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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桂此時也非常不爽。
皇太極這狗日的驢鼈蛋,簡直是欺人太甚啊。
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打他們的臉那。
不過,皇太極此時的拳頭簡直比砂鍋還大,滿桂還真不敢上去跟這狗雜碎硬頂,因爲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但~,他滿桂又豈能是吃素的?吃下這啞巴虧?
片刻,滿桂陰聲啐道:“跑的了和尚,狗日的還能跑的了廟?小吳,收拾一下,咱們先在這邊把工事收拾起來。”
“嗳?”
吳三桂一愣,但片刻,他卻忽然抓到了滿桂的思路,心中不由對滿桂愈發佩服。
他們此時的确搞不過皇太極這隻大狗熊,但~~,還能搞不過身邊這些小喽啰?
“滿叔,您放心,小侄馬上去收拾。”
吳三桂忙恭敬對滿桂一禮,快速去前面、招呼弟兄們收拾。待等下确定了部署,得趕緊先把壕溝和土牆搞起來。
看着吳三桂麻溜的身影,滿桂不由也是暗暗點了點頭。
究竟是将門子弟啊。
要真幹起活來,可真比身邊這幫大老粗強多了。
不過,皇太極的主力居然在這時候過來了,這可絕不是個什麽好兆頭啊……
…………
夜幕緩緩降臨,仿似一層深色調的紗幔,籠罩在整個天地。
滿桂和吳三桂的臨時營地内。
弟兄們已經點燃了不少篝火,也紮下了不少簡易的營帳,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吃着簡易的幹糧,聊着今天下午的戰事,一邊烤着火取暖。
今日弟兄們忙活了一下午,戰果總還算是不錯,不僅驅散了三股鞑子,收斂了三十來級鞑子首級,還搞到了四五十匹死馬,晚上還能搞到口新鮮的烤肉吃。
即便今晚大家夥兒要‘天當被子地當床’,但有肉吃,還能有口小酒喝,弟兄們的狀态都還算不錯。
營地當中,土堆堆起來的臨時避風窩棚内,吳三桂小心給滿桂倒上了一杯酒,笑道:“滿叔,小侄敬您一杯。”
滿桂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口濃霧,片刻,一笑道:“來,小吳。今兒你幹的不錯。咱們爺倆走一個。”
“哎。好來。滿叔,小侄先幹爲敬。”
吳三桂忙笑着幹掉了杯中酒,又小心爲滿桂切了片馬腿肉。
滿桂笑了笑,“小吳啊。你小子比你爹強,更比你舅強。今晚到此便行了,咱們點到便爲止。早點回去休息。明日,咱們争取再擴大些戰果。”
吳三桂當然明白滿桂的戰略用意,卻是沒想到有些嗜酒如命的滿桂居然在這時候這麽克制,心裏對滿桂的認知,不由又加深了一層。
片刻,吳三桂忙拱手笑道:“滿叔,今兒喝的不爽。等打完了狗鞑子,小侄做東,必定要好好伺候叔兒您一場。”
滿桂哈哈大笑:“你這小猴兒,能有這個心,不錯。你滿叔可是記下了啊。”
…………
離開了滿桂的土窩棚,吳三桂剛才一直謙遜的笑意,卻是驟然冷了下來。
連平日裏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滿桂,此時都表現的如此謹慎,這……這還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不過,吳三桂卻一直深深記得李元慶給他灌輸的一個理念,“危險越大,機會卻也同樣越大。”
此時雖是暗流洶湧,讓人一時看不清方向,但隻要手裏有戰功,表現的又足夠積極,再加之他之前救父的‘大功’,别人或許被動,但他吳三桂卻是已經占據了一片很有利的主動權。
