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還有人興奮說:“這個提議不錯,不過咱們不管是射覆還是作詩,都得有個範圍,不如就以這汀風湖内的景與物爲限,如何?”
項洲話音方落,謝子衍秉承着嚴謹的态度,問:“這景與物,可包含人?”
“自然是要包含的,人不也是汀風湖的一部分嗎?”胥久久認真說。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就把這事給敲定了。
胥夫人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事,但又想不起來,直到葉居上淡淡說:“若是兩者都不會,可否用其它的表演代替?”
既不會射覆,也不會賦詩?
所有人頓時反應過來,女子這邊齊齊看向了阿晚,男子那邊齊齊看向了薛深。
主仆倆頓時窘迫的耳根通紅,同時也暗暗松了口氣,早說總比事到臨頭才說的好。
包子桐又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實在是因爲他想起了阿晚那首“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的名句。
季昭授勾唇,微眯的雙眸裏閃爍着溫柔的笑意。
“僅賦詩太過無趣了,舞劍,彈琴,唱曲兒,凡是才藝皆無不可,這才有趣。”季昭授笑着慵懶說道,清澈的目光好似透過了那精緻的屏風看到了對面。
阿晚雖未看到人,但知道這話是季昭授提出來的,不說别的,單那“舞劍”便是爲薛深提的,至于她,别的不行,但是靖陽小曲兒卻還記得幾首,應該能應付。
“嗯,昭授這提議不錯,就這麽決定吧。”胥元白詢問的看向胥夫人。
胥夫人自知剛才是自己欠考慮了,如今有了補救的法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随後胥夫人讓丫鬟和小厮回去拿了面小鼓和一朵大紅色的絹花過來,将鼓放在最中間的位置,鼓聲響起,便開始傳花,鼓聲落下,花在誰手裏,誰便是“覆”,再起一輪,得到絹花的便是“射”。
由于需要玩遊戲,于是衆人商議還是将中間的屏風撤了,在原本屏風的位置放了一張八仙桌,桌上擺了一個香檀木盒,木盒足有湯碗大小。
阿元主動請纓要做令官,她是柳鸢星的丫鬟,今日又是柳鸢星做東,她做令官自然是最合适不過了。
随即靈奴也主動要求上去擊鼓,反正都是些主子們玩的遊戲,她也不會,倒不如擊鼓來的有趣。
阿元用手絹把靈奴的眼睛蒙上,然後将絹花遞給了男子那邊坐在最前面的胥元白。
“可以開始了。”阿元提醒。
于是靈奴開始擊鼓,鼓聲“咚咚咚”的就像是密集的雨點砸在屋頂上,敲的衆人心頭又慌張又激動。
絹花從胥元白手裏傳給了柳逸岚,然後依次傳給了包子桐,季昭授,薛深,項洲,剛到謝子衍手裏,鼓聲就戛然而止了。
謝子衍看着手裏的絹花,松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幸運的還是不幸。
阿元笑道:“謝公子是覆,鼓聲再次開始之前,花繼續往下傳,鼓聲落下之後,拿到花的便是射,諸位,準備好了——開始!”
“給我給我!”胥久久驚慌失措的從謝子衍手裏奪過絹花,然後又急忙遞給阿晚。
阿晚心裏也慌啊,接過花就跟燙手一樣趕緊扔給了柳鸢星。
柳鸢星倒是一點都不着急,竟還把玩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遞給葉居上。
葉居上掃了眼柳鸢星,眼中閃過一抹警告之色,随即将絹花遞給了胥夫人。
胥夫人還沒來得及接住,鼓聲就停了。
衆人一陣歡呼,有慶幸,也有惋惜,更多的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阿元興奮道:“葉小姐爲射,請謝公子帶盒子去内室做準備。”
阿晚暗暗松了口氣,環顧其他人,皆是一臉的看熱鬧,唯有薛深跟自己一樣,都像是從戰場上撿回了一條命,眼裏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過,季昭授是怎麽回事?
隻見他也不知是喝醉了,還是怎麽了,竟然毫無形象的直接半躺在椅子上,似乎是要睡着了,手裏抓着一把豆子還未吃完,灑了一地。如墨的長發僅用一條白色的發帶松松垮垮的綁綁了兩圈,發尾拖在地上像是一塊溫潤的黑色綢布。
阿晚喟歎一聲,葉居上那樣高冷倨傲的女子怎麽會喜歡上季昭授這般放浪形骸的男子呢?
一想到兩人站在一起的那個畫面,阿晚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太詭異了。
“你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耳邊突然響起柳鸢星的聲音,阿晚忙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什麽。”
柳鸢星卻像是早就看透了一般,笑道:“你是不是奇怪葉居上爲什麽會跟季昭授有婚約?”
阿晚詫異的看向她,還未開口就聽柳鸢星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原來季家和葉家乃是世交,季夫人與葉夫人更是相識于少時,二人感情很好,成親之後也一直保持着聯系。
葉夫人懷上葉居上的時候,季夫人當時已經生了季家老大季功滿和老二季昭授。兩人當時便戲言,倘若葉夫人生下的是女兒,就與季家結爲親家。
本來這件事過了這多年,大家早就忘了,況且季家雖有兄弟三人,但在葉家看來,都非良人,實在是配不上葉居上。
可就在兩年前,本就身體不好的葉夫人突然染了惡疾,她唯恐自己去世之後,葉老爺續弦會苛待葉居上,于是便寫信給了季夫人,重新提及了當年的事情。
季夫人也是看着葉居上長大的,自是不忍心她受委屈,于是挑挑揀揀,再三比對,最後終于從矮子裏拔高子,選了季昭授作爲葉居上的未婚夫。
起先葉居上和季昭授都不同意,但見葉夫人身體越來越差,爲了使她安心,兩人隻好暫時應下了。
“那葉夫人現在怎麽樣?”阿晚關心問。
柳鸢星搖頭,“許是覺得沒了牽挂吧,得知兩人同意之後,葉夫人就去了。”
阿晚聞言一陣唏噓,她想起了前世的父親,他也是在得知自己時日無多的時候,給她選了一門親事,隻可惜她沒把握住,終是辜負了父親的苦心。
“行了,他們倆的事情他們自己會處理的,如果真的不想成親,他們有的是法子,我們看熱鬧就成。”柳鸢星拍了拍阿晚的肩膀。
阿晚點點頭,突然有些同情的看向季昭授,他如今手腳健全,目聰耳明,大家尚且覺得他配不上葉居上。
等他變成了殘疾之後,怕是更加覺得配不上了,難怪最後兩人沒有成親。
季昭授三杯水酒下肚,便已醉的五迷三道,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發現對面有人正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