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一共有三房,老大謝志博和老二謝志超都不是老太太親生的,唯有阿晚她爹謝志鴻是嫡子。前些年,老二謝志超花錢捐了個官,如今二房的人都跟着去了京城,還在謝府的就剩大房和三房的一些人。
由于老太太還在,底下的人也不敢鬧分家,所以平日裏雖然各過各的,但明面上還是一家子,小輩們也都住在一起,男孩住在西面的松園,女孩住在東面的梅園。
進了梅園的垂花門,沿着抄手遊廊往右走,便能看到一個寫着“秋卉院”的拱門,兩個穿着綠色對襟短袖的丫鬟正斂聲屏氣的候在兩邊。
瞧見阿晚,兩人趕忙迎上來屈膝行禮。
錢嬷嬷還急着回去複命,裝模作樣的敲打了兩個丫鬟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兩個丫鬟摸不準阿晚的性子,隻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沒敢主動說話。
阿晚心裏冷笑,眼前的情景跟前世可真是一模一樣啊,就連這兩個丫鬟也不差分毫,
年紀稍長的這個叫重宛,長得平平無奇,圓臉粗眉,身高中等,屬于扔到人堆裏也分辨不出來的那種,但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無害的小姑娘,前世卻成了插入阿晚心上的那一把尖刀。
另一個叫墜兒,若說重宛是天生的壞,那麽墜兒就是蠢,聽風便是雨,嘴裏也不把門,前世那些關于阿晚的謠言基本都是從墜兒口中說出去的。
“叫什麽名字?”阿晚掩下心裏的厭惡,溫聲笑問。
重宛忙道:“回小姐,奴婢叫重宛。”
“回小姐,奴婢叫墜兒。”
阿晚點頭,“名字不錯。”說着就帶着黎嬰輕車熟路的進了院子。
小院的布置和前世一模一樣,坐東朝西,一間正房,兩間耳室,旁邊還有一個小廚房。
此刻正值盛夏,院子裏的桃樹上已經結了嬰兒拳頭大小的桃子,在落日的餘晖下顯得勃勃生機。
“再過一段時間,這桃子便能摘了。”墜兒見阿晚一直看着那桃樹,便主動的上前說道。
“是嗎?”
阿晚輕笑,忽的又道,“明天找個人砍掉吧,礙眼。”
墜兒神色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重宛,仿佛對方才是自己的主心骨。
重宛上前,擔憂的勸說道:“大小姐才來府上,怕是不清楚情況。這棵桃樹是三小姐小時候種下的,她十分的喜歡,若是冒然砍了,怕會惹得三小姐不開心。”
阿晚皺眉,“既然是她的樹,那爲何要種在我的院子裏?”
“這...這奴婢就不清楚了。”重宛慣會打太極,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了,卻又不會将麻煩惹到自己身上。
其實原因阿晚心裏一清二楚,因爲這梅園總共也就三個小院子,她的秋卉院,謝錦娴的春景院,還有二房謝玉娉的夏晴院。
謝玉娉雖然前幾年就跟着父親謝志超去了京城,但是她的夏晴院誰也不敢動,唯恐那位嬌滴滴的官小姐知道了要鬧。
而春景院是三個小院中面積最大,光線最好的一個,魏氏自然是留給了她的寶貝女兒謝錦娴。
剩下的秋卉院不朝陽,夏天悶熱不通風,冬天陰冷又潮濕,雖然誰也看不上,但總不能空着不用,于是就成了謝錦娴堆破爛的地方,這棵桃樹也不是她種的,而是自己生長出來的。
前世謝錦娴總是借口看桃樹,帶着丫鬟在她院子裏進進出出。
阿晚那時候窮得叮當響,和黎嬰沒日沒夜的繡花樣,就爲了能攢點銀錢好買些煤炭過冬。
可誰想到她們熬瞎了眼睛才攢下的三兩銀子,轉眼就謝錦娴的大丫鬟琴蓉給順手牽羊了。
黎嬰氣不過就去找琴蓉理論,結果可想而知,最後黎嬰非但沒把錢要回來,反倒被謝錦娴的嬷嬷給掌了嘴。
阿晚每每想起前世就抑制不住胸口的恨意,揚聲便喊:“黎嬰,去拿把斧頭過來。”
今天她非得砍了這樹不可!
黎嬰從善如流的應了,當真往廚房走去。
墜兒是個沒腦子的,見重宛朝她使了眼色,便立刻跑過去阻攔黎嬰,“你做什麽,沒聽重宛姐說嗎?那是三小姐種的樹,不能動!”
黎嬰皺眉,不滿道:“可這裏是大小姐的院子。”
“那也不能砍!”墜兒說的理所當然。
重宛一直留意着阿晚,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知道她要生氣了,忙上前當和事佬,“行了,你們倆别争了,大小姐待會兒還要去見老太太呢,有這時間還不如趕緊伺候大小姐梳洗。”
如今的秋卉院隻有重宛是大丫鬟,所以黎嬰和墜兒都得聽她的,兩人互相瞪了一眼,誰也瞧不上誰。
阿晚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越發的清楚若想扳倒魏氏,就得先把自己這院子給清理幹淨了。
黎嬰雖然聰慧聽話,但是入府時間太短了,鎮不住人。
重宛和墜兒,一個壞一個蠢,最重要的是二人跟自己不同心,都留不得。所以阿晚隻能從府中另選其她的丫鬟過來,隻是謝府的丫鬟小厮基本都經了魏氏的手,想要找一個能忠于自己的恐怕沒那麽容易。
“大小姐,熱水和衣服都給您備好了,奴婢先伺候您沐浴吧?”重宛笑着轉移了話題。
阿晚瞧着重宛那一臉樸素無害的樣子,心裏不禁嗤笑,她早就見識過這丫鬟的厲害,如今重生一次,依舊覺得令人惡寒。
“你說的也對,還是先去見老太太比較重要。”阿晚沖她笑了笑,轉身進了屋子。
一棵樹而已,她有的是法子毀掉!
看着阿晚的背影,重宛嘴唇緊抿,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位大小姐情緒變化也太快了些。
黎嬰和重宛伺候阿晚沐浴完了,墜兒便捧着一套桃紅色的羅裙進來。
“我不喜歡豔麗的衣服,換一套吧。”阿晚對照着銅鏡,一邊擺弄着頭上的首飾,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墜兒爲難的說:“可是大小姐,這是夫人專門命人送過來的。”
“哦?既然是母親送過來的,那你拿過來吧。”
阿晚說着,将重宛剛插進她發髻裏的步搖都摘了下來,“太貴重了,我帶不習慣。”
重宛神色微愣,随即低垂的眼中閃過一抹輕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