麽。
“伯卿,這件事你怎麽看?”男人笑着問道。
面對男人的問話,趙伯卿不敢大意,思索之後回應說:“此事頗爲複雜,不了解其中内情之前,伯卿不敢亂說。”
男人聽完之後笑了起來,指着趙伯卿搖頭道:“你啊你啊,跟你爹一樣樣子,說好聽點叫謹慎,說難聽就是膽子太小,瞻前顧後,怕這怕那的。我們現在又不在京都,你怕什麽,就說說你到底怎麽想的。”
趙伯卿舔了舔唇瓣,思索道:“我倒是贊同官府的做法。”
“哦?說說看。”男人眯眼看着趙伯卿,似乎十分期待對方的回答。
趙伯卿說:“其實在來平州之前我也曾聽人提過十二坊,都說那就是駱國藏污納垢的地方,最是肮髒。由于先皇仁慈,不想傷及無辜,所以對十二坊一直置之不管。當今聖上既然有清朗之心,作爲臣子的,自然會支持聖上。”
男人聽完,瞬間失去了興緻,甚至覺得有些乏味。
“你也說了,先皇是因爲仁慈才沒有處理十二坊,當年先皇忌憚的問題,如今依然存在,你爲什麽卻覺得當今聖上做的就是對的呢?”
“這......”趙伯卿啞然。
男人失望的輕歎一聲,目光落在樓下争得面紅耳赤的衆人身上,“你還不如他們呢。”
不管對錯,他們至少立場分明。
趙伯卿羞愧的低下了頭,沒敢再說什麽。
男人似乎也不願在這件事情上糾結太多,對他來說左右都不是他能管的,操心多了反倒容易累。
“我聽說吳大人也來平州了?”男人不緊不慢的問道。
趙伯卿回應道:“是,說是趁着聖上去行宮修養,不用他伺候,所以抽時間來平州探望一下友人。”
“探望友人?”男人聽着都覺得好笑,諷刺道:“原來陰險毒辣的小人也有朋友啊?”
趙伯卿頭更低了,哪敢回答啊。
趙伯卿不敢回答,卻有人敢回答。
“寶珠,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說我壞話呢?”伴随着話音落下,房門被人推開。
趙伯卿吓得渾身一抖,立刻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喊:“下官趙伯卿見過吳大人。”
屋外,男子身上披着寶藍色鬥篷,裏面是靛青色繡花祥雲的圓領長袍,腰間配着一把綴着紅寶石的匕首。
身姿挺拔,五官雖算不上俊美,但也端正貴氣,男子的右耳還綴着一顆寶藍色的耳鑽,光線透過耳鑽在他臉頰閃爍着異樣的光彩。
“我說是誰那麽大膽敢在背後诋毀我,原來是躲進小樓隻問風月不問政事的康王爺啊,這可真是太巧了啊。”男子笑着說道。
随即身體往旁邊挪了挪,道:“寶珠,你還沒見過王爺吧?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一抹纖細的人影緩緩從男子身後走了出來,她身上穿着藕荷色的長裙,手腕上搭着綠色的披帛,淡雅的顔色與絕美的容貌一映,越發顯得美麗動。
嫣紅飽滿的雙唇,潋滟着如水溫柔的眸子,便是站在那裏不說話,也自成一幅絕美的景色。
趙伯卿雙瞳驟然睜大,又驚又喜的看向來人,甚至忘了一旁的男子,激動道:“姑娘,是你?”
方寶珠美目輕挑,掩口笑道:“公子,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趙伯卿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怎麽,你們認識?”男子雙眸微斂,似笑非笑的看着趙伯卿。
猶如一盆冰水從頭而降,趙伯卿渾身滾燙的血液驟然冰冷,“吳、吳大人,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隻、隻是......”
“你不就是上次在永泰寺廟的那個爲母親祈福的姑娘嗎?”反倒是一旁的康王爺出聲說道。
“對,我們就是在寺廟見過一面。”趙伯卿趕緊順勢解釋說。
方寶珠點頭,“上次的事情還沒來得及感謝公子呢。”
當着男子的面,趙伯卿就算是有再大的賊心,也沒賊膽啊,此刻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也沒敢接話,尴尬的笑了笑。
“稀了奇了,什麽風把我們的大紅人吳其右吳大人吹來平州了?”康王爺諷刺說道。
男子正是前丞相吳雍的長孫,也是季昭授等人前些日讨論的那位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吳其右。
方寶珠聽了這話,心裏樂開了花,原本她就覺得這位吳大人器宇不凡,絕非普通人,所以略施小計就對方注意到了自己,如今就連王爺都說他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可見對方身份的尊貴。
吳其右聞言輕笑一聲,“康王爺這是在諷刺我嗎?”
康王爺看着吳其右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對面,竟是連行禮都懶得做了。
“這怎麽能說是諷刺呢?如今朝野上下,誰不知道聖上最是喜歡吳大人啊,與其說是諷刺,不如說是羨慕嫉妒。”康王爺笑呵呵說道,臉上絲毫不見厭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