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并未否認,隻淡淡道:“重宛和墜兒都是魏氏的人,你今天來我這兒喝酒的事,怕是早已經傳到了魏氏的耳朵裏,錢嬷嬷,你說魏氏會怎麽想?”
錢嬷嬷臉上瞬間露出了一絲慌亂,但随即又鎮定了下來,色厲内荏的說道:“我服侍夫人二十餘載,忠心耿耿,你以爲憑你幾句話就能挑撥我和夫人的關系嗎?”
阿晚笑,“我父親是個商人,他最重名聲,可家裏卻出了個小偷,你說這種醜事一旦傳出去,魏氏真的還願意保你嗎?”
錢嬷嬷正因爲呆在魏氏身邊的時間長,所以她很了解魏氏的行事作風,倘若阿晚真的将她的認罪書交給了謝志鴻,那麽謝志鴻爲了保全謝家的名聲,一定會将她趕出去,到時候魏氏是絕對不可能爲了一個下人而惹得謝志鴻不高興的。
所以到時候被犧牲的隻會是她!
“重宛姐,我幫你吧。”外面傳來了黎嬰故意拔高的說話聲。
阿晚上前湊近了錢嬷嬷耳邊,低聲道:“太陽落山之前,給我回複。”
實際上沒等到太陽落山,錢嬷嬷就讓人給阿晚回了消息。
幫忙傳消息的是個胖墩墩的小女孩,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小小的月牙,看着也就七八歲,來的時候手裏還攥着一塊已經融化了的麥芽糖,糖水粘的臉上和衣服上都是。
她晃晃悠悠的進了院子,也不說找誰,就到處看,墜兒還以爲是個偷兒,從水缸後面拎起來一看,才發現是個小女孩。
小女孩名叫年年,是廚房王大娘的孫女,因爲性格好,長的又讨喜,像年畫裏的福娃,所以平日王大娘忙的時候就會讓她自己出去玩。
她也聰明,知道哪裏能去哪裏不能去,也從沒鬧出過什麽事,所以大家也就随她去了。
阿晚瞧着年年的花貓臉,讓墜兒去給她打盆水過來洗一下。
沒想到墜兒前腳剛走,方才還一臉傻笑的年年立刻從兜裏拿了個紙條遞給阿晚。
阿晚疑惑的打開紙條一看,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還真是獅子大開口,百兩紋銀都夠她過完下半輩子了。
忽的,阿晚明白過來,錢嬷嬷這是想屆時拿了錢就離開謝府啊。
不過阿晚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她現在是用認罪書威逼錢嬷嬷與她合作的,既然是合作,對方自然也想要利益。
“你回去跟她說,我同意了。”阿晚溫聲道。
年年眯眼笑了起來,圓嘟嘟的臉頰上露出兩個好看的梨渦,随即伸手道:“年年的跑路費。”
阿晚一面吃驚這孩子的聰穎,一面瞧着她的樣子又覺得好玩,于是當真讓黎嬰給了她五文錢。
拿了錢,年年就高興的跑了出去,一溜煙人就沒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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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墜兒去廚房拿午膳,過了許久才端了一盞青瓷的小盅回來。
黎嬰皺眉,不滿問:“怎麽就拿了這個回來?”
墜兒解釋道:“廚房說今天老爺要宴請客人,所以來不及給各院做午膳,讓先喝點蓮藕排骨湯墊墊。”
阿晚确實有些餓了,便放下手裏的活計,坐了過去。
可是等黎嬰揭開蓋子之後,便是阿晚也不由笑了起來。
隻見小盅裏裝了四五塊藕節,排骨沒見着,倒是有兩塊油膩的肥肉飄在上面,而且湯汁也是涼的,一看就是将昨夜吃剩的給拿了過來。
黎嬰惱怒道:“墜兒,你怎麽能拿這種東西回來糊弄小姐?”
墜兒也愣住了,顯然她當時并沒有打開檢查,瞬間急紅了眼睛,“不是的,當時廚房說了,這一份的确是秋卉院的,小姐,奴婢真的沒有錯拿。”
“如果沒有錯拿,那就是廚房故意欺負人,小姐,奴婢找她們理論去。”黎嬰說着,端起托盤就要去找人算賬。
“等等。”阿晚喊住黎嬰,“你急什麽,人家既然敢這樣做,那自然是想好了應對法子,你就這樣莽撞的沖過去,豈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黎嬰不甘心,氣紅了眼,“那也不能讓小姐你白白受委屈啊。”
受委屈阿晚倒不覺得,隻是跟前世相比,魏氏似乎更加急躁了些,前世她好歹讓自己也過了半個月富貴日子,可這一世才不到三天,她就迫不及待的讓下面的人給她使絆子了。
不過阿晚倒是知道魏氏這麽做的緣由,上一世自己初入謝府就在她手中連連栽了跟頭,魏氏見她又蠢又好控制,自然不着急動手了。
可這一世不同,這一世她在老太太那裏雖然沒讨到喜歡,但也不至于讓老太太生厭,魏氏提前給她挖的坑也都被她避了過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昨日她與父親見面了。
阿晚眸光閃爍,正思索找個什麽理由去見父親,就聽外面傳來重宛焦急的說話聲。
“去看看。”阿晚吩咐墜兒。
墜兒跑到門口瞧了一眼,便回來道:“是三少爺又來了。”
阿晚起身,剛走到院子裏就見外面分花約柳的走進來一個美豔的婦人,紅綠相間的輕薄羅裙,插滿朱钗的流雲髻,一張豔麗媚态的漂亮臉蛋,來人不是别人,正是父親的妾室,阮姨娘。
“大小姐恭喜啊。”阮姨娘也沒進來,就站在門口道喜。
阿晚疑惑,不解問:“何喜之有?”
阮姨娘掩口輕笑,一副“你明知故問”的樣子,卻也不明說,隻催促道:“大小姐您别問了,還是趕緊去換身好看些的衣服,跟我去了前廳您就知道了。”
前廳,那不是父親接待客人的地方嗎?
阿晚雖然心裏疑惑,但也沒有多問,因爲她瞧着阮姨娘那高興的樣子,十有八九不是什麽壞事。
“那就有勞姨娘先進屋稍坐片刻,我收拾好了就随你去前面。”阿晚笑着說道。
阮姨娘卻連忙推辭,像是院子裏有鬼一樣,笑的也有些勉強,“不了不了,我在這裏等着就好。”
阿晚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勉強。
其實阿晚櫃子裏總共也就那麽幾身衣服,都是魏氏臨時讓人湊齊的,唯一一件能見客的也就那身桃紅色的蟬翼紗。
昨日清洗過之後,衣服上已經沒了芫洄,倒也還能應應急。
收拾好之後,阿晚想起謝承宣還在自己的院裏,心思一轉,便吩咐墜兒,“你留下來好好照顧三少爺,重宛和黎嬰随我去前廳。”
墜兒下意識看向重宛,見重宛低頭不語,便推脫道:“大小姐,要不還是重宛姐留下來吧,萬一院裏又來了客人,奴婢怕招待不來。”
阿晚扶了扶發髻上的唯一的花簪,起身淺笑道:“你放心,下午不會再有人來的。再說了,你之前不就是一直伺候我三哥的嗎?讓你留下來你該高興才是。”
這話一出,重宛低垂的眼底瞬間閃過陰沉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