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永平城外長生營臨時營地,大帳内,李元慶正在跟劉興祚這邊喝着小酒。
李元慶是今日下午,剛剛抵達的永平城外。
原本,李元慶是想在密林中,繼續休整一些時日,等待形勢繼續明朗化一些,這邊也差不多到日子了,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來之後,他再按部就班的‘找尋過來’。
但此時,形勢比想象的還要惡劣不少。
阿巴泰和譚拜一直‘尾行’袁督師和關甯軍主力,這讓李元慶心中有了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若是皇太極存心想吃掉袁督師和關甯軍主力,那~~,這事情,可就不好玩了啊。
雖然在大勢上,皇太極若要将袁督師和關甯軍主力‘去皮抽筋’,對他李元慶簡直百利而無一害。
但李元慶卻非常明了,一旦事情真正發生到了這個程度,依照祖大壽這幫鳥人的性子,九成九啊,他們怕是要直接投入鞑子的懷抱。
曆史上,這可并非沒有前車之鑒。
所謂‘此消彼長’。
關甯這邊,雖是他李元慶的一大對頭,但至少,在當前的形勢下,大家都還維持着面子上的‘工作’,各行其事,各走各的道兒,誰也不影響誰。
但~,一旦關甯軍主力被殲叛變……
李元慶此時在大勢上,在軍事上,雖已經擁有着一定的統治力,但~,這般完全兵敗如山倒般的傾頹,他也有些承受不住。
個人服從整體,局部服從全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曆史的車輪翻滾到此時,已經到了極爲關鍵的關鍵點。
哪怕有一絲細微的變動,很可能~,也會對整個大勢,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
李元慶也隻能盡他的全力,将整個大勢,盡量維持在軌道上。
當然,在此時這般狀态,李元慶直接出兵,也不現實,但卻不妨礙他,顯露自己的行蹤,放出風聲。
十年磨一劍!
這些年,他李元慶的威風、殺名,可不是白來的。
而在此時,袁督師和他的關甯軍,也遠非是之前賀世賢、尤世功、劉渠他們這些空有虛名的‘大頭總兵’可比。
說白了。
當年,賀世賢、尤世功、劉渠諸人,就算是嚣張,就算是跋扈,但他們都還是大明的總兵,聽從皇帝的命令、聽從朝廷的調遣。
但此時~,整個關甯系列,幾乎已經變成了‘家天下’。
老奴當年可以憑借後金精銳勇士的包圍分割,吃下賀世賢、劉渠諸人,但此時,皇太極想要吃下整個抱了團的關甯軍主力,可絕非那麽容易。
将官士兵都是個人的财産了,不到最後一步,誰又肯輕易認輸,放棄自己的既得利益?
更不要提,這還是在大明關内的本土了。
如此,隻要他李元慶顯露出了蹤迹,皇太極必定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當然,李元慶也非常明了,依照皇太極的雄才偉略,在此時這般狀态,讓他去‘鑽牛角尖’,啃硬骨頭,那恐怕很難。
但凡事多做一手準備,總不會是錯。
此時,自袁督師和關甯主力離去之後,劉興祚這小心肝兒裏,也簡直是猶若火燒啊。
作爲後金的叛變者,劉興祚又豈能不明白,這些後金王族,一個個就恨不得将他去皮抽筋、大卸八塊了。
尤其是此時~,薊鎮、包括周邊沿線的大量百姓難民,紛紛湧入永平一線,再進入東面昌黎一帶的海邊。
後金軍本來就不肯放過他了,又有這些百姓的‘肥肉’,又怎可能會放過他?
關鍵是爲了‘服從全局’,劉興祚這邊還抽調了兩千騎,讓他兄弟劉興治率領着,跟袁督師去京師勤王。
此時,他身邊可用之兵,不過三千出頭……
而此時,看到了李元慶,劉興祚簡直像是看到了最大的救星、看到了如來佛祖啊,就差給李元慶跪下了,眼淚鼻涕都快要翻湧出來。
“李帥,李帥,您可是一定要救救老哥哥啊。您若是不救老哥哥,老哥哥怕是,怕是真的活不成了啊……”
兩杯酒下肚,劉興祚再也無法按捺心中的驚懼,眼淚鼻涕再也忍不住,用力拽住了李元慶的衣袖,簡直可憐至極。
李元慶此時對劉興祚的性子早已經非常了解。
這厮~,雖是泥腿子,但偏偏要往文人的屁股底下鑽,雖是人之常情,但無論是眼界還是手段,他這火候,着實是差了不少。
不過~,這厮畢竟有恩與東江,也算是有恩與他李元慶,尤其是此時永平的位置,對李元慶而言,也是相當關鍵。
李元慶忙笑着将劉興祚扶起來,“劉帥,您也不必太過擔憂。老話怎的說的來着?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嘛。元慶是不會坐視永平城受到危難的。”
劉興祚雖早知道李元慶不會放棄永平,但此時聽李元慶說出來,他心裏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他此時也了解了不少李元慶的性子。
這個高大威凜的年輕人,隻要他劉興祚不去輕易破壞‘規矩’,李元慶的承諾,還是重比千金的。
“李帥,有您這句話,興祚可就安心了啊。您是不知道啊,這些時日,老哥哥我這頭發都快要掉幹淨了啊。不過,李帥,您,您的主力,何時,何時才能抵至永平……”
說着,劉興祚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李元慶。
李元慶此時,身邊隻有不足一千親兵相随,劉興祚雖然非常相信李元慶的實力,但沒有大軍過來,他心裏總還是不踏實。
李元慶當然明白劉興祚的小心思,笑道:“劉帥無需太着急。也就三五天吧。元慶的後續主力便可抵達海邊。最遲六七天,陳帥的主力也會盡數而至。”
“這,要這麽久……”
劉興祚還是有些不放心。
李元慶哈哈大笑:“劉帥且安心,劉帥有城池之利,城外,交給元慶便是。”
“呃?”