回到自己的土窩棚裏,吳三桂倚着身後有些冰涼卻很松軟的牆壁,點燃了一顆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看向了夜空中的寂寥繁星。滿桂今日雖是半個字也沒有提及那方面的深處,但吳三桂卻是明顯感覺出來,滿桂必定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事實上,今日下午,弟兄們雖是沖殺疲憊,但東直門距離廣渠門外的營地,并不是太遠,依照弟兄們麾下的馬力,基本一個沖鋒便可到了,但滿桂卻是執意在東直門這牆旮旯角兒紮下營來……
尤其是滿桂今下午所表現出來的靈活又機動的戰術,他吳三桂簡直仿似被當頭棒喝。
他吳三桂簡直是做夢也沒想到,像是滿桂這種粗鄙的泥腿子,在真正的戰事中,竟然能這麽靈活,這麽機警。
關鍵是這戰術根本不起眼,要換做是舅父、父親,包括他那幫高傲的表兄弟們,怕早就要嗤之以鼻、笑掉大牙了。
但~,就是滿桂這種看似土的不能再土的戰術,他們今日不僅收獲了三十幾級鞑子首級,還搞到了不少馬肉。
腦海中胡思亂想的想着,這時,有心腹家丁小心來到了吳三桂身邊,低聲彙報道:“少爺,老爺那邊有消息了……”
說着,忙附在吳三桂耳邊,低低耳語一陣。
吳三桂聽着,本來已經有些放松的心情,登時忍不住又緊了起來,眉頭緊緊皺起來。
這心腹家丁已經說完半晌,他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少爺?”
這心腹家丁忙小心提醒了吳三桂一句。
“嗯?嗯。”
吳三桂緩緩點了點頭,用力吸了一口雪茄,“我知道了。你繼續盯着,風吹草動,必須及時對我禀報。”
“是。”
看着這心腹親兵迅速出了土窩棚,吳三桂握的有些發僵的拳頭,不由緩緩卻用力的砸了幾下身邊的土牆。
今日,永定門、左安門一線,袁督師的主力戰陣,就在城下跟阿巴泰和譚拜部的交火中,城頭上的京營,竟然沒有開炮助陣……
這……
吳三桂不由又想起了昨晚他面聖時,天子對他似是笑談般的言語:“李元慶可是千年不遇的怪胎啊。吳千總以爲呢?”
這時,‘嗖嗖’一陣凄厲的冷風,從上而下卷過,将吳三桂的身體吹的一個機靈,也将他手中的煙蒂吹的愈發火紅。
片刻,吳三桂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裘皮襖,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繼續盯着寂寥的夜空,緩緩思慮起來。
…………
次日清晨一大早,昨日各方面的戰報,蜂擁朝着滿桂和吳三桂的營地内彙總過來。
除了他們老爺倆東直門這邊,戰果還算順利,剩下的,不論是永定門、左安門一線的南線,還是西直門、西便門一線的西線,明軍的戰果都不是很順利。
尤其是袁督師親領的南線,兩萬餘關甯鐵騎精銳,當着城頭上近萬京營将士們的面兒,被譚拜的鑲黃旗精銳沖的七零八落,簡直是顔面盡喪。
若不是攝于地勢的緣故,怕譚拜直接能領軍沖殺進關甯軍的主戰陣了。
“這些狗艹的狗鞑子,也忒嚣張了啊。滿叔,咱們今日該怎麽辦?”
吳三桂說着,偷偷的打量着滿桂的神色。
一山更比一山高。
尤其是随着吳三桂本身的素養,不斷的飛速提高之後,他更是感覺到了,滿桂絕沒有他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
吳三桂不由也對滿桂愈發的尊敬,更是加倍加倍再加倍小心的觀察、學習着滿桂身上的本事。
滿桂自是注意到了吳三桂的恭謹,不由一笑:“怎麽着?小吳。你小子,還想跟昨日一般,咱們再搞些鞑子首級來?”
