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海州城方向的鞑子很快也發現了事情不對。
說好的洪水要沖破對面明軍土城的,怎的搞着搞着,洪水非但沒有将明軍的土城摧毀,反倒是沖着北岸瘋狂的翻湧過來了?
這......
之前時,他們雖是偷偷摸摸的在夜間,在北岸的曠野上挖了不少壕溝,也堆砌了不少低矮的土牆,就是爲了防備有可能會發生的河水倒灌做準備,卻哪曾想到,此時,這些壕溝土牆,根本就沒有半分作用啊。
眨眼間,洪水已經快要倒逼到他們的前哨陣地之前了。
海州城頭上,皇太極的臉色一時也有些凝滞起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
旁邊,代善、莽古爾泰、濟爾哈朗、範文程、索尼、甯完我、馬光遠等一衆人,也都有些傻了眼。
代善皺着眉頭道:“大汗,這事情,事情有些不對勁那。”
皇太極也有些坐不住了,低聲陰郁道:“河水爲何不再向南岸翻湧,反倒是朝着北岸高處翻湧過來?誰能爲爲吾解釋此事?”
但周圍一衆滿蒙王公權貴、漢人奴才們,都被這事情吓的傻了眼,誰又敢在這種時候多言半字?
如果此時還在京師流浪混迹的湯若望,看到此情此景,說不定,他能給出一個差不多的解釋。
但此時,後金國中好手雖是不少,但盜墓這營生,包括工程學方面的匠戶,待遇雖比大明好了不少,但地位卻并沒有提升多少。
最關鍵的~~,皇太極此時年富力正強,也沒有心思考慮身後事,這種通曉天文地理,熟悉玄學術法的高手,他并沒有籠絡多少。
就算有幾個,也都在沈陽城爲老奴修皇陵,又怎可能帶到這一線戰場來。
就像是布魯諾身前那把熊熊燃燒的業火,它摧毀的,不僅是先知大賢對科學的追求渴望,更是高高築起了統治階層對愚昧無知的蔓延。
“大汗,事情有些不妙。前方勇士們必須要及時撤出陣地啊。”
事已至此,代善額頭上冷汗都滲出來。
饒是他已經比泥鳅還滑溜,上捅天,下捅地,無論是當年風姿綽約大妃阿巴亥,還是莽古爾泰的生母富察氏,都被代善捅過。
但此時,便是代善也有些穩不住了。
這洪水危機海州城雖是有些難度,但前方陣營,卻皆是他正紅旗的奴才們鎮守。
倘若他的這些主力奴才出了事情,那他還混個鳥毛的……
皇太極此時雖是暴怒至極,就像即将要噴發的火山,但此時,他也明白,代善說的是正确的。
哪怕其中有糾結,卻畢竟是自家内部事務,關起門來,還是一家人。
若是白白無畏的犧牲在了這裏,那可真叫的明狗子笑話了。
“傳我軍令,令前方勇士們迅速撤出陣地。”
皇太極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些字。
“喳。”
身邊奴才不敢怠慢,趕忙急急通過信号彈,向前方傳達命令。
前方的正紅旗奴才登時如獲大赦,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啊,蜂擁朝着海州城方向狂逃而來。
這些狗鞑子,雖然平時騎馬多,羅圈腿不少,奔跑起來也有些滑稽,但他們的速度可不慢。
但還是有些反應慢的,還沒來得及撤出陣地,便已經被洶湧澎拜的洪水吞沒。好在,洪水經過了陸地上障礙物的緩沖,沖擊力已經比在河道時小了不少,但就算不能奪去這些狗鞑子的小命兒,卻至少也得将他們吓個半死。
“大汗,看這模樣,這洪水怕是要淹沒整個工事群那。”
濟爾哈朗此時也坐不住了,眉頭緊皺,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激蕩的洪水。
他已經算是後金軍中爲數不多的通曉天文地理的智者了,但此時,卻是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洪水爲何像是長了眼睛,不去騷擾明軍,反倒是沖着大金而來...
“甯卿,範卿,你們都是大賢,精熟漢人文化。可知~,可知此時是爲何,爲何會這般?”
範文程的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來,他的确是自幼熟讀史書,卻更多都是在政治層面,對于這些奇~淫技巧,他又哪裏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結結巴巴,卻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一向自負的甯完我一時也有些頭大了。
此時雖是個極好的表現機會,把範文程小後生給比下去,可他腦子裏,卻是在是沒有幹貨,根本解釋不通啊。
尤其是此事,還不同于他事,蒙混一下也能過去。
就算用屁股想,甯完我也能知道,倘若他敢在此時糊弄皇太極,恐怕,可絕不是掉腦袋那麽簡單啊。
“大汗,奴才,奴才一時也想不明白。李元慶這厮,向來,向來精熟奇~淫技巧之術,此事,此事……”
‘廢物!都是廢物啊!吾養你們有什麽用?’
