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心裏,是不是隻要她謝晚昭還有一口氣在,那魏氏做的所有惡事他都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的擔驚受怕,她的不安惶恐,她所有的痛苦和怨恨在父親眼裏,是不是都不值一提?
反正她還活着,哪怕已經千瘡百孔。
謝志鴻張了張嘴,似乎也覺得有些強人所難,但最終還是開了口,“晚昭,這個丫鬟留不得,你放了她這一次,她下次還會害你,倒不如交給你母親處置。明天我讓管家把府裏丫鬟都帶給你看看,你再重新挑選兩個合心意的。”
阿晚握緊了拳頭,面上輕笑道:“父親說得對,有的人晚昭就算放了她這一次,她下次還會再犯,女兒受教了。
至于墜兒...她本就是母親給晚昭安排的,如今犯了事兒自然也由母親處置,隻是還望母親念在她在府裏伺候多年的份上,留她一命。”
晚昭這番話說出口,便說明她再次妥協了。
謝志鴻暗暗松了口氣,看着阿晚那頹然的模樣,他心裏也不好受,就想着讓管家趕緊核對好媛若的嫁妝交給晚昭,不能讓孩子寒了心。
魏氏輕蔑的掃了眼阿晚,心中冷笑,跟她鬥,謝晚昭還是太嫩了,光是一個謝志鴻就足夠壓得她不敢喘氣。
當天晚上,墜兒因爲傷勢過重,終歸還是沒能活下來。
管家讓人拿了張席子,将屍體往席子上一裹,扔到闆車上連夜送出了府。
翌日,天空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風。
黎嬰紅着眼睛打掃了院子,想着阿晚應該快起床了,又忙去準備洗漱的用具。
“吱呀——”
房門從裏面打開,阿晚穿着整齊的走了出來。
“小姐,你怎麽自己穿衣服了?”黎嬰端着銅盆匆匆進來。
阿晚見她眼睛腫的都成了一條縫隙,歎息道:“如今院子裏就剩你一個丫鬟,有些事就先别做了,等來了新人再說。”
黎嬰搖頭,“奴婢沒事,奴婢現在巴不得有一堆事情可做,不然一閑下來就控制不住的想起墜兒。”
話說完,黎嬰又紅了眼睛,端着盆匆匆屋裏走去。
伺候完阿晚洗漱,黎嬰拿着篦梳給阿晚梳頭,想了想說:“昨夜奴婢送墜兒走的時候,在梅院門口看到了三少爺。”
阿晚随手挑了隻木簪遞給黎嬰,“他在那裏做什麽?”
墜兒被送出府的時候都三更了,他不在明開院睡覺,跑到梅園門口做什麽。
“奴婢見他的時候,他就蹲在門口,也不說話,目光一直落在闆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錯覺,總覺得三少爺他哭了。”
阿晚擡手,“先别弄了,你跟我來一下。”
兩人出了房門,徑直往對面的廚房走去,黎嬰有些害怕,“小姐,我們去那裏做什麽?”
阿晚道:“你要是害怕的就在院子裏等我,我進去看看就出來。”
黎嬰搖頭,努力咽了咽口水,“奴婢還是跟您一起進去吧。”
廚房裏跟之前一樣,地面布滿了灰塵,角落裏到處都是蜘蛛網,加上天氣陰沉,窗戶也不透光,所以看起來破敗又陰森。
“之前奴婢還不覺得,這會兒怎麽覺得屋裏面冷飕飕的。”黎嬰抱着胳膊小聲說。
阿晚走到謝承宣經常呆的角落,她回想了一下謝承宣坐着的位置,也跟着盤腿坐了過去。
黎嬰沒由來的汗毛直立,“小姐,你幹什麽啊?”
阿晚道:“你别說話,讓我想想。”
正對着的是一面牆壁,牆壁的角落裏長滿了黴菌,地上堆放了大大小小的木雕,有些木雕看起來已經放了好久了,都染上了黑色的黴菌。
“黎嬰,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阿晚問。
黎嬰使勁的搓着胳膊,害怕說:“奴婢覺得這地兒哪哪都不對勁。”
忽的,黎嬰腦海中蹦出一個恐怖的猜測,她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兩步道:“小姐,墜兒說玲珑就是死在這屋裏的,你說...她會不會就死在你坐的那個位置?”
一語驚醒夢中人,阿晚聞言,擡眸看向面前的牆壁,然後又湊近了一些,果然發現了端倪。
“黎嬰你過來看,這牆壁像是被人刮了一層。”
“怎麽會,這地方平日裏除了三少爺,可沒人會過來啊。”黎嬰雖然害怕,但還是走了過去。
隻見牆面上有着明顯的刮痕,但對方做的似乎非常潦草,隻把最顯眼的幾個地方給刮掉了,其它的地方仍有一些黑色的斑點殘留。
“是血迹。”阿晚肯定道。
黎嬰打了個寒顫,抓着阿晚的胳膊道:“小姐,我們趕緊出去吧,這也太可怕了。”
阿晚輕笑道:“鬼有什麽可怕的,人才可怕呢。”
因爲自己也曾以鬼魂的形态存在過,所以阿晚知道鬼并不能害人,能害人的隻有人自己。
這話讓黎嬰又想到了墜兒,她在秋卉院住了這麽久,鬼沒有傷她分毫,反而是她的主子魏氏,将她打殺了。
鬼真的要比人更可怕嗎?似乎并不是。
阿晚忽的感覺到有一股風從旁邊吹來,“這兒好像有一扇門。”阿晚說道。
随即起身将旁邊的櫥櫃挪開,後面赫然就是一扇被蟲子蛀的滿是孔洞的木門。
“小姐,你退後些,奴婢來吧。”黎嬰鼓足了勇氣,上前說。
阿晚環顧了一圈,找到了一根燒火棍,“用這個。”
捅了好幾下,木門終于被打開,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裏面竟是一個雜草叢生的院子。
“這裏怎麽還會有院子?”阿晚詫異道。
黎嬰眼尖的看到院子中間有一口井,莫名其妙的心口一窒,有些畏懼,“小姐,那裏好像有口井。”
阿晚揮開蜘蛛網,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後院,門口的屋檐下還堆放着未燒完的木柴,往前就能看到半人高的雜草從裏有一口井,井口上面的繩子已經腐爛了,旁邊的地上滾落着半隻木桶。
“别過去!”黎嬰突然厲聲叫道。
阿晚不解的看向對方,卻見黎嬰像是受到了驚吓一樣,臉色發白,身體緊緊的靠在牆上,眼中滿是恐懼。
“怎麽了?”阿晚疑惑問。
黎嬰搖頭,“不知道,奴婢就覺得心裏很慌,小姐我們走吧,奴婢真的覺得很不舒服。”
阿晚回頭看向身後的那口井,又轉頭看向黎嬰,似乎明白了什麽,臉色霎時變得陰沉起來,周身驟然散發出森寒的冷意。
“你先出去。”阿晚道。
“小姐,你跟奴婢一起出去吧,這地方真的很奇怪。”黎嬰搖頭,有些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