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生活還适應麽?”
走出十幾步,來到戰馬之前,李元慶笑着對身邊的趙秀兒道。
楊磊和身邊親兵意識到李元慶有話對趙秀兒說,紛紛拉開了一些距離,給李元慶兩人足夠的空間。
趙秀兒像是犯了錯的小女孩,兩隻小手緊緊糾結在一起,惶恐又緊張的低低道:“爺,奴婢,奴婢還是喜歡軍營中的生活,奴婢想……”
趙秀兒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糾結了片刻,卻終究沒有能說出口,小臉兒已經像是隻紅蘋果,就像腳下草地上的一朵小野花,青澀稚嫩,卻又挺立傲然。
李元慶一笑:“秀兒,不必這般緊張。你能喜歡軍營中的生活,這是好事兒。對了,趙大哥同意此事麽?”
感受到了李元慶的态度柔和,并不是過來‘抓’她,趙秀兒也放松了一些,卻低低道:“爺,我爹,我爹不同意這事兒。不過,我跟他大吵了一架,就自己跑過來。”
“………”
李元慶一時不由無語。
不過,他早就知道,趙秀兒外柔内剛,表面雖看似柔弱,但實則很是堅強。
某種程度上,倒是有些十年前張芸娘的影子。
“秀兒,這事兒……這事兒可不好。你這還不得把你爹給氣壞了。你可是你爹的寶貝疙瘩。”
趙秀兒小臉兒不由更紅,卻是鼓起勇氣看向李元慶的眼睛,低低道:“爺,奴婢,奴婢已經十七了。又不是小丫頭了……”
“呵呵。爺知道了。秀兒是不是有了心上人?沒事,跟爺說,爺一定幫你。”
“爺……”
趙秀兒嬌嗔一聲,片刻,低低道:“爺,您,您怎麽跟她們一樣無聊。”
李元慶哈哈大笑:“我家秀兒長大了,脾氣也大了。今天~,哦,今天不行。明天吧。明天或是後天,爺請你吃頓好的。秀兒,軍營不比别處,尤其這裏是前線,凡事一定要多用些心。過幾年,争取升的官比你爹還大。你爹就不會跟你生氣了。”
李元慶笑着拍了拍趙秀兒的小肩膀,“行。秀兒。等明後天爺再過來尋你。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謝謝爺……”
看着李元慶翻身上了馬,趙秀兒的兩隻小手糾結的更緊了,卻隻看着李元慶胯下戰馬的馬蹄。
等李元慶走出了十幾步,她這才猛的擡起頭,看向李元慶最熟悉的背影。
直到李元慶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暮色中,再也看不見了,趙秀兒這才收回了目光,心中卻暗暗啐一口:“人家都已經十七了,還拿人家當小丫頭……”
回到自己的大帳,親兵早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告知李元慶,金士麒、姚宇的酒宴早已經準備好多時,就等李元慶過去赴宴了。
李元慶此時的心情也是極好。
大耳賊有句名言:“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
人生在世,其實就是一個積累的過程。
趙秀兒一家雖小,趙瘸子也瘸了,不能再爲他李元慶沖鋒陷陣,不過,趙瘸子的手藝還在,他此時是長生島養馬場的騎兵教官,樹德育人,将他的經驗,傳授與更多正值當年、能爲他李元慶沖鋒陷陣之人。
後世,李超人非常推崇一句名言:“甯釋一人之怨,不結千人之歡。”
人的時間其實是有限的。
但一天能把握一個小家庭,穩固一個小家庭,久而久之,積年累月,又怎愁根基不固?
不過,當年青澀的黃毛丫頭,此時的變化倒真的有些大,也無怪乎古人言,‘女大十八變’那。金士麒和姚宇這些時日,一直跟随長生營本部,他們也更切實的體會到了長生營爲何會這般強大。
不戰而屈人之兵。
尤其是對手還是聞名天下、兇惡殘忍的狗鞑子。這天下間,除了李元慶,還有誰人能做到?
但此時海州之戰已經結束,兩人也不知道李元慶對他們究竟是什麽安排,雖然此次海州之役、他們的功賞已經是妥妥的,就要到碗裏,但習慣了跟随在李元慶和長生營身邊,他們又怎的舍得離開?
自己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向李元慶表明态度。
李元慶來到這邊,陳忠、段喜亮、許黑子、孔有德、順子、郇猛諸将,都已經到了,帳内已經有了三四十人。
看的出,這兩個小子,這些時日在軍中的人緣還是不錯的,各部主将,除了值守的,基本都到了。
李元慶過來,衆人紛紛起身恭敬行禮。
李元慶這幾日一直在反思戰局,克複海州後,倒一直未舉行慶祝,他當然明白,将士們也需要這樣一場慶祝,笑着擺手道:“都是自家弟兄,不必太過多禮了。今日,這裏就是新的戰場,咱們靠杯中酒來說話!”