皇太極在心底裏止不住的瘋狂咆哮呐喊,但這話,他當然不敢說出來。
大金已經這般,倘若再被他火上來把油,這國還怎麽轉?這事情還怎麽玩……
到了此時,便是皇太極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這步‘妙棋’,現在來看,隻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好在,海州城地勢平坦,水道很多,加之有大河有近十裏的間隔,又是石制堅城,洪水就算過來,卻也并不會對海州城造成太大的危害。
他還有時間來挽回敗局。
忙快速整理着思緒,先要安撫住這人心惶惶的人心那。
…………
與後金軍這邊的雜亂不同,明軍這邊雖也亂,卻全都是興奮的無以複加的呐喊。
“大帥威武,大帥萬勝”的呼喊,簡直要沖破雲霄。
這件事情,十萬人親眼所見,李元慶彈指間,便可令如此洶湧澎拜的洪水改道,甚至去攻擊狗鞑子,此不是明主,何是明主?
李元慶此時的心情也輕松了不少。
皇太極的手段、心思,包括眼光,的确是超越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
可惜啊。
他碰到了他李元慶。
有着後世爆炸性的知識累積,他這點小手段,又怎可能真的動的了他李元慶的根基?
甚至,這次怕要進一步成全了他李元慶的威名。
此時,距離洪水到來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鍾,天空中細雨如絲,大河中濤濤翻滾的洪水,也已經示弱了不少。
看這模樣,再過個十幾分鍾,洪峰應該要退卻了。
這畢竟是人爲的蓄水,又皆是原始工具,遠不同于後世的大壩放水,能有這十幾分鍾的威勢,怕已經耗費了皇太極不少的人力财力。
“呵呵。大哥,看來,老天爺也站在咱們這邊啊。”
李元慶笑着拍了拍身邊陳忠的肩膀,遞給他一顆雪茄,自己也慢斯條理的點燃了一顆。
陳忠片刻才反應過來,卻忙有些顫抖的點燃了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平複着他内心深處的驚濤駭浪。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
之前,李元慶雖是對陳忠解釋了堵住己方這邊小河道的原理,但陳忠又沒有學過物理,又怎可能明白?
但李元慶這種淡定自若,尤其是敢在最危險的時候,矗立在第一線,安穩住整個軍心的氣派,他陳忠卻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便是陳忠也不得不佩服,李元慶這,這簡直要成神那。
幸好,幸好啊。
幸好李元慶是他的生死弟兄!
陳忠簡直不敢想象,倘若李元慶是他的敵人,他究竟能不能撐過一回合之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忠忽然像是瘋了一般哈哈大笑,便是被煙嗆到了嗓子,連連咳嗽,眼淚都流出來也渾然不在意,“元慶,這下子,狗鞑子還拿什麽跟咱們争?哈哈哈!他們還有什麽能跟咱們争?”
李元慶也是哈哈大笑:“皇太極這厮此時怕也是後悔的緊那。”
但片刻,李元慶卻是壓低了聲音道:“大哥,洪水雖是過去,咱們的形勢卻依然不容樂觀。整個城内怕都被淹了,完全收拾起來,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力氣。這城牆被洪水撞擊過,也必須要盡快修繕。皇太極要再來這麽一出,咱們可就不太好應對了。”
陳忠此時已經回過神來,忙重重點頭,“元慶,放心吧。你盯着這邊,下面事兒我去盯着。”
李元慶笑着低聲道:“大哥,你辛苦一會兒。我讓黑子去幫你。”
“嘿嘿。那最好不過。”
看着陳忠離去,李元慶也稍稍松了一口氣,擺手招過楊磊,令他通傳各部,在城頭上燒些熱水,讓兒郎們暖暖身子。
洪水過後,必有瘟疫。
因爲洪水太過可怕,簡直是無死角的掠過地面,會帶走諸多生物的性命。
而之後,這些生物一旦腐爛,就是最好的疫病傳染源。
包括水勢也渾,也無法正常飲用,必須要加倍小心。
此時,海州新城雖是新築之城,但老鼠洞,蒼蠅蚊子之類,這卻是李元慶也無法絕對防備的,隻能是走在前面,防患與未然。
又号令各部将領安撫軍心,将整個大勢穩定下來,李元慶這才稍稍有餘暇,進到城頭上的雨棚子裏坐下休息一會兒。
整整站了一夜,還是像标槍一般,便是李元慶的體力,一時也有些吃不消了。
雨棚子裏親兵大多都去忙活了,隻有内角,布木布泰和蘇茉兒兩女,小心靠在牆角,依偎着彼此,靠着彼此的體溫取暖。
看到李元慶進來,兩女忙起身來,就要打招呼。
李元慶卻笑着擺了擺手,“今日之事,都吓壞了吧?”
布木布泰和蘇茉兒忙起身服侍着李元慶坐下,布木布泰小手卻是輕輕在李元慶的胳膊上掐了一小把,像是小妻子一般低聲啐道:“見過拼命的,沒見過你這般拼命的。你~,我們……”
但她話未說完,自己的小臉兒卻先紅了起來。
李元慶一笑,拉着布木布泰的小手,用力握了幾下,“大妃,辛苦了。蘇茉兒,别繃着小臉兒了。爺命大,還沒你們想的那麽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