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不,不知道……”
這賣唱女怎的可能敵得過九爺的威勢?片刻,她一下子癱倒在地上,低低哭泣不止。
既然無法回答,她也隻能選擇沉默。
“嘿!你這狗~娘養的小婊子!真是不知死活了還!”
九爺這邊見賣唱女竟然如此不給他面子,火氣忍不住的升騰起來,作勢便要沖上來。
但李元慶的兩名親兵卻是已經橫着刀柄擋在了他的身前。
九爺本就在氣頭上,登時便被徹底引爆了,忍不住惡狠狠的瞪着李元慶道:“李帥,這天地間,難道~,難道還沒有王法了不成?李帥難道要在這裏,對學生這讀書人動粗?”
說着,這九爺忍不住仰天長嘯:“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仿似是他真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李元慶這時眉頭也微微皺起來。沒想到,他今日竟然碰上了個油膩的狗皮膏藥。
這小子的演戲功底雖還稍顯稚嫩,但~,依照這模樣,稍加曆練,怕很快就能登堂入室啊。
李元慶心中一時不由也有些說不出的感慨。
華夏,大明,并不是沒有人才啊。隻可惜,這些有功底、有背景的‘才俊’們,心思卻都沒有用到正地方……
這時,李元慶還沒說話,身後、剛才失手殺人的那親兵卻忍不住了,忙用力跪倒在地上,對李元慶拼命磕頭:“大帥,一人做事一人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卑職做下的事情,卑職願一命抵一命,一力承擔!”
說着,他拔刀就要自刎。
還好旁邊同伴眼疾手快,忙死死将他摁住。
李元慶這時卻轉過身來,狠狠的踢了這親兵胸腹一腳,‘噗’的一聲,周圍都聽的清楚。
這親兵胸腹吃痛,身子登時像是個蝦米一般彎曲起來。
李元慶冷冽道:“一命抵一命?你的命,能比的過這位九爺這奴仆的性命值錢?”
“呃……”
這親兵登時愣住了。但片刻,他卻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深意,眼淚止不住的翻湧出來。
他很想說些什麽,卻隻能強迫自己咬緊了牙關,一個字也不能說出口。
李元慶這時笑眯眯的看向了九爺,不疾不徐的笑道:“九爺,天理自有,王法也在。對于九爺仆從意外身亡這件事,李某深表遺憾那。不過,九爺,事情已經發生,咱們這般僵着,也不是個辦法不是?”
李元慶說着,笑眯眯的看這九爺的眼睛。
這九爺本就是做戲,又怎可能會當真?
這樣的奴仆,莫說是死上一個,便是死上十個八個,對他而言,又有什麽鳥毛的關系?
天下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卻遍地是。
以他的身份,還能缺了奴仆?
但這九爺本以爲,李元慶下一句,應該是‘借一步說話’了,然後他再當衆拒絕李元慶,狠狠打李元慶的臉,讓李元慶下不來台。
卻不防,李元慶隻是看着他,卻絲毫沒有要‘借一步說話’的意思。
這九爺本以爲形勢已經完全落入了他的鼓掌之中,但此時,他卻忽然發現,李元慶并沒有按照常理在走啊。
這……
但片刻,這九爺也反應過來,忙道:“那~~,李帥以爲,此事,該如何處置?又如何處置才得當?”
“呵呵。”
李元慶淡淡一笑:“此事,九爺想如何處置,那~,李某便如何處置。一直到九爺滿意爲止。如何?”
“嗯……”
九爺的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來,他這時也體會到李元慶的老辣了。
他背後雖有強勢關系,當今的貴妃娘娘,是他的嫡親表妹,但他卻也明白,若是在這裏不能把事情解決,再把事情持續放大,那~~,收不住的可就不是根深蒂固、老辣狠厲的李元慶了。
此時,莫說是順天府跟兵馬司的人了,便是錦衣衛的千總,在李元慶面前,都大氣兒不敢喘,他自是也不能指望,這幫人,能帶給李元慶什麽壓力了。
尤其是~~,他也聽說了,昨日時,李元慶在養心殿,與天子喝了一頓相當順暢的酒,天子龍顔大悅……
他這時忽然也意識到他的冒失了……
主要還是他平日裏聽‘李元慶’這個名字,着實有些太多了,今日又正好湊巧了,李元慶的親兵,居然傷了他麾下奴才的性命,再加之身邊一衆狐朋狗友的撺掇,他便‘将計就計’,想出了這個辦法,想借李元慶爲墊腳石,讓他在整個京師真正的‘揚名立萬’。
但此時~,李元慶老辣沉穩,不疾不徐,根本沒有半點驚慌失措,九爺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不經意間,整個說話的節奏,已經被李元慶掌握在了手中。
若再這般下去,事情還怎的得了……
他在公子哥圈子裏的确是吃得開,但~,一旦再往上、上了大台面……
但此時~,即便心中已經萌生了退意,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周邊,外頭,這麽多人都在看熱鬧,九爺又怎能在這種時候服軟,弱了他的面子?
