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休整,次日清晨一大早,明軍繼續發動了萬餘人的穩固推土攻勢。
皇太極滴水不漏,李元慶自然也不會孟浪。
明軍的推土攻勢非常嚴謹。
并沒有利用昨日填平的一裏多溝壑,繼續往前推進,而是繼續穩固這條溝壑,以中間被填平的這一裏多溝壑爲核心,穩固的朝着兩端擴散。
此時已經逼近十一月下旬。
依照此時的天氣,哪怕是直接往這寬闊縱深的溝壑中注水,别說一夜時間了,隻用大半夜,必定也可結成穩固的寒冰,是非常省時又省力的推進方式。
但李元慶卻并未選擇這般‘捷徑’。
與後金軍攻略明軍不同。
後金軍在推進明軍的工事時,攝于明軍火力的強大性,他們會在填平工事的同時,修築大量的高低交錯土牆,防備明軍的各種火力。
畢竟,攻城騎兵效果作用是不大的,他們隻能依靠精銳的步甲。
但此時明軍填平的工事,完全就是捋成一整片平地,并夯的結實,絕不會留下太多的坑窪、溝壑。
因爲李元慶非常明白,與後金軍這種遊牧民族爲戰,隻計較這一城一地的得失,那是沒有卵用的。
隻要無法擊潰後金軍主力,他們隔天依然還能卷土重來。
就像是太祖對遊擊戰的核心理解:“打擊敵人有生力量,保存自己,發展自己。”
但有之前平谷之役、海州之役,包括之前更早的一系列戰事,後金軍在對陣李元慶和長生營将士們的戰事中,幾乎從未讨到什麽便宜。
這一來,若是想逼皇太極動用他的核心移動戰力,出來決戰,顯然并不容易。
但李元慶并不急。
有着長生島龐大的海運能力,包括此時李元慶依然有着朝廷的支撐,加之長生島得天獨厚的區位優勢,李元慶完全不用擔心,他的老巢長生島會被人端掉。
但皇太極這邊,怕就沒有這麽妥帖了。
平谷之役,他們入關的确劫掠不少,但十餘萬女眷,大量的物資,卻皆進入了李元慶的腰包。
海州之役,李元慶更是差點就将鑲藍旗和鑲紅旗滅了種,皇太極最後隻得不戰而退。
而此時,李元慶更是逼臨了鞍山堡腹地,馬上就要殺到大金的前都城-----遼陽城之下了,皇太極又怎可能沒有壓力?
要知道,依附後金的這些遊牧民族,哪怕是最低等的披甲人呢,他們卻也是跟後金一樣,是以部落爲核心的。
後金軍昌盛時,他們的确畏懼後金軍的戰力,但~~,一直跟着後金軍撈不到油水不說,還頻頻吃敗仗……
這些頭人們,又怎的可能會沒有想法?
誰他娘的願意陪着一個日暮西山的王朝、家族送死?
時間很快來到了巳時中刻,已經十點多了,明軍已經填平了差不多兩裏餘溝壑,可後金軍這邊,依然沒有一絲兒動靜。
仿似他們都是地老鼠,完全鑽進了泥地裏。
明軍主觀戰台上,陳忠的眉頭緊緊皺起來,用力嘬了一口手中雪茄道:“元慶,看這模樣,皇太極這龜兒子是不打算有動作了啊。怎麽着?他想着咱們把這溝壑填平了,出來跟咱們搏命麽?”
李元慶一笑:“大哥,皇太極這龜兒子肯把主力沖出來,那就好了,咱們還省不少力氣。八成,這厮是在觀望咱們呢。”
陳忠片刻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哈哈大笑:“元慶,老話怎麽說的來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此時,咱們的營地就在這裏擺着,周圍一片平地。可怎麽着?皇太極就是不敢出來跟咱們拼一拼了!”
李元慶也是哈哈大笑,暢快至極。
這十年,在政治上,李元慶或許有孟浪的時候,不夠成熟。但~~~,在軍事上,十年血與火考驗,他的一雙眼睛,他的整個思維,早已經猶如這燃燒的血與火,完全融爲一體!
“大哥,他們不出來也是好事兒。弟兄們也能輕快點幹活。對了大哥,金士麒、姚宇他們什麽時候到?”
“昨天他們已經出了海州,估摸着,最晚,傍晚就能到吧。”陳忠嘿嘿一笑。
自從他和李元慶這老哥倆兒,‘窮兇極惡’的發動了對後金腹地的決戰式攻勢之後,但凡是能與李元慶扯上些關系的,都想過來分一杯羹。
隻不過,李元慶一直有所保留。
除了金冠、姚撫民這種老關系,包括左輔、朱梅、吳襄父子,甚至劉興祚這邊,李元慶都婉拒了他們的要求。
畢竟此時隻是戰事剛剛開始,整個形勢還不明朗,還遠不到‘割肉飼鷹’之時。
但陳忠卻非常明白,整個天下大勢,已經完全被他的兄弟挑起來,穩穩的搭在肩上。怕~~,隻要鞍山堡的戰事傳出去,便是狗日的祖家那幫雜碎,也會坐不住。
哥倆這邊話音剛落,身後,卻有親兵快馬過來禀報:“大帥,陳帥。金士麒和姚宇的主力,已經到了五裏之外,馬上就要趕過來。張副将和陳副将的主力,也已經趕到了海州城,預計明日就能抵至。”
陳忠哈哈大笑:“元慶,我怎麽說的來着?說曹操,曹操到!”