看李元慶隻有不足千人的親兵,卻是如此豪邁,劉興祚不由有些尴尬,片刻,忙端起酒杯讨好的笑道:“李帥,來,老哥哥我敬你一杯。”
…………
打發了劉興祚,李元慶來到大帳外,慢斯條理的點燃了一顆雪茄,看向遼闊的西側平原,嘴角邊不由露出了一絲凜冽的冷笑。
國事至此,還真是……
不過,冰凍三尺,遠非一日之寒那。
想要一下子将大明這個陳舊病重老人身上的病毒污垢全部清理幹淨,又怎麽可能?
好在,他李元慶有的是時間,更有的是耐心。
最關鍵的,清理一部分病毒污垢的時機,并不遙遠了。
…………
李元慶出現在永平城的消息,很快便像是風一般,在西側戰線擴展開來。
袁督師聽到了這個消息,心裏不由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哪怕,他此時已經知道,李元慶隻是帶着親兵過來,主力還沒有趕到,但~,這個消息,對他本人,對整個關甯主力,卻像是一劑強有力的強心劑,登時~,便把全軍的士氣都帶起來。
關甯這邊,雖是大山頭們對李元慶非常不爽,但~,大家畢竟都是武人。
尤其是這些基層的軍官和士兵們,對李元慶的赫赫威名,那可是都有着強烈的崇拜感的。
此時,連天下聞名、戰無不勝的李元慶和長生營都快要來了,那~,他們還虛個球子的。
再加之~,有了吳襄父子這個頗爲精巧的定計,整個明軍主力的士氣,已經有所上升。
如此,雙重作用力疊加,整個明軍主力的士氣,一下子被帶起來不少。
阿巴泰和譚拜這邊,就算要罵娘,一時卻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了。
時間飛速流逝。
一眨眼,時間已經來到了二月初二。
但~,這本是‘龍擡頭’的日子,京師方面卻是傳來急報,皇太極親率後金軍主力,已經逼近了京師外圍防線。
而此次不同于去年那次後金軍入關,此次~,皇太極身邊後金主力已經超過了六七萬人,簡直就像是烏雲壓境。
崇祯皇帝诏令天下兵馬,進京勤王。
九邊各部,包括山東、河南、陝西等周邊各地區,軍隊都得到了進京勤王的調令。
而此時,袁督師和關甯軍主力,拼命趕了幾天路,已經進入了寶坻境内。
當然,阿巴泰和譚拜兩部主力,依然對袁督師和關甯主力如影随形。
但這周邊地區,早已經被之前他們的同伴洗劫的差不多了,便是僅有的剩餘的百姓,也早已經逃到了深山裏。就算他們麾下的‘打糧隊’,每天奔波個一兩百裏地,卻是收獲零星。
好在,他們已經與皇太極的主力牽上了頭,倒不至于真的沖動,去跟關甯軍主力搏命。
關甯軍主力營地,袁督師的大帳内。
袁督師本就黑的小黑臉兒,此時幾乎要變成了鐵~蛋兒。
今日傍晚時,崇祯皇帝對袁督師傳來了密令,雖然語氣用詞還都頗爲正常,但袁督師卻已經感覺到,天子已經對他萬分不滿。
大帳内,諸将自是知道袁督師的心情不好,誰也不敢多言半字,都是噤若寒蟬。
良久,袁督師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掃視諸将道:“諸位,都說說吧。在此時這般狀态,誰有什麽好計策?讓我軍擺脫如此被動之局面?”
時至此時,滿桂反而不着急了。
李元慶這邊已經有了準确的消息,那~,他還急個球子的啊。
以他和李元慶的關系,隻要李元慶的主力到了,功績~,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滿桂也當然知道袁督師此時爲什麽不太……不太開心……
李元慶這邊這般迅速,留給他們關甯的時間,可是更不多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