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鸢星是何等聰明的人,瞬間就察覺到了阿晚的異常,再聯想到阿晚之前說的話,不由好笑,“你真的不用這麽害怕季昭授,他那人雖然行事孟浪了些,但絕對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再說了,他要是真的記恨你,早就過來找你算賬了,哪還會等到現在啊。”
阿晚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但是她懼怕季昭授不僅僅是因爲曾推他滾下樓,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爲害怕會再次重蹈前世的孽緣。
她也許改變不了季昭授的命運,但至少要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就在阿晚思索之際,季昭授已經準備就緒了。
丫鬟端着水杯小心翼翼的放在他胳膊肘上,臨走前羞紅了臉鼓勵說:“季公子,你一定能百發百中的。”
季昭授挂在嘴角的一抹微笑瞬間漾開,通透澄淨的雙眸中露出絲絲溫柔,“多謝。”
丫鬟登時臉色紅的能滴出血來,再也待不住,捂着臉羞澀的跑開了。
包子桐幾人立刻開始起哄,大聲嚷着,“百發百中!百發百中!”
而季昭授也沒辜負他們的期望,毫不猶豫就射出了第一支箭,隻聽“叮”的一聲,羽箭正中靶心,他手肘上的水也一滴未灑。
“漂亮!”胥元白忍不住大贊,眼中滿是驕傲。
胥夫人笑道;“本以爲就是一場簡單的比試,不曾想竟如此精彩,人家常說下棋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性,我瞧着這射箭不也一樣嘛。”
胥元白點頭,深表贊同。
季昭授第一支箭射出之後,也不着急射第二隻箭,而是朝下面的丫鬟先擡了擡下巴,丫鬟不明所以,羞紅着臉跑了上去。
“季公子找奴婢何事?”
“姑娘,能否給我一杯水?”季昭授笑着詢問道。
心中卻暗罵包子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剛才讓他給自己弄點吃的,那家夥也不知道從哪裏摸索來的一塊糕點,吃的他口幹舌燥的,現在胸口就跟有團火一樣,燒的難受。
丫鬟連忙下去給季昭授倒了杯水上去,然後做勢就要親自給季昭授喂水。
“咳咳......”胥元白低頭假咳兩聲,老臉通紅。
季昭授隻好放下手裏的弓箭,笑着婉拒道:“多謝姑娘,我還是自己來吧。”
丫鬟眼中滿是失落,等季昭授喝完了水才抱着杯子下去了。
“這季二少爺太過分了。”宿雨氣的跺腳。
葉居上淡淡說:“他從小就是這個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可是以前和現在哪能一樣啊,現在他和小姐你可是有婚約的!”宿雨情緒激動的說道。
阿晚本就距離葉居上不遠,加上宿雨情急之下也沒注意壓低聲音,所以阿晚自然就将這話聽了進去,當即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突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恥辱。
原來葉居上與季昭授是有過婚約的......
可爲什麽前世他們沒有在一起?甚至季家人連提都不曾提及過葉居上?最後葉居上被人誣陷,頭顱高懸于城樓之上的時候,季家人爲何沒有施救?
阿晚忽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仿佛自己被卷入了一個無盡的黑洞中,而她連自己應該身處在什麽樣的位置都不曾知曉。
“大小姐,你怎麽了?”白芷見阿晚臉色不對,忙問道。
阿晚搖頭,艱難的咽了下口水,感覺腦子漲的發疼,随口道:“沒事,估計是曬的吧。”
柳鸢星意味深長的看着阿晚,随即笑道:“白芷,要不你還是扶你家小姐回亭子裏休息下吧,反正都快比完了。”
阿晚着實不想在看到季昭授了,于是順坡下驢,跟衆人知會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季昭授臉上不以爲然,實則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了阿晚離開,心裏除了原本的那股不甘心,又多了一絲懷疑,難不成當真是自己在無意間得罪了她?
若真是這樣的話,還是盡快解除誤會爲好,他季昭授做人傥蕩,做事磊落,怎麽也不能在她這兒留下污點啊。
阿晚知道薛深還想看看其他人的箭法,所以并未讓他跟着,隻帶着白芷回了涼亭。
那兩個彈琴的依舊還在彈琴,涼亭的石桌上擺放的瓜果已經撤了下去,唯有一鼎香爐袅袅的升起了白霧。
“大小姐,你吃點這個吧,這個是解暑丸。”白芷從兜裏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來一顆藥丸。
阿晚擺手,“不用,我坐一會兒就好了。反正現在也沒人,你也坐一會兒吧,站那麽久,早該累了。”
白芷心裏有些感動,大小姐明明自己的身體都不舒服,卻還能爲她考慮。
她雖比大小姐大了幾歲,有時候反而覺得不是她在照顧大小姐,反而是大小姐在照顧她。
“趕緊坐會兒吧,待會兒來人了,你想坐都坐不了。”阿晚說着,拉住白芷的衣袖,将人帶到了凳子上。
白芷低頭,無意識的摩擦着手裏的白瓷瓶,腦中回想起了昨日老太太說的話。
别人都隻道老太太癡迷調香,從不過問府裏的事情,便當真以爲魏氏把控了謝家,謝家成了魏氏的一言堂。
可他們卻忘了,老太太也是從謝家主母的位置上退下來的,若不是年事已高,精力有限,這謝家哪容得魏氏放肆。
可惜老太太僅生了一子一女,長女方夫人如今寄居在謝家,便已是矮人一頭,哪還有說話的權利。
獨子謝三老爺倒是個會做生意的,就是耳根子太軟,又重感情,加上他對魏氏有愧,所以根本鬥不過魏氏,僅有的兩個兒子,一個是傻子不用指望,一個太年幼又是庶出。
倒是大老爺生了兩個好兒子,可惜都不是嫡出,終歸有隔閡;二老爺說是在京城爲官,但這麽多年了,除了寫信讓家裏給他寄錢,什麽音訊都沒有,倒像是扯了張老虎皮,狐假虎威呢。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阿晚用胳膊撞了一下白芷。
白芷回過神來,笑了笑,問道:“大小姐,你覺得老太太爲何要讓奴婢去秋卉院?”
阿晚臉上的笑意家漸漸淡去,“老太太的心思屬實難猜,我本以爲她是擔心我身邊沒個靠譜的丫鬟,怕我今日做錯事會給家裏丢臉,所以才讓你過來的。但現在聽你這麽一問,倒覺得沒那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