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兒子怎麽樣?”季夫人腫着一雙眼睛,抽泣問道。
大夫搖了搖頭,歎息說:“這種毒藥我是見所未見,而且傷及的還是令郎的眼睛,我也确實不敢輕易用藥啊。”
“那怎麽辦?我兒子還不到二十歲,總不能讓他年紀輕輕就瞎了啊?”
季夫人眼淚直往下掉,本以爲生了三個兒子,總有一個成器的,沒想到唯一矮子裏拔高個的如今又瞎了眼,另外兩個一個身體不好鬥大的字識不得幾個,另一個腦子遲鈍,根本無法正常交流。
季潤輔素來謙和溫潤的臉上也布滿了陰霾,“大夫,你可曾聽過一種叫炎陽的毒藥?”
“炎陽?”大夫皺眉,思索半晌,搖頭羞愧道:“恕我孤陋寡聞,還真沒聽說過這種毒藥。”
季潤輔眉頭皺的更緊了,又問:“那長淵搖鈴黑蘭呢?”
大夫暗暗松了口氣,賣弄說:“這個我倒是知道,長淵搖鈴黑蘭,是一種通體黑色,生長在水邊的一種藥草,此藥本身并沒有什麽特點,但卻可以中和其他的藥效。不過由于這種藥草對生長環境要求太過嚴苛,所以近些年已經很少見到了。”
季潤輔點了點頭,道:“如果大夫看到此藥或者有它消息的話,還望第一時間告訴季某,季某定會重謝。”
大夫應下,瞥了眼哭泣不止的季夫人,趕緊告辭了,他已經被吵得腦殼都疼了。
大夫走了之後,季夫人直接上手捶打着季潤輔的胸口,“你看看你看看,都怪你平日裏不着家,現在好了,授兒變成了這個樣子,都怪你,要是授兒眼睛一輩子好不了,我也不跟你過了,嘤嘤嘤......”
季潤輔無奈的拉住季夫人的手掌,好生勸說道:“不是說了嘛,隻要能找到黑蘭,授兒的眼睛還是有救的。”
“那萬一找不到呢?我怎麽這麽命苦,自從嫁給你就沒過一天的好日子,你個沒良心的,一定是上輩子做了缺德事,所以這輩子都報應在了我兒子身上,嘤嘤嘤......”
季潤輔看着哭的梨花帶雨,眼睛紅腫的妻子,無奈的說道:“你每天光是吃喝就要花掉十多兩銀子,還有胭脂水粉,钗環首飾,衣服鞋襪。
就連喝的水你也非得是萊蕪山每天運過來泉水的才行,零零總總算下來,每天的花費不少于三十兩,你還隔三差五跟你那些姐妹們玩葉子戲,幾局下來就能敗掉四五十兩銀子,就這?你還說我沒讓你過上好日子?”
季夫人聞言,瞬間爆發,推開季潤輔惱道:“怎麽,你這是要跟我翻舊賬嗎?當年不是你自己說要讓我過好日子的?還有,你說的那些花費都是十年前的了,如今我一天的吃喝不足一兩銀子,喝的水也是咱們家的井裏打上來的,就連钗環首飾也大半個月沒有買過了。
如今我們家日子越過越窘迫,還不是因爲你成天假清高,這個送禮你不收,那個花重金請賜墨寶你不肯,空有個好聽的頭銜,實際上什麽用也沒有,早知道跟你要過苦日子,我當年還不如嫁給我表哥算了,至少還能掙個诰命夫人當當。”
季潤輔的臉色紅一陣黑一陣,氣的吹胡子瞪眼,“好啊,這麽多年了,你還惦記着他是吧?我告訴你,你表哥上個月剛納了第十房小妾,你以爲你表嫂過的幸福啊,還不是每日以淚洗面。”
“你怎知她以淚洗面,說,你們是不是私下又見過面了?怎麽,對你的白月光還戀戀不忘呢?你出去,你給我出去!嘤嘤嘤,我的命好苦啊,生的兒子一個不如一個,嫁的丈夫也是個吃裏扒外的,嘤嘤嘤......”
季昭授被季功滿扶着從裏間出來,感覺頭疼欲裂,“我是眼睛瞎了,不是耳朵聾了,你們兩個要吵能不能出去吵?來來回回就是我表哥,你表妹的,這麽多年了,能不能吵出點新意來?”
兩旁伺候的丫鬟聞言都掩口笑了起來,被季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斜了一眼,這才抿着唇不敢發出聲音來。
季夫人委屈極了,“你怎麽也幫着他說話。”
季潤輔松了口氣,他實在是不願跟妻子争吵,有失身份,但每一次都忍不住。
“你怎麽樣?除了看不見還有其他問題嗎?”季潤輔在兒子們面前,裝也要裝出一副威嚴的樣子。
季昭授搖頭道:“沒有其他問題,就是不太方便,也許過段時間就能适應了。”
季夫人擦掉臉上的淚水,沒好氣說:“适應什麽适應,又不是什麽好事情,趕緊治好才是。”
說完,又怼季功滿,“你不是自诩除了讀書不行,其他什麽都行嗎?那你弟弟的眼睛你就一點法子也沒有?”
季功滿無辜遭殃,肥胖的臉上倒當真露出思索的神色,“母親說的有道理,我這就回去琢磨琢磨。”說着放開季昭授,嘀嘀咕咕的離開了。
“怎麽說走就走了?”季夫人沖着季功滿的背影不滿喊道。
季潤輔道:“随他吧,反正留下來也沒什麽用。”
季昭授揉着發脹的太陽穴,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走了過去。
“哎喲,你們也是瞎子嗎?還不快扶着點。”季夫人朝兩旁的丫鬟惱道。
“不用!”季昭授立刻道,“都别過來,我自己能行。”
“行什麽行啊,墨棋你去扶着二少爺。”
“别過來!”季昭授立刻喊,妥協道:“實在不行,找個小厮過來吧。”
季夫人覺得季昭授莫名其妙,“你發生麽瘋,丫鬟能吃了你嗎?”
季昭授心道,他怕阿晚吃了他,但這話卻不能直接說出來,隻說:“我聞不得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季潤輔皺眉,揮手讓墨棋退下,然後讓自己的小厮過去扶着。
“行了,我們父子倆還有些話要說,你沒事就先回去吧。”季潤輔說道。
季夫人猶不放心,“要不還是派兩個丫鬟在你院子裏伺候吧,端茶遞水總有人啊。”
季昭授堅決說:“小厮也能端茶遞水,母親你回去吧,我這兒沒事。”
季夫人看了眼季潤輔,她雖然平日不怎麽管男人之間的事情,但也隐約感覺到最近城裏不太平靜,私下也猜測過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當即不打擾了,隻道:“那你們聊,我去廚房給授兒弄點吃的。”
說完帶着丫鬟下去了。
“你也出去吧。”季潤輔朝管家說道。
管家躬身,轉身離開了,屋裏就剩下父子倆人。
季潤輔坐到季昭授身邊的位置,神色凝重的問:“你們在十二坊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