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一臉的平靜的說:“夫君有所不知,前日妾身不是将我母親給我的那對玉镯送給晚昭了嗎?今日王家當鋪的掌櫃突然派人過來,說我家下人拿了一對玉镯去他鋪子裏典當,我一眼便認出那镯子就是我送與晚昭的,而偷了玉镯的人正是這丫鬟。”
阿晚道:“父親,這對玉镯昨夜便已經被車夫孫有德偷了去,墜兒一個内院的丫鬟怎麽可能拿到玉镯,這其中定有隐情。再說了,事情尚未查清楚,就要杖責三十,這不是拿人命當兒戲嗎?”
謝志鴻聽得眉頭緊鎖,看着神色爲難的魏氏又看向一臉冷漠的阿晚,心裏一陣無奈,擡手道:“你倆都給住手,要打要罰,也先得問清楚情況再說。”
魏氏低頭,眼底劃過一抹譏諷,随即便讓家丁停了手。
墜兒已經痛得喊不出來了,後背的衣服上溢出了血迹,整個人趴在凳子上無力的呻吟着。
“墜兒。”黎嬰趕忙上前查看。
雖說墜兒不讨人喜歡,但是她們畢竟相處了那麽久,看到對方如今的樣子,黎嬰還是覺得不忍。
“既然夫君說要查清楚,那就讓這丫鬟自己說說,她是從哪裏得到玉镯的。”魏氏說道,朝碧玉使了個眼色。
碧玉當即命令身邊的婆子去将墜兒扶了起來,黎嬰想要搭把手,卻被婆子推了一下,差點跌倒。
魏氏走到墜兒身邊,厲聲問:“你是從哪裏得到那對玉镯的?還不從實招來。”
墜兒此刻已經痛得有些意識迷糊了,聞言哭着說:“夫人,镯子真的不是奴婢偷的,是您讓奴婢拿去典當的啊,夫人你不能污蔑我啊。”
“污蔑你?”魏氏冷笑一聲,“你一個丫鬟也配讓我污蔑嗎?我若想處置你,何必要兜這麽大的圈子。既然你非要不見棺材不掉淚,那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碧玉,去把重宛叫過來。”
阿晚眉頭緊蹙,心知墜兒恐怕要被魏氏徹底放棄了。
果不其然,重宛一來就給墜兒來了個晴天霹靂。
而這時候,阿晚才明白魏氏的真正的目的,她是想利用墜兒将自己從孫有德的事情中徹底摘除出去。
“......墜兒與孫有德早年便相識,孫有德甚至曾說等他攢夠了錢就要迎娶墜兒,昨日墜兒還說孫有德最近要發大财,但奴婢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竟将主意打到了大小姐身上。”
重宛說着,又從頭上拔下了一隻銀簪遞給碧玉,“這是今天上午墜兒送給奴婢的,她說她要離開謝府,連行禮都收拾好了,臨走前看在我們相處多年的情分上,送了奴婢這枚銀簪。”
碧玉佯裝詫異說:“大小姐,這銀簪好像是您的,您看看。”
不用看,那隻銀簪的确是阿晚的,阿晚第一天進謝府,所有人都見她戴過。
魏氏輕蔑的掃了眼阿晚,故意道:“碧玉,你讓人去秋卉院看看這丫鬟是不是像重宛說的,連東西都收拾好了。”
墜兒一聽,頓時急的不行,她拼命推開扣住她的嬷嬷,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阿晚跟前,哀求道:“大小姐,不是的,是重宛冤枉我,奴婢和那什麽孫有德根本不認識,奴婢沒有偷東西,更沒有害您啊,大小姐你要相信奴婢!”
重宛面露不忍,卻是搖頭歎道:“墜兒,我知道你怨恨大小姐上次打了你,可是你也不能爲了這點小事就夥同情郎謀害大小姐啊,墜兒你還是坦白吧,就算你不爲了你自己,你也想想你娘和你弟弟啊。”
原本苦苦哀求的墜兒忽的停了下來,震驚的看向重宛,蒼白的嘴唇抖了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阿晚心裏長歎一聲,她總算是見識到了魏氏的手段,這一步步,她算計的絲毫不差。
她知道墜兒腦子笨,膽子也小,卻偏偏一心想要回明開院,想要當大丫鬟。所以她給墜兒畫了張大餅,許諾了墜兒想要的一切,可墜兒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的走向魏氏給她設的死局。
一個墜兒,徹底洗脫了她買通孫有德謀害阿晚的嫌疑。
前去秋卉院的丫鬟也回來禀報說,的确看到了墜兒收拾好的包裹,重宛并未撒謊。
墜兒與孫有德是情人,所以墜兒手裏有阿晚的玉镯,她怨恨阿晚打了她,也有了謀害的動機,如今又有了逃走的證據。
墜兒已經翻不了身了。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魏氏冷眼看着墜兒,宛如在看一個死物。
方才還苦苦哀求着阿晚救她,說自己無辜的墜兒,此刻卻像是失了靈魂的人偶一樣,再沒了反抗的意識。
阿晚問:“既然母親知道的如此之多,一定也知道孫有德現在人在何處吧?”
魏氏皮笑肉不笑說:“晚昭這話說可是問錯人了,與孫有德見面的人是墜兒,你該問她才是。”
墜兒恍惚的擡起頭看向重宛,見重宛正朝她微笑着,那不算好看的臉上此刻正散發着異樣的溫柔。
半晌,墜兒嗫嚅道:“奴婢認錯,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奴婢任由大小姐懲罰。”
“墜兒,你在胡說什麽?”黎嬰難以置信的看向她。
墜兒啜泣着,死死的抓住了阿晚的裙擺,重複喊道:“是奴婢做的,都是奴婢做的,求大小姐責罰奴婢吧,求大小姐責罰奴婢。”
阿晚仰頭深深吸了口氣,無奈道:“黎嬰,你把墜兒先帶回去吧。”
魏氏出聲道:“慢着!我知道晚昭你心慈,不想與之計較。但是府裏有府裏的規矩,既然墜兒偷了東西,還聯合她人謀害于你,那按照府裏的規矩她就應該接受懲罰,否則以後其他人紛紛效仿,謝家還有什麽家規可言。”
話說着,魏氏看向旁邊一直未曾開口的謝志鴻,歎息道:“老爺,這丫鬟偷竊事小,意圖謀害晚昭事大,若是不嚴加懲罰,以後必将釀成大禍啊。”
謝志鴻看向阿晚,眼中皆是複雜的神色。這件事看似毫無漏洞,實則疑點重重,但是他又能怎麽辦。
手心手背都是肉,況且晚昭也沒有受傷,與其讓魏氏和晚昭鬧得頭破血流,不如犧牲這丫鬟以求太平。
阿晚察覺到父親的目光,回望了過去,随即心裏猛地一緊。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無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