衆人片刻這才反應過來,很快,帳内的氣氛便愈發熱烈起來。
…………
一夜宿醉。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李元慶這才起身來。
彩子早已經将早飯、衣服,都爲李元慶收拾利索,服侍李元慶洗漱完畢、吃了早飯,又精心溫柔的爲李元慶揉着頭,幫李元慶舒緩心神。
李元慶舒适的享受了幾分鍾,笑道:“這幾日,也累壞了吧?今日,你好好休息一下。
彩子淺淺一笑:“爺,您也要注意身體。好久都沒看到您喝這麽多酒了。”
李元慶一笑:“所以你才要好好休息嘛。這幾日,爺的酒,怕是少不了啊。”
休息一會兒,緩了緩心神,李元慶來到海州城,開始視察城内情況。
此時,整個海州城基本已經被收拾利索,雜物、垃圾、死屍,都被焚燒清理幹淨,消毒的工作也都已經很是到位,加之此時的大太陽,直接入駐,問題已經不大。
不過,爲了穩妥考慮,李元慶還是決定再延緩些時日。
打下海州,難度其實并不是太大,但李元慶很明白,能不能守住海州,将海州變成大明對陣後金的前沿要塞,這才是最關鍵的。
好在,皇太極的不戰而退,給了李元慶更充裕的準備時間。
視察完城内,與同行的陳忠仔細商議一會兒,李元慶發布了犒賞全軍的命令。
此次海州之役,看似糾結、煎熬、又難纏,但實際上,真正的戰鬥并不多,大戰也沒有預想中到來,明軍此時雖是成功克複了海州,但實際收獲的戰果,卻并不多。
如此,犒賞全軍,隻能李元慶和陳忠自己掏腰包了。
好在此時隻是八月初,又有河道和船隊的支撐,明軍的給養壓力并不大。
兒郎們辛苦了這麽久,身邊又沒有女人,自是要多喝些酒,多吃點肉,舒緩一些身心了。
李元慶犒賞全軍的命令下達之後,整個海州城四周的明軍駐地,皆是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此時,各部工事基本已經完工,鞑子又退到了四五十裏之外,将士們也非常需要這樣一場狂歡,來慶祝他們拿下的這又一場勝利。
李元慶和陳忠的酒場自然也少不了了,他們要深入各基層部隊營地,親自安撫、調動将士們的士氣軍心。
但就在犒賞全軍的第二天,關于京裏要重開五軍都督府的消息,也傳到了海州。
陳忠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找到了李元慶,簡直有些興奮的找不到北了,“元慶,皇上還是開竅了嘛。這元帥的寶座,天下間,除了你,誰還有這個資格?”
李元慶笑了笑,丢給陳忠一顆雪茄,自己也點燃一顆,“大哥,這事情,我剛聽到時,的确有些興奮,但此時,冷靜下來,背後卻是一把冷汗那。”
“呃……”
陳忠一愣,也有些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元慶,你是說~,天子這是要……”
李元慶一笑:“大哥,是咱們的,誰也搶不走。不是咱們的,那可就是庸人自擾了。這股情緒,必須要在軍中壓一壓。閣老明日可就要過來了。”
陳忠緩緩而又沉重的點了點頭,“元慶,咱們還是小瞧了天子的手段那。這事情,咱們絕不能怠慢。我馬上就召集弟兄們開會。”
…………
次日中午,以孫承宗爲首的遼西集團代表,乘快船、如約抵達了海州新城。
李元慶、陳忠、張攀、陳~良策等諸部主要将官,都趕到了海洲新城的碼頭上迎接。
孫承宗下了船,由李元慶親自陪着,站在北岸營地裏高高的觀戰台上,看着北面的海州新城、周邊,皆是翻滾的日月浪濤旗,皆是一片片紅豔豔的明軍陣地,老爺子的兩行熱淚,忍不住的滾滾翻湧而下。
他滿是褶皺的老手,緊緊握着李元慶的大手,遲遲不願意放松,“元慶,好~,好啊!老夫真是,真是沒有想到,老夫有生之年,還能,還能再踏上海州的土地啊。”
說着,他滿含熱淚的朝着京師方向跪倒:“皇上,皇上啊。我列祖列宗庇佑,我大明,必要洗滌之前傾頹啊。”
孫承宗跪倒,周圍一衆将官自也要陪着跪倒。
李元慶倒是沒什麽。
老孫的能力他已經很熟悉,已經有了和緩的心理定位,但老孫的追求,老孫的忠義,在很大程度上,卻是他李元慶不能比的。
老爺子已經七十好幾,李元慶也非常珍惜在他身邊的時光。
但一旁不遠,祖大樂牙根子都恨的癢癢啊。
這狗日的世道啊。
這,這怎麽可能呢?皇太極難道是吃屎的麽?竟然真的被李元慶給打趴下了?
關鍵是......
皇太極這狗日的明明沒有在海州城跟李元慶決戰啊。
爲何這鳥胖子,打他們關甯的時候,簡直就像是打了雞血,但面對李元慶這狗尿不騷的泥腿子,就啞了火呢?
尤其是皇上竟然提出了要重開五軍都督府。
這,這他娘的不是純粹膈應人嘛!
這怎的還能忍?
祖大壽看着前方不遠正恭敬跪在地上的李元慶的背影,眼色一時也有些說不出的陰郁。
不怕人比人,就怕貨比貨啊。
李元慶竟然,竟然真的拿下了海州,關鍵是他還沒有跟皇太極決戰,皇太極這狗雜碎便生了怯意,自己跑了……
這不是活生生的抽他們關甯的臉嘛......
尤其是老孫這模樣……
艹!到底誰他娘的才是親娘養的?
孫承宗這時已經緩過了一些神,重重對京師方向磕了幾個響頭,強自抹了一把眼淚,看向李元慶道:“元慶,海州城内可收拾立整?此時,咱們可否去海州城内查看?”
李元慶忙恭敬一拱手:“閣老,皆已經收拾妥當。元慶懇請閣老檢閱!”
“好!好啊!”
孫承宗哈哈大笑:“走,咱們去海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