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眼眶發熱,忙低下頭吸了口氣,甕聲道:“行了,你下去歇息吧。”
黎嬰見阿晚的情緒似乎又低落了下來,心中雖然不解,但也沒敢多問,躬身退下了。
不一會兒,墜兒滿臉忐忑的走了進來,自從被阿晚打了一耳光,她現在看到阿晚就害怕。
阿晚也不爲難她,隻道,“我怕黑,晚上睡覺要留燈,你好好看着,别讓那油燈滅了。”
墜兒連忙應下,沒有重宛在身邊,她做什麽都覺得縮手縮腳,生怕哪個地方沒做對。
*
外面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牆角的油燈也燒滅了。
阿晚正睡得迷糊,隐隐約約卻好像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自從知道吳大山對自己有不軌的企圖之後,阿晚的睡眠就一直很淺,後來嫁給了季昭授,終日心驚膽戰,這毛病也變得越來越嚴重,耳邊但凡有點動靜,就算她在睡夢中也依舊會被驚醒。
阿晚艱難的睜開眼睛,正想看看怎麽回事,就聽墜兒在外面跟人小聲抱怨。
“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不然昨天不會突然打我,你說我也是倒黴,當初怎麽就聽了重宛姐的話,來這兒遭罪呢?
之前在明開院的時候雖然要伺候個傻子,但那兒可比這裏輕松多了,給傻子幾塊木頭,人家能安靜一整天,也不用咱伺候。可現在呢?我才來了不到兩天,又是挨罵又是挨打,還要守夜,琴蓉姐,你能不能跟三小姐說說,把我調回明開院去吧?”
“這事情找三小姐也沒用啊,調你過來的是夫人,三小姐手再長還能管夫人的事兒嗎?依我看啊,你也别太着急,把夫人交代的事情好好完成了,自然會有回去的那天。再說了,你别看這位大小姐能的跟什麽一樣,其實也就是個鄉下野丫頭,翻不出天來,現在府裏上上下下可都等着看她笑話呢。”
“可是琴蓉姐,我倒是覺得她不傻,你是沒跟她相處,不知道她那性子,古怪的很,對黎嬰就好的跟個親姐妹似的,對我就特别兇。昨晚我一個人守夜,她突然提前叮囑我不能滅燈,吓得我一夜都不敢合眼。偏偏重宛姐還讓我把櫃子裏的衣服都拿出來熏一遍,你說我哪敢啊,生怕她半夜突然醒過來。”
“重宛也是得了夫人的命令才讓你做的,你們倆是一起進府的,親如姐妹,她總歸不會害了你,要是你真的害怕,就跟她說說,她會給你想法子的。”
兩人說了許久,大部分時間都是墜兒在說,琴蓉在聽,有時候琴蓉也會勸解幾句,但話裏話外無外乎都是讓墜兒好好聽重宛的話,不要着急。
許是覺得大早上的沒有人會起來,所以兩人說話也沒怎麽避諱。
阿晚擡眼看着頭頂的帷帳,腦海中思索着前世墜兒做過的事情,本以爲墜兒是個蠢得,沒想到這時候竟然也有點腦子。
隻是可惜了,如今她才有點自己的想法,就被人一直勸說要聽重宛的,長期以往,墜兒自然是事事都聽别人了,哪還有自己的主意。
“吱呀——”
外面的耳房有人起來了,墜兒和琴蓉立刻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才聽見琴蓉笑着招呼道:“重宛,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重宛笑着應道:“大小姐昨日才回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我自然要早點起來候着。墜兒,你守了一夜也累了,回屋睡會兒吧。”
墜兒應了聲,就小跑着離開了。
“重宛,我聽墜兒說——”琴蓉話未說完,就噤了聲。
随後外面就剩下腳步走動的聲音,沒有人再說話了。
阿晚翻了個身,心中思緒萬千,卻是怎麽也睡不着了。
按照前世的記憶,父親後日就會回來,到時候她要先探探父親的口風,看看能不能将母親的那筆嫁妝要過來。
在謝府沒錢寸步難行,指望着魏氏每個月施舍的那點月錢還不夠她上下打點的,而且她也要爲自己的以後做打算。
重活一次阿晚算是明白了,這世上什麽東西都會背叛你,就連你的身體也會背叛你,但唯有你的本事,拳頭和金錢不會。
但凡前世的自己有這其中的一樣,最後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場。
還有重宛和墜兒兩個丫鬟,她得盡快想個法子兩人打發出去,有她們兩個在,秋卉院就跟四面漏風的棚子一樣,什麽也藏不住。
還有季昭授,前世她被魏氏賣給了季家沖喜,雖說季家人也未曾虐待過她,季昭授也隻當她是個隐形人,可是重活一次,阿晚總歸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被人利用,不甘心被人無視,更不甘心與季昭授有那一段可笑的婚姻。
她前世一生悲慘,孤苦無依,死後成了孤魂野鬼,無人記起,想來便覺得心酸。既然上天讓她重生,她就該要抓住點什麽才是,金錢也好,權勢也罷。
總之再不能走前世的老路了,不管是季家,還是季昭授,她都要避而遠之,況且前世的季家貌似最後也沒落得好下場。
想起那個面容陰鸷,身體殘疾,活的猶如地獄惡鬼一般可怖的男人,阿晚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就這樣亂七八糟的思索了一個多時辰,外面的天色終于完全亮了起來。
阿晚沖外面喊了一聲,很快重宛和黎嬰就端着洗漱用具進來了。
兩人伺候完阿晚洗漱,阿晚便打發重宛下去了。
黎嬰道:“對了小姐,你昨晚說讓我約錢嬷嬷吃飯,是要約在什麽時辰?”
阿晚思索道:“中午吧,你過去的時候倘若遇見了什麽人問起,你就照實說。”
黎嬰點了點頭,忽的又警惕的低聲問:“小姐,這事兒讓重宛和墜兒知道了沒事嗎?”
阿晚聞言不由笑出聲來,睨着黎嬰道:“她們再怎麽厲害也是個丫鬟,怎麽,還能管着主子請客吃飯不成?”
黎嬰點了點頭,“理是這麽個理。”
謝家人多,老太太又不喜熱鬧,所以平日裏除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不然用餐都是各吃各吃,由各院的丫鬟去廚房拿,然後端回院子裏。
當然,若是不喜歡吃廚房的飯菜,也可以在自己的小院裏單獨做,隻不過買菜的花費府裏不貼,得自己掏腰包。
阿晚想着請人吃飯總不能太寒酸,于是問黎嬰,“咱們那錢還剩多少?”
黎嬰歎息,“小姐,咱們現在手頭就剩四兩碎銀子了。”
“不是一共有五十兩嗎?怎麽花的這麽快?”阿晚詫異。
黎嬰更是無奈,掰着手指一筆一筆跟阿晚算,“小姐,不是奴婢說您,您花錢也太厲害了,光是給蘭姑娘就給了二十兩,還有那個乞丐給了十兩,還有當時給錢嬷嬷買藥的錢,還有巴拉巴拉,你看,現在剩下的就這麽多了。”
阿晚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嘀咕道:“這錢也太不經用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府裏的月錢什麽時候能下來。”黎嬰一臉期盼的說。
阿晚卻是沒那麽樂觀。
前世剛進府的時候,魏氏給月錢倒是痛快,每個月一分不少,有時候還會送一些布匹首飾過來。
自己那時候心思簡單,以爲往後都是這樣的好日子,哪裏還想過要存錢,等後來魏氏突然斷了她的月錢之後,她才意識到沒錢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