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晚昭,你還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可是晚昭你要記住,你可以怨我,但你不能怨你母親。”
阿晚怔怔的看着父親,一時失語,半晌低頭啜泣道:“女兒不怨母親,也不怨父親,女兒隻是...隻是苦怕了。”
謝志鴻輕歎,知道阿晚是鐵了心的要那筆嫁妝,也罷,那原本就是她母親爲她準備的,不過是早兩年交到她手上罷了。
“你母親當年嫁過來的時候,我并未過問這些,所以具體有些什麽東西還得等我問了管家才知道。唉,這件事情你跟我說了也就罷了,切不可跟旁人提及,以免招人話柄。”
阿晚腦子裏有些恍惚,這和她預計的不一樣,前世父親性子雖然談不上不苟言笑,但是對她向來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兩人第一次見面父親也隻是簡單的詢問了幾句話,不像是父女,倒像是客人
後來她無意中得知母親竟然還留下了一大筆嫁妝,便旁敲側擊的詢問了一下魏氏,沒想到第二天她就被父親叫到屋裏狠狠的訓斥了一頓,說她年紀輕輕就想着分家産,謀私利。
“父親......”阿晚低喃道,擡頭像是從未見過父親一樣,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着他。
父親過了今年就是三十有五了,但他依舊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睛透着商人獨有的精明,但并不會讓人覺得厭惡,淡淡的兩撇小胡子,不僅不顯老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加精神。
阿晚從小就很少聽母親提及父親,偶爾問起,她就隻說父親是個很好的人,多的就不說了。
有一次阿晚在外面受了欺負,那群小子打不過付褚,就罵阿晚是個沒爹的孩子,阿晚跑回去找母親鬧,母親許是被逼的沒了法子,于是哭着告訴阿晚,你父親已經死了。
那是阿晚第一次見到母親流淚,自此之後她再也沒敢問起父親的事情了。
她一直以爲,父親和母親是相互怨恨着的,可是直到這一刻,阿晚才發現自己錯了。
至少,父親從未怨恨過母親。
也許是仗着這一點,阿晚的膽子也大了不少,聽見父親叫她起身,也不扭捏,直接站了起來。
謝志鴻深邃的眼眸中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似是懷念,又似是疏離。
“父親?”阿晚疑惑的喊道,心裏忽的落了空。
剛才她是不是看錯了,爲何她會在父親眼裏看見那樣的神色。
不等阿晚思索太多,外面就響起了謝錦娴歡快的呼喊聲,“父親,父親你開門,娴兒給你拿了好東西來了。”
謝志鴻聞言,臉上瞬間露出了笑意,眼中溢滿了慈愛,整個人就像是渡了一層溫暖的光,跟方才判若兩人。
阿晚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狠狠攥着,疼的她說不出話來。
“阿晚,你先回去吧,你母親嫁妝的事我會盡快安排的。”謝志鴻溫和的說道,絲毫沒察覺到阿晚的異常。
阿晚腦子嗡嗡作響,出了門被謝錦娴推的差點撞到柱子也沒察覺,整個人就跟失了魂一樣。
黎嬰喊了兩聲也沒得到回應,隻好一路跟着,唯恐自家小姐會想不開去做什麽傻事。
其實阿晚哪會想不開啊,她隻是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自己在父親那裏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爲何他一面對自己心懷愧疚,一面又要吝啬自己的父愛。
兩人回到秋卉院,重宛和墜兒正在打掃屋子,見到阿晚臉色不對,重宛低聲詢問黎嬰。
黎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連連搖頭,隻說讓小姐先回屋好好休息。
三伏天裏,屋外的蟬鳴一陣高過一陣,阿晚趴在桌上還沒睡一會兒就被熱醒了。
睜開眼就看到墜兒鬼鬼祟祟的從裏屋裏出來,阿晚想起了早上墜兒跟琴蓉說的那些話,心裏瞬間一片冷意。
“墜兒,你幹什麽?”阿晚忽的出聲喊道。
墜兒吓了一跳,驚慌的看向阿晚,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麽。”
“沒什麽你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奴婢,奴婢是怕腳步聲太大了,驚擾了大小姐休息。”
阿晚略作沉吟,便朝墜兒招了招手讓人走過來些,疑惑問:“你怎麽這麽怕我?”
墜兒暗暗苦笑,你一來就打了我,我能不怕你嗎?
面上卻是惶恐說:“奴婢不敢。”
阿晚看着墜兒,歎息說:“你知道昨天我爲什麽打你嗎?”
墜兒搖頭,隻覺得臉頰開始火辣辣的疼。
阿晚道:“三小姐來了秋卉院你爲什麽沒去告訴我?”
墜兒張了張口,剛準備解釋,又聽阿晚說:“以前這院子裏沒有住人,三小姐想來便來了,就算在這裏出了什麽事情,咱們也不需要擔責。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是這院裏的主子,倘若三小姐在這裏出了什麽事,當時院子裏就你一個人,你覺得你擔得起責任嗎?”
墜兒不以爲然,“在這裏能出什麽事兒啊。”
阿晚冷笑,“你也是府裏的老人了,這深宅大院裏的龌龊事你見的還少嗎?我打你是想讓個記性,免得以後爲此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墜兒被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腦子不好使,但也不是傻子,雖然覺得阿晚這番話沒安什麽好心,但是又不可否認她說的很對。
三小姐平日裏張揚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假如真有人膽大包天想在秋卉院報複她,那自己一個人豈不是百口莫辯了。
墜兒想到了當年被魏氏打殺的那個丫鬟,頓時感覺一陣寒意竄上了後脊。
兩人說話的當會兒,阿晚瞥見一抹青色的身影從窗外經過,心裏冷笑一聲,故意起身拍了拍墜兒的肩膀,安撫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記住我的話就行,先退下吧。”
墜兒也沒仔細聽阿晚的話,點點頭,轉身走到門口就跟重宛剛好遇上。
重宛冷眼看着墜兒,嘴角卻是勾着着笑,問:“說什麽,這麽開心?”
墜兒下意識搖了搖頭,臉色有些蒼白。
“重宛,你怎麽知道我餓了?快端過來吧。”阿晚笑着打斷了重宛的逼問。
重宛瞥了眼墜兒,轉身進了屋。
“大小姐早上走得急,奴婢想着天熱,冷了吃着反倒舒服些,所以就沒送回廚房。”重宛說着,将湯勺遞給阿晚。
阿晚吃了個半分飽便放下了筷子,道:“待會兒我要請錢嬷嬷吃飯,你送碗碟過去的時候正好讓廚房中午給多做兩個小菜,錢待會兒讓黎嬰給你。”
重宛聞言收拾碗筷的動作一頓,随即低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