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
原本沉悶的天氣很快就變得涼爽起來,外面陰沉沉的,分不清時辰。
管家安排過來的小厮名叫方安,是個不愛說的,但是做事卻十分利索,來的一會兒功夫已經将院裏院外都清掃了一遍。趁着下雨,又将屋裏一些積了灰塵的架子拿到屋檐下沖洗,忙的像個陀螺。
季昭授醒來的時候也分不清時辰,剛坐起身,旁邊就忽的響起一道聲音,“二少爺醒了。”
季昭授吓的身體往後一縮,“你怎麽突然出聲?”
方安猥畏縮的低着頭,嗫嚅道:“小的見二少爺醒了,就喊了聲......”
“算了,去給我倒杯水吧。”季昭授擺手,心道這新來的小厮怎麽膽子這麽小,說話聲音跟蚊子一樣。
“是。”方安小心的應了聲。
“外面下雨了?”季昭授摸索着下了床,感覺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方安端着茶杯過來,“下午就開始在下了。”
“現在什麽時辰?”
“已經是戌時了,二少爺喝茶。”方安将杯子遞給季昭授,憐憫的目光落在季昭授的眼睛上。
季昭授隻感覺手指像是碰到了一塊冰,讓他冷的都打了個哆嗦,“你的手怎麽這麽冰?”
方安吓得急忙縮回手,不想季昭授還沒拿穩杯子,“啪”的一聲,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方安吓得急忙去收拾。
季昭授皺眉,“算了,是我沒拿穩。”
方安戰戰兢兢的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又重新給季昭授倒了杯水,這一次穩當當的放到了季昭授手裏。
“叫什麽名字?”季昭授喝了茶,感覺嗓子舒服了一些。
“方安。”方安恭順的應道。
季昭授點了點頭,聽出了方安聲音裏的局促,安撫說:“以後你就負責打掃屋子,書房不要動。”
方安點頭,意識到季昭授看不見,忙出聲道:“小的知道了。”
季昭授點頭,又吩咐方安去廚房裏拿些吃的過來。
方安離開不久,院子裏又來了一個人,季昭授聽到腳步聲,覺得奇怪,警惕問:“誰在院子裏?”
對方沒有回應,但是季昭授能感覺到對方正看着他,而且是以一種打量挑剔的目光,叫人感覺十分有壓迫感。
“誰在那裏?說話!别裝神弄鬼!”季昭授叱道。
“看來是真的瞎了。”威嚴又譏諷的聲音傳來,帶着中年男人的低沉。
季昭授愣了下,有些難以相信,“......師父?是你嗎?你怎麽回來了?”
這時候,方安提着燈籠從外面進來,一擡頭就見院子裏站着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吓得手一哆嗦,燈籠直接落在地上,“噌”的一聲燒了起來。
火光下,男人身高八尺有餘,高大英偉,頭上帶着鬥笠,看不清模樣,身後背着一把黝黑的重劍,就像是話本裏修煉成人的黑熊精,給人一種氣勢逼人的震懾感。
方安已經吓得雙腿打哆嗦,說不出話來了。
男人就像是沒有看到方安,徑直進了屋裏。
季昭授激動的摸索過去,問道:“師父,你怎麽來了?”
男人大馬金刀的坐下,順手給自己倒了杯水,“聽說你瞎了,過來看看。”
來人正是教季昭授習武的師父,趙昱。
季昭授尴尬道:“暫時的,隻要找到藥還是有機會複明的。”
“怎麽瞎的?”趙昱直接問。
季昭授摸着凳子坐下,無奈道:“遭人暗算了。”
“我聽說你和姓包的那小子一起去了十二坊?”趙昱擡眼問,臉上滿是看熱鬧的意味。
透過房門,方安看到季昭授正和那個男人聊天,拍着胸口松了口氣,原來是二少爺的熟人啊。
低頭見燈籠已經被燒的隻剩個框架了,心道可惜了這麽好的燈籠,不過好在飯菜都沒被淋到。
“二少爺,您要現在吃飯嘛?”方安走進門,小聲問道。
目光悄悄的偷瞟着對面的趙昱,此人大概三四十歲,濃眉大眼,闊面重頤,光是坐在這裏就給人一種威風凜凜的感覺,教人不敢直視。
趙昱掃了眼是方安,反眉一皺,毫不掩飾的厭惡道:“這裏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方安遲疑的看向季昭授,他是二少爺的人,二少爺沒有發話,他不敢走。
季昭授溫聲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
方安這才轉身退下,走到屋檐下,聽見屋裏那位客人嫌惡說:“你母親怎麽盡給你找些娘兒們唧唧的人使喚,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扭扭捏捏盡是醜态。”
方安聞言,緊緊的攥着衣服,一股羞恥感頓時湧上心頭,當即捂着面匆匆跑走了。
屋裏兩個都是習武之人,哪能聽不出那腳步聲。
季昭授勸說道:“每個人的性子不一樣,隻要不影響别人就行,師父你就是太古闆了。”
趙昱放下茶杯,直率又鋒利的說道:“要是這世上的男人都像他那樣子,男女豈不是都亂套了。難道說要指望他那種人去上陣殺敵?保家衛國?還是說他能生兒育女,繁衍子嗣?”
季昭授知道跟趙昱說不通這些,索性換了話題,“你什麽回了平州?怎麽也沒來打個招呼?”
趙昱将筷子遞給季昭授,又将飯碗放到他手邊,“昨天回來的,不過那時候你不是去了十二坊嘛,說說,怎麽回事。”
季昭授道:“師父在江湖這麽多年,有沒有聽過一個叫‘閻域’的男人?”
“閻域?這名字倒是不錯,長什麽樣子?”趙昱問。
季昭授搖頭,“沒見到,不過他手下的一群人武功路數很奇怪,對了,我給比劃幾招。”說着就放下筷子。
“急什麽,吃完再比,想說說情況。”趙昱道。
于是季昭授将柳逸岚受傷,他們從婳婳那裏得到遊十六的信息,然後又找到是十二坊,被閻域的人襲擊的事情都與趙昱說了一遍。
趙昱皺眉,打斷了季昭授,“等等,你說的那個薛深是什麽人?”
季昭授道:“他是阿晚的護衛,怎麽了?”
“能以一抵五,此人功夫應該不錯。”
“确實不錯,不過性子不太招人喜歡。”至少他是不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