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事情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母親。”季昭授叮囑說。
“啊?你不需要我給你澄清嗎?恐怕現在府裏的丫鬟小厮都知道你是個斷袖了。”季功滿認真的說。
季昭授胸有成竹道:“我自有打算,好了,沒事你就回去歇息吧。”
季功滿撓了撓肥碩的肚子,慢吞吞的走到門口,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回頭提醒說:“昭授,你可是我們季家的希望,父親常說,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你...莫要走了歧路。”
季昭授身形一頓,猶如被人當頭棒喝,周身的戾氣驟然消散。
“我回去了。”季功滿說完,匆忙跑了出去。
季昭授看着漸漸式微的燭火,苦笑一聲,若是能救你們,便是歧路又有何懼。
*
翌日。
春風樓今日的生意依舊紅火,但與往日又有些不同。
往日裏這個時間段來春風樓的客人多是喝酒看舞聽小曲兒的,但是今日他們卻都聚集在一樓的大廳說着閑話,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
“你聽說了嘛?葉家和季家退親了。”
“聽說了,鬧得還挺嚴重的,好像葉小姐還把季二少爺揍了一頓。你們說是不是因爲上次季二少爺和謝家大小姐的事情?”
“當然不是,謝家大小姐那個都是老黃曆了,而且當時季二少爺就是喝醉了酒認錯了人。”
“那葉家爲什麽退親?”
有人輕咳兩聲,煞有介事的說:“你們不知道了吧,我可是有内部消息的,我有個表嫂的女兒就在季家當差,她說了,是因爲季二少爺根本就不喜歡女人,他是個斷袖!”
“什麽?季二少爺是個斷袖?”衆人驚呼。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點道理,你們想啊,季二少爺是不是經常來春風樓?一個男人來春風樓不喝酒不玩女人,天天跟柳家,包家那兩位少爺在屋裏貓着,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我有個朋友說曾看到季家二少爺和南陽樓的蘇黎公子走在一起,你們說季二少爺鍾情的不會就是他吧?”
“哎喲,那蘇黎公子我聽說過,傳言此人容貌姿美,有殊于衆,故而就連京城的王孫公子們都對他仰慕不已呢。”
“原來如此,難怪季二少爺願意爲他和葉家退親啊。”
樓下議論紛紛,就連眼前環肥燕瘦,逢迎讨好的妓子們也暫時入不了他們的眼了。
二樓的房間裏,柳逸岚半躺在美人榻上,把玩着手裏的梨子,問:“你當真不做解釋?”
季昭授負手立在窗邊,一改往日的素衣交領大袖,換了件墨色的窄袖圓領長袍,袖口饒了一圈鑲嵌銀片的皮革護腕,整個人顯得格外英姿勃發,器宇軒昂。
“爲何解釋?此舉既能讓我與葉家退了婚,又能爲謝晚昭以證清白,還有......”季昭授轉身,看向神情倦怠的柳逸岚,“迷惑敵人。”
柳逸岚尋了個枕頭墊在後腰,“敵人?你們家能有什麽敵人?”
說話間,房門被人推開,一個形容枯瘦的男人走了進來。
季昭授皺眉,“你怎麽搞成這樣?”
柳逸岚看了一眼,吓得立刻坐了起來,“包子桐,你這是病入膏肓了嗎?”
來人正是包子桐,往日的他雖然算不上清秀俊美,但也幹幹淨淨,少年風流,但此刻的他卻周身都萦繞着一股沉悶和頹廢氣息,臉頰瘦的都能看到臉頰骨了,身上的衣服亦是皺巴巴的,像是好幾天沒有換洗過一樣。
“有酒嗎?”包子桐進門就直接癱坐在凳子上,啞着嗓子問。
季昭授直接給人倒了杯茶,自從上次自己被蘭青暗算之後,他們這屋裏就不許上酒了,上次的事情讓老鸨自己也吓得夠嗆,哪還敢陽奉陰違啊。
包子桐掃了一眼,發現沒有酒,起身打開門沖着外面喊:“給老子拿酒過來!”
柳逸岚忙将人拉回來,好生勸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啊,要不先吃點東西吧?來來來,先坐下。”
包子桐頹然的被拉了回來,坐在椅上像是失了魂兒一樣。
季昭授皺眉,“是不是李襄儀發生什麽事了?”
包子桐擡起頭,笑的比哭還難看,“她要定親了,今天。”
“什麽?”柳逸岚大喊,“她不是被人......”
所有人都覺得當初李家看不上包子桐,是因爲包子桐是個庶子,覺得他配不上李襄儀。可是現在李襄儀失了身,想要再嫁好人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麽下嫁給包子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包子桐雖是庶子,但是包老爺對他卻十分疼愛,不然也不會縱容他跟着季昭授遊手好閑這麽多年。
而且他文武雙全,模樣端正,是平州難得的好兒郎,最重要的是,他與李襄儀從小相識,又對李襄儀情深義重,若是兩人能成好事,對李襄儀來說絕對是不錯的選擇。
可現在是怎麽回事,這才幾天,李襄儀竟然就要跟别人定親了?
“我說你不是天天都往人李家跑嗎?我還以爲是李襄儀接受你了,如今這算怎麽回事?耍着人玩呢?”柳逸岚打抱不平的說。
若是李家早有打算,就不該讓包子桐去他家陪李襄儀,如今給了人希望,又将希望全部踩碎是什麽意思。
季昭授亦是不悅問:“許給哪家了?”
包子桐搖頭,“襄儀沒有說,隻說讓我以後都不要去李家了,原先我以爲她是說氣話,直到我看到有人擡着聘禮進了李家。”
柳逸岚道:“你等着,我現在就讓人去打探一下,看看是誰跟李家提了親。”
話說着,柳逸岚就出門去了。
“季二少爺,您要的酒來了。”老鸨親自端着酒水,敲門走了進來。
包子桐聞言伸手就要去拿,被季昭授攔了下來。
“暫時不需要了,出去吧。”季昭授冷冷道。
老鸨好奇的看向包子桐,唏噓問:“哎喲,包少爺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樣了?”
“出去!”季昭授叱道。
老鸨畏懼的看向季昭授,心裏犯嘀咕,這季二少爺怎麽了,以往他對誰都是溫溫和和的,從不跟人擺臉色,今兒從進門開始就冷着臉,難道他還在記恨着蘭青的事?
想到這裏,老鸨心虛的彎腰道:“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
包子桐不耐煩的推開季昭授,搖搖晃晃的走到美人榻邊,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不讓喝酒,睡覺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