片刻,他強撐着冷聲道:“李帥,學生這奴仆雖然卑賤,但卻是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七八口人,全指望他來養活。學生速聞李帥仁義,英明遠播,今日,學生便請李帥還給學生一個公道!”
李元慶不由哈哈大笑。
他也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越打越勇,精神氣勢都頂上來。
若是尋常人碰到了此事,怕不死也得讓這九爺撕下一大塊肉來。
但他李元慶又怎會着了這九爺還有些拙劣的道兒?
“既然九爺是這番心意,那~,李某便依了九爺,公事公辦吧!幾位大人,按照朝廷的規矩,此事,該怎麽走,那便怎麽走吧!”
李元慶說着,笑着掃視周邊幾個衙門衆人一眼。
“這……”
登時,這順天府的文官、兵馬司的千戶、錦衣衛的千戶,都愣在了當場。
當着他李元慶的面兒,帶走他李元慶的人……
他們還沒糊塗到這種程度啊。
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自己嫌自己命長啊。
誰又不知道,他李元慶最爲護短啊。
而此時,帶走李元慶的人,那不是當衆打他李元慶的臉麽?
還是錦衣衛這千戶反應過來,忙招呼身邊随從,低聲怒斥道:“還傻愣着幹什麽?還嫌事情不夠大麽?還不快些去把外面的百姓驅散了?”
“呃?是。”
三四個錦衣衛登時也反應過來,忙急急出去。
這順天府文官和這兵馬司千戶也反應過來,忙招呼手下人,一起去外面幫忙,先把門口這邊堵住再說。
而一旁,九爺的冷汗也開始滲出來。
若是真要走了流程進入會審,這事情,怕是就不是他能輕易掌控的了啊……
這時,李元慶淡淡笑道:“九爺,今日,李某正要去田公府上拜訪,不知九爺可願爲李某引路啊。”
“呃?”
九爺身子登時一個機靈,他忽然發現,今天這事情,他腦子真是讓驢給踢了啊。
他跟李元慶,能是一個層面上的人麽?
身後,九爺這一衆狐朋狗友,一時也是噤若寒蟬,連大氣兒都不敢再喘一口。
李元慶要去田國爺府上拜訪,他們又該如何自處啊……
這時,門口卻響起了幾聲特别的嗓音,“讓開讓開讓開,雜家有急事要見李帥。還不快讓開?”
誰都不是傻子啊。
片刻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聲音代表着什麽。
很快,一個長的極爲機靈的小太監,忙乖巧讨好的來到了李元慶面前,恭敬笑道:“李帥,老祖宗正要尋您,一起去田國爺府上拜訪哩。但奴婢到了您下榻客棧,卻被告知了您在這邊。可是讓奴婢一通好找啊。”
李元慶又怎能不明白這小太監言下的深意?不由哈哈大笑道:“小公公,有勞王公挂念那。元慶有些小瑣事纏身,馬上就處理完了。”
小太監忙恭敬笑道:“那奴婢就先去外面恭候李帥。老祖宗的馬車馬上就到了。”
小太監很快便離去,登時,整個室内靜的簡直落針可聞。
王承恩居然要過來找李元慶去田國爺府上,這……
一旁,這九爺更是已經完全傻了眼。
他雖是‘皇親國戚’不錯,但卻畢竟不是真正的田家人啊……
莫說是他了,便是他那位嬌媚可人的表妹、貴妃娘娘,見了王承恩,也要恭恭敬敬的稱一聲‘王公公’啊。
更何況,是他這連鳥毛的官身都沒有的‘白條雞’了……
李元慶這時又看向九爺的眼睛笑道:“九爺,王公今日正好也過來了,也正好爲李某向田國爺引薦。九爺可願爲李某引路?”
“………”
九爺這時額頭上冷汗已經密布,肥胖的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他終于知道他今天是多麽傻……不,簡直是可笑了啊。
他竟然想跟威凜天下的李元慶掰手腕子……
卻是不知,人家隻是用一根小手指頭,就能死死的将他碾死在地上了……
一旦今夜他的姨丈、田國爺知道了此事,就算用屁股想,九爺也能知道啊,他就算不死,至少也得被扒層皮啊。
若是她姨丈一怒之下,将他送回了揚州老家,那……跟殺了他又有什麽兩樣?
老家裏、人人都知道他九爺在京師翻雲覆雨、吃香喝辣,卻是被人再送回老家……
片刻,‘撲通’。
就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九爺仿似完全換了一個人,精氣神仿似一下子被完全抽空了,竟然用力的跪倒在李元慶面前。
片刻,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九爺已經開始拼命對李元慶磕頭:“李帥,李帥,今日之事,都是學生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犯了混啊。還請李帥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當學生是個屁,給學生留條活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