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笑道:“其實老太太的心思也并非難猜,說到底,她都是爲了謝家。”
“難爲她了,年輕的時候爲了謝家到處奔波,年老了,還要如此操心。”阿晚唏噓道。
前世老太太是在父親去世後的第二天突然急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就跟着去了。
老太太去世的時候,阿晚被勒令不許踏進福壽堂半步,所以當日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阿晚一無所知,隻知道那天魏氏以沒照顧好老太太爲由,遣散了福壽堂的全部丫鬟婆子。
父親去世了,老太太也走了。
其實那時候的阿晚并沒有太大的感覺,她孤身一人回到謝家,爲了能生存下去已經用盡了全力,哪裏還有心思去爲被人惋惜呢。
阿晚長歎一聲,自嘲道:“也都怪我們這群小輩不争氣啊。”
但凡能出個挑大梁的,謝家最後也至于換了門楣,變成了魏家。
“誰不争氣了?”柳鸢星帶着阿元笑着走了過來。
白芷吓得連忙站起身,老老實實的站在阿晚身後。
阿晚笑道:“沒什麽,我就說我自己不争氣,文不成武不就的。”
和葉居上不同,柳鸢星很喜歡笑,而且是那種發自内心的真誠的笑,就像是一朵永不凋謝的向陽花,生機盎然。
“謝大小姐說這話未免太過妄自菲薄了些,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指不定謝大小姐就是哪一行的狀元郎呢,到時候我們還得仰仗謝大小姐也說不準。”
柳鸢星笑着安慰說,别人若是說這話,難保不會讓人覺得有譏諷嘲笑之嫌,可是柳鸢星說這話,卻隻會讓人覺得舒心。
阿晚打量着柳鸢星,前世雖聽說過這個人,但那時候的柳家因爲柳逸岚縱馬行兇之事,已經逐漸落敗了。
柳鸢星也從人人追逐的大才女,變成了殺人犯的親妹妹,她的才華,她的灑脫,她所有的贊揚和美譽都随之變得一文不值。
“你知道嗎?也許在外人看來,你隻是救了我哥,但實際上,你救了我們整個柳家。”柳鸢星轉頭,目光真摯的看着阿晚,感激說道。
阿晚對上柳鸢星的眼睛,心底微微震顫,那是一雙如驕陽烈火般的雙眸,裏面赤誠一片,容不下半分虛僞和怯懦。
前世的駱國究竟錯過了一位怎樣灼灼如華的女子啊。
阿晚心裏喟歎,第一次對于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有了期待。
不受控制的未必都是壞事。
“柳小姐跟我說這些,就不怕我挾恩圖報啊?”阿晚笑盈盈問。
柳鸢星的目光轉向遠處,自嘲道:“我說的是事實,你若想要回報也理所應當。但是我也跟你說實話,你别看外面都說我柳家如何如何的有權有勢,實則都不過是盛名在外,其實難副,各中苦楚亦不足爲外人道也。”
前世皇上既然連調查都還沒開始,就直接下令通緝柳逸岚,後續柳家更是以驚人的速度迅速衰敗,若說這一切沒有人暗中授意,誰會相信呢?
所以如今柳鸢星說的這番話阿晚并不懷疑,她雖陰差陽錯的救了柳家一回,那第二回,第三回呢?
說到底,不管是阿晚,還是柳鸢星,甚至是整個柳家,都被懸在了危鎖之上,隻不過鎖鏈的高度不一樣罷了。
阿晚從未覺得自己的腦子如此清醒過,來之前她考慮的是如何在謝家立足,如何奪回母親的嫁妝,如何成爲謝家的掌權人。
可現在,阿晚考慮的東西卻遠遠不止這些了。
誰說燕雀不知鴻鹄之志,也許燕雀知道了,隻是那些旁觀者不知道而已呢。
阿晚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野心,随即擡頭淺笑道:“既然柳小姐如此推心置腹,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想必你對我此行的目的也都心知肚明了。”
“大小姐?”白芷驚愕,連忙出聲想要打斷,但随即就被阿晚制止了。
柳鸢星挑了挑眉,吩咐阿元,“你帶白芷下去休息一下。”
白芷無奈,隻能一臉擔憂的跟着阿元離開了,連那兩個彈琴的人都被請走了。
“說吧,你想要什麽?”沒了外人,柳鸢星越發随意了,直接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托着下巴,饒有興緻的看着阿晚。
阿晚道:“柳小姐——”
“叫我鸢星吧,小姐來小姐去的,聽着怪生疏的。”柳鸢星笑着打斷說。
阿晚深深吸了口氣,娓娓說道:“鸢星,說實話,你們柳家已是危如累卵了。上次若不是我的護衛出手,結果就是柳家大少爺當街縱馬行兇,緻死傷者數人。當時街上圍觀者那麽多,其中定有心懷叵測之人,隻需稍加挑撥,勢必會引起百姓的恐慌和衆怒。其後果不用我多言,你那麽聰明一定能想到。”
柳鸢星聽完,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隻是眼中那耀眼的光芒卻漸漸被憂慮所取代。
“沒想到晚昭你居然能想到這麽多,看來是我們小瞧了你。”
“叫我阿晚吧,我朋友都叫我阿晚。”阿晚笑着,繼續說道:“你别誤會,我說這些不是想說我做了一件多麽厲害的事情,而是想告訴你,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對方一次不成,難保不會有下次。”
“你的目的呢?你跟我說這些,你想要什麽?”柳鸢星問。
會有人因爲第一次見面就對别人推心置腹的嗎?柳鸢星不信。
“實話就是,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價值,從而助我成爲謝家的掌權人。假話就是,我把你當朋友。”
柳鸢星怔住,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将自己的野心暴露的如此坦蕩的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從容,坦蕩,不卑不亢,溫柔又堅定。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個俗人呢。
柳鸢星心想,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謝家大小姐越發感興趣了。
兩人說話的當會兒,靶場的比試已經結束了,季昭授三支箭正中紅心,後面兩隻分别将葉居上和薛深的箭擠了下來,杯子的水一滴未撒,可謂是大獲全勝。
至于包子桐,首發射中了箭靶的邊緣,第二次直接說自己的胳膊舊傷複發,棄權了,衆人一陣唏噓,他倒是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笑呵呵的表示多謝大家的理解。
于是統計下來,需要下水摸魚的就是項洲和包子桐。
胥夫人笑言,讓這兩個碰到一起,簡直就是針尖對麥芒,尖對尖了。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于是胥夫人就建議大家直接去汀風湖,在畫舫裏一邊用午膳一邊遊覽汀風湖美景,想必也别有一番滋味。
衆人自然是沒有異議。
汀風湖邊的畫舫很多,但多是一些小畫舫或者竹排,像阿晚她們坐着這種兩層畫舫卻僅此這一條。
整座畫舫猶如一條躍水而出的鯉魚,兩邊還裝飾有荷花蓮蓬,看起來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