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有個婦人過來了,就是下午青來收拾屋子的那個。”靈奴說。
“她來幹什麽?”柳鸢星警惕問。
靈奴還沒說,外面就響起了包子桐的笑聲,“這哪來的,這個可以,雖然破了點,但還挺幹淨的。”
“來送被子的,說是這屋裏的被褥都給收拾出去了,怕兩位小姐睡不下,所以就将自家的兩床被子給送過來了。”靈奴說。
說完又連忙補充道:“你們放心,俺沒讓她進這邊,就讓她在那前面屋子把被子交給俺的。”
阿晚和柳鸢星出了門,果真在石桌上看到了兩床被子,雖然上面都是補丁,但并不臭,而且還有一股皂角的香味。
“這哪來的?”包子桐問。
靈奴道:“先前給整理房間的其中一個婦人給的。”
“上面那床你們拿過去鋪着吧。”柳鸢星道。
幸虧現在是夏天,不然今晚可就難熬了。
等靈奴鋪好床之後,阿晚和柳鸢星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一起睡下了。
看着頭頂滿是蜘蛛網和灰塵的房梁,柳鸢星輾轉反側睡不着,側過頭瞥見阿晚正閉着眼,輕歎一聲,“你倒是睡得快。”
阿晚笑了起來,“我也沒睡,我就是閉着眼睛養神。”
柳鸢星也跟着笑了,“阿晚,你在想什麽?”
阿晚輕歎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很多,你呢?”
柳鸢星道:“想我哥。”
阿晚有些意外的側過身看向柳鸢星,因爲這兩天她很少見到柳鸢星情緒低落,所以她以爲對方是因爲得知有了解藥,所以心放寬了,沒想到......
柳鸢星回憶道:“其實我跟我哥的關系并不好,我們倆年齡雖然相差不大,但是性格卻完全迥異。我看不慣他成天不務正業,走雞鬥狗,估計他也不喜歡我處處管着他。
自從大姐進了宮,我與父親一直謹小慎微,唯恐被人抓住把柄連累了大姐,可他呢?卻爲了個妓子三番兩次落入圈套,你知道當我得知我哥中毒之後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麽嗎?”
“什麽?”阿晚問。
柳鸢星自嘲的笑了一聲,“我當時想啊,如果他不是我我哥就好了,這樣父親和母親就不用爲他提心吊膽,我也不用整天跟在他後面爲他善後了,我甚至覺得如果我哥是季昭授,哪怕是包子桐都比他強。”
阿晚并未接話,隻靜靜的看着柳鸢星。
柳鸢星又道:“可是當我趕到春風樓,看到他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他幫我打架的事情。
你知道嗎?其實我小時候個子很矮,又愛哭,所以常被同齡的孩子欺負,但每一次我哥都能幫我打回來,因此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我有一個能打架的哥哥了,後來誰也沒敢再欺負我。”
阿晚聽着嘴角也不自覺地跟揚了起來,她想起了蘭香,想起了付褚,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今生能做兄妹,未嘗不是你們前世修來的緣分,柳公子做事雖然冒失了些,又欠考慮,但說到底還是因爲他太過重情了,所以才會屢次被落盞蒙騙。對家人他挺身而出,對朋友推心置腹,對喜歡之人全心信任,有個這樣的哥哥,你該高興才是。”
柳鸢星聽完阿晚的話,直接側過身,手枕着腦袋,笑眯眯說:“我還從未聽人這麽誇過我哥,既然你這麽欣賞他,要不你給我當嫂子算了?”
阿晚笑意一滞,急忙道:“你别胡說啊,我剛才那話是用來安慰你的,絕對沒有其它的意思。”
柳鸢星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一把摟住阿晚的胳膊,循循善誘,“真的阿晚,我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你看我們關系這麽好,你嫁過來絕對不用擔心會有惡毒小姑子刁難你。我母親性子也是極好的,不然也養不出我們這麽優秀的兄妹三人。還有我父親,嚴厲是嚴厲了些,但他常年都在京都,三五年才能回平州一次,我哥你也說了,他這人重情,耳根子也軟,到時候隻要你稍加手段,還怕降不了他嗎?”
阿晚聽得瞠目結舌,又有些害怕,“我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況且我對你哥隻當是朋友看待,你還是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柳鸢星笑的狹促,“你可是我哥的救命恩人,就算他娶了你别人也無話可說,再說了現在是朋友,培養培養指不定就能做夫妻了呢?還是說......阿晚其實你心裏已經有人了?”
阿晚被柳鸢星問的有些心煩意亂,脫口就說:“季昭授他就是有病,喜歡捉弄人,我跟他不是你想那樣。”
“我可沒提季昭授啊,你這麽激動的人提及他幹什麽?”柳鸢星無辜道。
阿晚神色愣住,心裏更煩了,轉過身背對着柳鸢星,無奈歎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柳鸢星看着阿晚纖弱的後背,眼中的戲谑漸漸轉爲了擔憂。
季昭授喜歡阿晚,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或者說是季昭授特意表現出來的。可是阿晚究竟怎麽想的呢?
她在乎季昭授,可又将人狠狠推遠,分明像是在忌憚着什麽。
柳鸢星因爲柳逸岚的關系,與季昭授也認識多年了,他那個人看着離經叛道,不拘禮數,實則心裏最是固執保守。
他喜歡漂亮的女子,身邊的知心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動過情,那些女子在他看來與美麗的花兒,漂亮的風景無異,他欣賞她們,贊美她們,卻從未想過得到她們。
可是對阿晚,他不一樣,他表現出的霸道,狡猾,強勢以及瘋狂的占有欲,都和當年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一模一樣。
想起往事,柳鸢星越發不安,隐晦的提醒說:“阿晚,季昭授性子乖戾,你......你小心些。”
阿晚睜開眼睛,看着從窗外擠進來的月色,輕不可聞的“嗯”了一生,道:“睡吧。”
屋外,一輪明月高懸碧空。
包子桐枕着胳膊躺在屋頂上,翹着二郎腿正看着天上光華四溢的月亮出神。
心有所想,便脫口吟誦道:“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後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原來先賢們跟他一樣,也是明知相思全無好處,卻又無論如何也消減不了,明明癡心一片,卻落得個清狂之名。
“唉,都這個時辰了,襄儀該是睡了吧。”包子桐自知不争氣的嘀咕道,想到襄儀不日就要嫁作他人婦,心裏郁結更甚。
“喝酒嗎?”旁邊忽的傳來問話。
包子桐吓得冷不丁坐了起來,回頭看清楚來人,松了口氣,“薛兄弟,大晚上你不睡覺爬屋頂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