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渠門城頭上,崇祯皇帝很快也發現了吳三桂這五百精兵,不由精神一振,忙道:“大伴,這是何人?”
王承恩也沒想到這像是老太太的臭裹腳布一般的戰事,此時竟然出現了這一幕亮點,忙擦亮了眼睛,查看前方,
但戰事實在是有些太紛雜了,王承恩一時也分不清到底誰是誰,忙問一旁的孫承宗道:“閣老,這,這是何人?”
孫承宗此時也有些秀逗了。
之前這一會兒的戰事,又是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他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了。
好在,這一抹小股兵力的亮色,一下子讓他也提起精神來。
忙道:“王公,老臣此時也不知此人是誰。不過,必定是關甯的新銳無疑啊。”
“關甯新銳?”
王承恩一愣,忙道:“難不成是那吳三桂?”
一聽是吳三桂,崇祯皇帝不由大喜,手心裏都攥出汗水來,但有了袁督師這個大坑,崇祯皇帝也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他自是不會再輕易的發話,忙全神貫注的聚集到了前方的戰事中。
對面幾裏外,皇太極身邊,範文程卻是笑着搖了搖頭,“大汗,您多慮了。進來容易出去難啊。這股明軍,必定得長點記性了。”
皇太極不由也是搖頭失笑。
他本以爲,這一小股明軍真能給他提提精神,讓他有點興奮度呢,卻不料,不過隻是昙花一現那。
此時,後金軍前軍陣中,意氣風發的豪格也一下子發現了這股亮點,簡直就像是看到了脫光衣服的美女,不由哈哈大笑:“去,去把這明狗子将官的腦袋給爺擰下來!把他們這股精神頭給爺狠狠的壓下去!”
“喳。”
身邊奴才不敢怠慢,登時,又有兩個牛錄的精銳,快速朝着吳三桂的方向狂奔過去。
這邊,譚拜者也發現了這邊出跳的吳三桂。
他跟豪格基本是一個路數,就是必須把明軍的出挑者,打斷骨頭、敲斷脊髓。
必須要讓這些明狗子們害怕,讓他們再也提不起精神氣來。
“招呼勇士們,把這部明狗子給爺活捉過來!”
“喳。”
戰場風雲突變。
吳三桂這時也體會到了,爲何老人、前輩總是對他言:“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先不說周邊這幾股直奔他殺過來的鞑子了,單單是進入戰場腹地之後,他已經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
到處都是人。
簡直仿似殺不盡、除不絕。
而且,這些狗鞑子的戰力非常驚人,哪怕是尋常的雜役兵,卻也要消耗他的親随家丁們不少力氣。
這簡直就像是一個泥潭啊。
吳三桂不由也後悔萬分,幹什麽要這麽冒失呢?
這種不對等的沖陣,簡直就是送死啊!
好在~,他麾下皆是精銳,戰馬也皆是良馬,又剛剛沖殺入戰陣,并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忙大呼着招呼身邊家丁:“弟兄們,快!快朝北面突圍!”
這些家丁怎敢怠慢?紛紛調轉了馬頭,将吳三桂護衛在正中,急急朝北面突圍。
明軍紅色戰陣中的一抹亮點,又迅速被抹滅了。
廣渠門城頭上,剛才還興奮不已的崇祯皇帝,此時,臉色卻已經有些止不住的發青起來。
這就是他大明的勇士啊,卻……
王承恩也是眉頭緊皺,陰郁的老臉上,不知道在思量些什麽。
孫承宗也有些木讷了,這臉打的……
饒是他這張老臉已經久經風浪了,卻還是有些火辣辣的疼啊。
關甯這邊怎的,怎的……
吳三桂部迅速潰逃,袁督師又舍不得把中軍祖大壽的精銳頂上去,很快,戰場局面又開始重複起了之前的一幕。
明軍簡直兵敗如山倒,簡直就被後金軍追着殺豬宰羊一般,瘋狂的收割着。
“哼!好兵!好将!好人那!”
崇祯皇帝此時又怎還能看下去?用力一甩衣袖,大步朝城頭下奔去。
王承恩意味深長的看了孫承宗一眼,有些吃力的搖頭道:“閣老,國事艱難那。”
“呃……”
孫承宗剛要說些什麽,卻見王承恩已經跟着崇祯皇帝身後,快步離去。
“哎!”
孫承宗不由用力歎息一聲,也不敢再看眼前的一幕,顫顫巍巍的跟在了王承恩身後。
回宮之後,養心殿内,便是王承恩都被崇祯皇帝趕走,隻聽得殿内‘噼裏啪啦’的亂響,不知道又有多少宮裏的寶貝,成爲了替罪的羔羊。
禦座上,崇祯皇帝血紅着眼睛,“袁崇煥那袁崇煥,朕再給你最後一天時間!若是明天……那,你也不要怪朕對不起你了!”