滿桂雖是對祖大壽、吳襄這幫人,簡直是厭惡至極,就跟煩蒼蠅一般讨厭,但~,吳三桂這厮卻明顯比祖大壽、吳襄要懂事許多,更關鍵的是~,吳三桂此時已經殺出了名頭。
他滿桂自是不介意,給吳三桂身上再添上點花兒。
吳三桂聞言一愣,忙道:“滿叔,看這模樣,今日皇太極的鞑子主力應該不會過來了。咱們幹脆把這些狗鞑子,都趕跑了,省的看着礙眼。”
滿桂哈哈大笑:“小吳啊。你小子,平日裏挺機靈的,怎麽關鍵時候反而犯渾呢?記住了。鞑子主力不出現,咱們便絕不能有半分輕舉妄動。耐心點。在這邊烤烤火暖和暖和。”
“呃……”
吳三桂本想着撸起袖子來,大幹一場呢,卻不防,滿桂這邊,竟然一盆子涼水給他從頭澆到了底。
這……
不過,吳三桂是何人?
轉瞬,他便有些想明白過來。
若是鞑子主力不出現,他們萬一再碰上了,可就不一定能有昨日那般好運了啊。
現在這般關鍵時候,到了手裏的首級攥穩了,那才是自己的功績啊。
否則,一旦出了什麽岔子,這點功績,怕是還不夠堵窟窿的啊……
片刻,吳三桂忙讨巧的笑道:“多謝滿叔指點。若不是滿叔,小侄差點就壞了大事兒。”
滿桂哈哈大笑幾聲,卻不再理會吳三桂,靠在身後的土堆上,閉目養神起來。
…………
日升日落,又一天的夜晚悄然來臨。
令吳三桂有些遺憾的是,今日,滿桂的猜測并沒有算準,今日一整天,皇太極的後金軍主力始終沒有出現。
倒是周邊這些鞑子的散勇,像是蒼蠅一般,有些出跳,一直圍繞在他們兩部營地周邊,蠢蠢欲動。
但滿桂這邊下了令,不讓主動出擊,吳三桂就算不爽,此時卻也不敢違抗滿桂的命令,隻能是眼睜睜看着這幫蒼蠅就像是耍猴兒、大呼小叫。
不過,随着天色黑下來,吳三桂有些躁動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不少。
滿桂今日雖是有些壓抑住了他的興奮,有些磨滅了他的熱情,但卻也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壞事兒。
仔細冷靜下來,吳三桂也發現,他還是太年輕啊。遇到事情,着實是有些太着急了。
每逢大事有靜氣。
越是遇到大事,反而要越冷靜。
這也是李元慶當年着重對他強調的事情。
但很多時候,形勢緊迫,他往往将這些真理格言,都給忘到了腦後。
此時,能真正靜下心來,仔細整理一下思緒,理一理大局,吳三桂忽然發現,他似乎比早上時,又要進步了不少。
但就在吳三桂靠在土窩棚裏,不斷反思靜心的時候,南面,百多裏外,一位威震大明、極爲讓人熟悉的花甲老人,也在一百多子侄和心腹家丁的護衛下,餐風露宿,星夜兼程,從高陽老家,急急朝着京師腹地狂奔而來。
“爺爺,天已經黑了,周圍又可能有鞑子散勇,咱們還是停下來休整一夜吧?您老的身體也經不起這般折騰啊……”
孫承宗看着自己這個最寵愛的小孫子一眼,原本的堅毅的眼神,登時一下子柔和了不少,笑着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呵呵。小幺兒。國事危矣啊。爺爺的身體沒事,咱們再趕二十裏地,到前面的沙子灘再休息。”
看着自己最崇敬的爺爺放緩了胯下戰馬的速度,小幺兒忙對身邊的幾個兄長使了個眼色,飛速跳下馬來,用力扶住了孫承宗的戰馬,旁邊幾個兄弟忙也反應過來,紛紛飛身下馬,幫小幺兒一起,将孫承宗的戰馬扶穩停下來。
小幺兒忙急急道:“爺爺,咱們人就算不吝惜力氣,總要吝惜馬兒的體力啊。咱們今日已經趕了小二百裏地,爺爺,您看,這馬兒都快要吐白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