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臉色頓變,解釋道:“柳逸岚是柳鸢星的哥哥,我們過去看看情況。”
當街縱馬的事情才過去沒幾天,現在又來個書坊殺人,這柳家究竟是得罪了什麽人,對方次次都下狠手,難道非得要柳家家破人亡才罷手嗎?
“柳逸岚你别以爲你家有權有勢就可以無法無天,今天你殺了我三弟,我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有人情緒激動的大聲說道。
“爲了一點口角就傷人性命,柳家還真以爲出了個柳貴妃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早就聽說柳逸岚在書院和季昭授那群纨绔子弟爲非作歹,霸淩同窗,本以爲隻是謠言,沒想到他當真如此無法無天,簡直是枉讀聖賢書啊!”
“前些日當街縱馬的人不就是他嗎?這群有錢人什麽事情幹不出來,簡直是敗類人渣!”
阿晚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面群情激奮,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将柳逸岚塑造成了一個無惡不作,仗勢欺人的殺人犯。
“大小姐,裏面的人情緒都很激動,你要小心點。”蓮珞擔憂說,生怕那群人會将怒火殃及到阿晚身上。
阿晚點頭,“你帶小朔在外面等着。”
小朔緊緊的抓着阿晚的手掌,不肯松開,粉嫩的臉上滿是執拗。
“奴婢跟您一起進去。”蓮珞道,萬一真有什麽事,多個人多份力。
阿晚隻好點頭。
進了裏面才發現這書坊竟比外面看着的還大,屋裏人山人海,光是下面一層就有二三十個人,樓上還有十幾個人正趴在圍欄上往下看。
有的人一臉冷笑,就想看别人如何遭殃;有的人時不時跟身邊的朋友讨論着,一臉憤慨;還有人手執毛筆,正快速的往紙上寫着什麽。
蓮珞用力的擠開人群,給阿晚和小朔騰出空間,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屋子西南角的兩個書櫃之間,所以就算有人看到阿晚,也是匆匆一瞥,隻當是看熱鬧的,并未在意。
被衆人堵在角落,柳逸岚像是被吓傻了一樣,目光驚懼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男人,臉色慘白一片。
阿晚本欲捂住小朔的眼睛,小朔卻偏過頭去,好奇的看着那屍體,絲毫不懼。
阿晚隻好作罷,皺眉看向四周,卻意外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站在柳逸岚的身後,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對襟繡花褙子,臉上略施粉黛卻清純動人,在人群中猶如一朵嬌弱的水蓮花,格外醒目。
明明上次在汀風湖的時候,她還與柳逸岚打情罵俏,甚至惹得柳鸢星對柳逸岚埋怨不已,可是現在她卻像是從未見過對方一樣,漠然的站在一旁,猶如一個無關緊要的看客。
“馮健,你光哭有什麽用,你堂堂的三尺男兒還怕他一個柳逸岚不成,趕緊讓人找根繩子将殺人兇手綁了送去官府,我就不信咱們這麽多人看着,柳家還能包庇他不成!”有人急躁的喊道。
被叫做馮健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身材肥碩,有些賊眉鼠眼,身上穿着儒生的青衣,此刻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對着地上的屍體直叫喚,“三弟你死的好慘啊。”
有人當真拿着麻繩從人群裏走了出去,二話不說就要将柳逸岚綁起來。
“我們應天書院的臉都要被你給丢盡了,那麽多書你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吧,柳逸岚,你就是應天的恥辱!”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怒罵道,随即一方硯台被扔了過去。
阿晚急忙上前,拉住柳逸岚的衣服将人拖了過來。
“啪”的一聲,硯台碎了一地,衆人吓得心頭一跳。
蓮珞忽的皺起了眉頭,目光狐疑的看向血泊中的屍體。
柳逸岚拍着吓得狂跳的胸口,心有餘悸道:“多謝兄——謝大小姐?你怎麽在這裏?”
“謝大小姐?是我知道的那個謝家嘛?”有人嘀咕。
“我聽說上次在城門口救了人的就是謝家大小姐,看樣子他們像是認識的。”
“他們不會是一夥的吧?”
柳逸岚這句“謝大小姐”讓流言蜚語瞬間傳遍了整個書坊,所有人都竊竊私語着兩人的關系。
阿晚淡淡說:“我是來買書的,發生什麽事了?”
柳逸岚也不傻,自從上次馬兒受驚的事件之後,母親和妹妹都跟他分析過如今柳家的處境,他也知道定是有人見他們柳家的權勢日益強大,所以就想陷害他,從而整垮整個柳家。
“人真不是我殺的,我平白無故殺他做什麽?我就是進來買書的,然後這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見我拿什麽書,他就非要跟我搶,我氣不過就罵了他一句,誰想到他突然大聲嚷嚷起來,然後拿着匕首捅了自己一刀。”
柳逸岚焦急的解釋道,“我真的是冤枉的。”
“我呸,你的意思是我三弟爲了冤枉你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馮健憤怒的反駁道,狠狠的甩了一把鼻涕,邊哭邊說:“我知道你們柳家有權有勢,你姐姐還是當今的貴妃娘娘,可是那又怎麽樣,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馮健說完,朝四周的衆人大聲哭訴道:“我馮健自小家貧,年幼喪父,是母親辛辛苦苦将我們兄弟三人拉扯大的。
我三弟爲了供我讀書,更是起早貪黑,吃盡了苦頭。如今柳逸岚仗着自己有一個當官的爹就草菅人命,殘忍的殺害了我三弟,此仇不報複非君子!諸位同窗,若是殺人也能逃脫罪責的話,人倫道德何在?駱國的律法何在?”
此話一出,讓那些出身貧寒,曾被官家弟子羞辱打壓過的學子們紛紛站了起來。
一股同仇敵忾的情緒瞬間了傳遍了整個書坊,柳逸岚在衆人的口誅筆伐之下成爲了那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我們跟你一起去官府,我們給你作證!”有人高喊道。
“我也去!”
“我們也去!”
附和的聲音此起彼伏,支持馮健的聲勢越發浩大。
柳逸岚被衆人喊得心裏發慌,他深知自己一旦進了衙門,就很可能永遠都出不來了。
到時候就算父親查出他是冤枉的,這些人也一定也不會相信,他們甚至會覺得是柳家動用權勢讓他逃脫罪責的。
怎麽辦?他還不到二十歲,他不想死,更不想拖累家人。
柳逸岚急的渾身發抖,腦子裏亂成了漿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