…………
大戰來的快,去的也快。
到了申時初刻,原本紛雜的戰場已經平息下來。
明軍的營地畢竟就在身後,工事延綿密布,後金軍也不敢再這般時候貿然沖陣,畢竟,一旦近距離,明軍的火器可不是鬧着玩的。
吳襄吳三桂父子此時也回到了己方的營地内。
吳三桂在今日沖陣時,受到了兩支箭傷,還在他身上有精甲護衛,并沒有傷到筋骨,隻是破了點皮,皮肉傷而已,沒有大礙。
但有了今日的挫折,便是吳三桂的精氣神仿似也一下子被抽空了。
爺倆對坐在大帳内,空氣仿似都已經停止了流動,簡直悲傷的有些可怕。
良久,吳襄低聲道:“長伯,你,你也不要太過灰心。勝敗乃兵家常事嘛。就算是李元慶,未必就沒有失敗的時候啊。”
吳三桂微微苦笑:“爹,您不必再勸孩兒。孩兒還沒有那麽脆弱。隻是,孩兒再想,若,若是李元慶在此,他究竟會如此應對此事?他難道也會放任這般失敗嗎?”
“李元慶……”
吳襄的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來,一時竟然無言。
對啊。
若是李元慶在此,這事情……
“長伯,不要想那麽多了。今日敗了,明日再戰便是。好在今日咱們的家丁傷亡不大。咱們明日依然還有機會。”
吳三桂重重點了點頭,“爹,孩兒今日雖敗,卻是看明白。若是正面力敵,咱們實在太吃虧。此事,咱們必須要想個辦法,先下手爲強才成啊……”
…………
夜色已經深了,窸窸窣窣的北風肆虐着席卷而過,發出鬼呼般的風聲。
關甯軍營地早已經一片死寂,多日征戰的疲憊,所有将士們,都已經是疲憊不堪,早早便躺下休息。
便是對面一直在瘋狂慶祝的後金軍營地,此時也已經安靜下來,這些狗鞑子畢竟也要睡覺,也要養精神。
皇太極的大營内,皇太極此時也已經放下了兵書,躺在了寬大舒适的行軍床上。
這幾天接連的試探,讓皇太極更爲明了,明軍的戰力,簡直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堪的多。
隻要他再稍稍用點力,這事情……
想着,皇太極的大圓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說不出美妙的笑意,但他剛要暢想未來,這時,門外值守的小太監卻是急急禀報道:“大汗,平谷……平谷急報。”
“平谷?”
皇太極的臉色登時一百八十度大反轉,肥胖的身軀登時一下子比猴子還靈敏,徑直坐了起來。
“快拿進來!”
“喳!”
小太監簡直已經帶上了哭腔,卻隻得小心将戰報遞到了裏面,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片刻,華貴的王帳内忽然響起了一陣低沉的咆哮:“李元慶,總有一天,吾必定要将你碎屍萬段!!!方解心頭之恨那!”
而此時,北面安定門之外,有十幾騎明顯非常彪悍的騎兵,快速來到了城下。
他們人人都是人強體壯,彪悍異常,雖隻有十幾人,卻有百多匹馬。
“李元慶李帥平谷大捷!快放吊籃!”
“呃?”
城上值守的京營士兵們本來快睡着,但一聽這消息,卻一下子被吓醒了?忙%%道:“你們,你們可有文書令牌?”
這長生營的把總掏出令牌,用弩機準确的将令牌射到了城牆上,低聲呼道:“請京營兄弟查閱。皇上怕要等不及了!”
“啊?”
這京營士兵一看令牌是真,哪還敢怠慢?忙道:“兄弟稍等。卑職馬上喊千總大人過來!”
養心殿内,已經過了子時,但崇祯皇帝卻絲毫沒有要睡覺的意思!
國事至此,他能怎麽辦?他還能怎麽辦呢?
若非臨陣換将是兵家大忌,他怕是現在就要将袁督師去皮抽筋了!
這袁蠻子,竟然敢負他、竟然敢負他啊!
便是将其淩遲處死,又怎能解心頭之恨那?
這時,殿外卻忽然傳來小太監嘶啞卻又無比興奮的呼喊:“大捷!大捷!大捷啊!李帥平谷大捷!李帥平谷大捷啊!生俘鞑子主力兩千餘人那!”
“啊?快,快去禀報皇上啊!”
“皇上,大捷!大捷啊!”
夜晚寂靜的大殿外,卻一下子炸開了鍋,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鬧。
崇祯皇帝原本疲憊的精神,登時也一下子振奮起來。
對啊!
李元慶!他怎麽把李元慶給忘了啊?李元慶又怎會讓他失望?李元慶什麽時候又讓他失望過?
“皇上,大捷,大捷啊!”
這時,小太監卻是已經沖到了殿内,連滾帶爬的沖到了崇祯皇帝身邊,将手中報捷文書急急遞到了崇祯皇帝手裏。
崇祯皇帝心中雖是也興奮至極,卻是止不住踢了這小太監一腳:“慌什麽?成何體統?”
“呃?皇上,奴婢知錯,奴婢知錯了!”
崇祯皇帝此時已經飛速的閱覽開戰報,片刻,他臉上的笑意卻是再也無法遮掩住。
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痛快,痛快,痛快啊!李元慶,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啊!”
“你這小太監,今日也算是有功了。朕不跟你計較。嗯。你今日也辛勞了,朕便賞你十兩金子吧。”
“啊?”
這小太監簡直要被這冰火兩重天燒暈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忙拼命磕頭:“謝皇上賞賜。謝皇上賞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