李元慶也是哈哈大笑。
天下風起雲湧,四方兵馬雲動!
大勢被他李元慶挑起來,周圍這些将領們給他李元慶面子,李元慶自是要接着。
“大哥,金士麒和姚宇雖是毛孩子,但咱們也不能怠慢了。大哥,你便辛苦些,幫我跑一趟。”
陳忠又怎能不明白李元慶的意思?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元慶。包在我身上。”
陳忠很快離去,李元慶的嘴角邊也露出了一絲說不出的笑意。
他李元慶手中的殺豬刀已經提起來,就看皇太極這厮,到底敢不敢接了!
…………
此時,鞍山堡南城頭,皇太極也在缜密的打量着明軍戰陣。
昨天一天休息,今日,滿蒙八旗的諸部大主子,幾乎都到齊了,将鞍山堡并不是很寬闊的城頭,擠的有些滿滿當當。
李元慶的猜測并沒有錯。
此時,皇太極面上雖是波瀾不驚,始終挂着慣性的微笑,但他内心裏,卻早已經像是翻滾的怒濤,一片糟亂。
尤其是科爾沁那些卑賤的蒙古泥腿子,居然已經開始流傳着什麽‘殺金不殺蒙’。
隻要蒙古人認罪,并向李元慶奉上女人、金銀、戰馬,就可以得到寬恕,甚至還能得到明廷的蔭封。
而這個消息,居然是從原本他的寵妾布木布泰的父親布和口中傳出來。
連帶着,甚至連那些最卑賤的披甲人,都受到了波及,一個個賊眉鼠眼,不知到底在密謀什麽。
“布和這狗雜碎!真是該千刀萬剮……”
皇太極越想越氣,心中不由狠狠啐了一口。
布木布泰這不要臉的賤人,谄媚李元慶、與李元慶媾和也就罷了,卻是連大金的基業都想惦記着,哪怕皇太極的心胸再開闊,卻又怎的還能忍?
不過,皇太極畢竟是當世豪傑,很快,他便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保持着大局。
他控制這些兩面三刀的狗奴才,辦法也很簡單,那便是将他們帶在身邊,将他們的營地分化,嚴禁串聯!
等解決了李元慶這個禍患,看他怎麽收拾他們!
“大汗,李元慶很是穩妥啊。這事情,有些不是太好處理啊。”這時,代善貼着皇太極身邊,低聲近似耳語般一句。
皇太極回身看了代善一眼,柔和的低聲笑道:“二哥,你有什麽好辦法?”
代善低聲道:“大汗,李元慶這般穩固,明顯是爲了之後大規模、大範圍的攻城。甚至,是吸引咱們沖出去決戰。這....一日兩日或許還沒什麽,但一旦拖下去,我大金的士氣……”
皇太極長長而又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濁氣,他又如何能不明白代善的意思?
時至此時,連代善都放下了包袱,與他皇太極并肩作戰,由此也可知,此時的大金,究竟危機到了什麽程度啊……
“二哥。李元慶氣勢雖盛,但卻并非沒有破綻。況且,我兩黃旗新軍已經操練幾年,未必就會輸給李元慶。這事情,咱們不能着急。咱們耐心的等着李元慶來攻城便是!”
“………”
代善轉瞬也明白了皇太極的籌謀。
這幾年,皇太極一直花費了大力氣,大價錢,在操練漢軍旗的新軍,以李永芳、馬光遠、石廷柱這些半漢半女真的将領爲統領,叫什麽‘烏真超哈’。
但這些事兒,皇太極捂得很結實,代善也并不清楚其中詳細。
不過,此時皇太極既然這般說了,代善估摸着,這烏真超哈,怕至少也得萬人以上的規模。
倘若其火力真的能與李元慶的長生營一較高下,那~~,屆時,在明軍攻城時,烏真超哈從正面擊潰李元慶的主力,而兩翼,他們精銳的八旗鐵騎沖出去,此役,未必不能大捷啊。
也無怪乎,老八到了此時,還能這般沉得住氣了。
代善此時也不得不佩服皇太極,他選擇漢化大金,倒真不一定是一條錯誤的路。
否則,面對李元慶這般咄咄逼人的大兵壓境,他們大金的國運,怕是真的要危矣了啊……
這時,皇太極笑眯眯看向了身邊不遠的阿巴泰,笑道:“七哥,你謀略多。此時,你可有什麽好辦法,能撐一撐這些明軍的推土攻勢?”
“@#¥%”
阿巴泰心中不由暗罵。
皇太極這輩子,叫他‘七哥’的次數,也是寥寥可數。
在此時,他剛出口‘七哥’這兩字,阿巴泰心中便已經明了,絕沒有好事情。
現在,果然來了……
不過,阿巴泰也理解此時皇太極的難處,更理解整個大金的難處。
哪怕老八這狗日的沒安什麽好心,但爲了整個大金的國運,阿巴泰也不能再退縮了。
思慮片刻,阿巴泰恭敬對皇太極一禮,“大汗,奴才以爲,想破李元慶這穩固的推進陣勢,咱們還是得取些巧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