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嬰我問你,一個是蠢人和一個壞人,你覺得誰更危險?”
黎嬰本想不假思索的說是“壞人”,但聯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黎嬰猶如當頭棒喝,突然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小姐,你是說墜兒是蠢人,重宛是壞人?而且墜兒比重宛還危險是嗎?”
阿晚拿下頭上的最後一隻簪花,聞言起身拍了拍黎嬰的肩膀,寵溺道:“真聰明,看來我家黎嬰以後是個能做大事的人了。”
黎嬰得了誇贊,這次卻高興不起來,她不明白爲什麽墜兒和重宛明明都是大小姐的丫鬟,卻又不忠心于大小姐。
“對了,你明天幫我去把錢嬷嬷請過來,就說我要請她吃酒。”阿晚說完,站在窗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手還沒放下,就看到薛深輕車熟路的從牆上一躍而下,然後徑直竄進屋裏,反手将門關上,所有的動作一起喝成,熟練地像個偷香竊玉的老手。
“薛護衛?你不能進去,這可是小姐的閨房!”黎嬰攔住了要往裏走的薛深,急的臉頰通紅。
阿晚随手關了窗戶,走過去道:“沒事,讓他進來吧。”
黎嬰這才不滿的瞪了眼薛深,放人過去。
不用阿晚吩咐,黎嬰就主動的去外面守着去了。
“坐吧。”阿晚倒了杯水,推到薛深面前。
薛深一如既往的冷漠,開門見山問:“你還知道什麽?”
阿晚以手托腮,目光含笑的看着對方,道:“我知道太多了,不過我憑什麽告訴你?”
薛深神色微沉,嚴肅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幫你,但是我絕不會做危害謝老爺和謝家的事情。”
阿晚好笑道:“你在想什麽呢,你不會以爲我回謝家,是爲了找我爹報仇的吧?”
薛深盯着阿晚,一言不發。
阿晚被他看的有些心虛,畢竟前世她的确恨過父親。若非他對母親不忠,母親又怎麽會離開謝家,她又怎麽會被吳大山當畜生使喚。
可是重生一次,阿晚對父親已經不恨了,或許他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但至少他從未想過要害她。
想到這兒,阿晚自嘲的笑了一聲,她謝晚昭活的可真是沒骨氣,對人的期望竟然低到隻要不害她就成。
“你放心,他可是我父親,我比誰都希望他活的長久些,至于謝府——”
阿晚擡眼,琉璃色的雙眸中閃爍着火光的倒影,“它未來的掌權人,隻能是我謝晚昭!”
暈黃的燭光,搖曳在她的臉頰上,明暗之間勾勒出消瘦、淩厲而柔美的線條,她就像是一隻獨自站在湖中心的飛鶴,昂着高貴的頭顱,孤獨,清冷,卻又不失溫情。
不知怎麽的,薛深忽然感覺到莫名的心虛,他慌忙别開視線,像是做錯了什麽事,食指不安的摩擦着腰間的革帶。
“你到底想讓我幫你做什麽?”薛深聲音低啞的問道,又黑又濃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阿晚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是什麽壞人,殺人放火的事情我不會讓你幹的。”
可是你讓我幫你埋了屍。
薛深心裏嘀咕。
“平日裏你就幫我跑跑腿,偶爾拿個東西,送個東西什麽的,當然,如果我出行你也要跟我一起,保護我的安全。”阿晚輕描淡寫的說道。
薛深沉默半晌,道:“謝老爺那邊如何交代?”
“這個我會自己跟我爹說,你需要記住的隻有一點,絕對的忠誠!如果你做不到的話,今天的事情就全當沒發生過。
薛深,我承認我的确很看中你,你武功高,嘴嚴實,當然,長得也不錯,如果你願意做我的護衛,那将是我謝晚昭畢生的榮幸。”
如果你願意做我的護衛,那将是我謝晚昭畢生的榮幸。
後來有人詢問薛深,你爲什麽要對謝晚昭一個女人如此忠誠,薛深想了許久,直到想起這句話。
這世間沒有一個人是獨立存在的個體,人們需要愛人,也需要被愛,而被愛的前提往往就是被需要。
那是薛深第一次感覺到被人需要的滋味,他茕茕孑立了十幾年,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存在這世間的價值。
夜色如水,月上柳梢。
薛深離開之後,阿晚坐在燈下冥思半晌,終歸也沒想明白薛深到底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
哪有人談着談着就莫名其妙的跑了的?
“小姐,時辰不早了,您該歇息了。”黎嬰打着哈欠勸說道。
阿晚點頭,又問:“墜兒和重宛呢?”
“方才重宛來找您,我說您在看書,她就走了。”
“你去休息吧,讓墜兒過來伺候。”
“小姐,你不是說墜兒她——”黎嬰話說一半,突然意識到隔牆又耳,忙話音一轉,“還是奴婢來伺候您吧。
自從知道墜兒和重宛與自己不是一個陣營之後,黎嬰就下意識的有些排斥她們了。
阿晚雙眼含笑的看着黎嬰,越看越覺得稀罕,心道這小丫頭怎麽偏偏就對她這麽好呢。
前世黎嬰跟着她吃了不少苦,當她嫁去季家的時候,黎嬰也是作爲陪嫁丫鬟一起過去的。
後來她被季昭授休棄,她深知回到謝家之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所以便想将黎嬰留在季家的,當時季家的管家婆子就很喜歡黎嬰。若是将她留下,由管家婆子照顧,日子過得一定比謝家要好。
可黎嬰偏偏是個死心眼的,追着馬車從季家一直跑到了謝家,腳底都跑起了血泡。
後來黎嬰失蹤了,她找遍了整個謝家都沒有找到她,好好地一個大活人,卻憑空消失了。
謝錦娴幸災樂禍的說,黎嬰是因爲受不了有她那麽個廢物主子,所以逃走了。
阿晚怎麽可能會相信這種鬼話,府裏找不到她就去府外找,府外找不到她就去城外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惜阿晚直到死都沒能找到黎嬰。
“小姐,你怎麽了?你怎麽這樣看着奴婢?”黎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以爲是自己臉上沾了什麽髒東西。
阿晚搖頭,忽的笑問:“對了黎嬰,我之前一直沒問過你,你家裏可還有什麽人?”
“家裏還有爹娘和哥哥,小姐你問這個做什麽?”黎嬰不解問。
阿晚半真半假的說道:“萬一哪天你消失了,我還能找個人去問問啊。”
黎嬰咧嘴笑了,“小姐你說什麽呢,黎嬰可是您的丫鬟,除非您不要奴婢了,不然奴婢怎麽會消失呢。”
是啊,她沒有不要黎嬰,黎嬰怎麽會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