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顯然不是喝酒的好時機,午宴進行的時間并不長,半個來時辰,便已經結束。
曹文诏能從關甯的泥湯子裏爬出來,顯然~,他早已經過了‘有我無别人’的年少輕狂期。
他并沒有拒絕李元慶的禮物,吃過午飯,便直接去找袁督師的那些幕僚、賬房們‘聊天’。
曹文诏離去,陳忠也放松了不少,卻是有些不解的對李元慶道:“元慶,曹文诏這厮,不過泛泛之輩,何須這般厚待于他?”
李元慶一笑:“大哥,多個朋友多條路。曹文诏這人,品行還是不錯的。今日,袁督師不來,咱們這邊,也必須要加快些速度了。大哥,下午,你親自去盯着,這邊交接完畢,咱們便連夜啓程。”
陳忠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重重點頭道:“元慶,放心吧。他袁蠻子不待見咱們,他以爲老子們就待見他?等這邊弄完,咱們即刻便走。”
…………
所有交接物資,李元慶之前早已經分類整理完畢,曹文诏這邊清點起來,并不用費太大的力氣。
尤其是曹文诏與這些幕僚、賬房們好好‘聊了聊天’之後,整個效率登時就飛起來。
臨近黃昏,所有交接事務差不多已經接近了尾聲,曹文诏也終于有時間,跟李元慶單獨聊上幾句。
兩人躲在幾輛堆滿了兵甲的雞公車中間,一人點燃了一顆雪茄。
曹文诏低聲道:“李帥的提攜之恩,文诏銘記于心。”
李元慶一笑:“曹兄,自家弟兄,說這些就見外了。咱們的路,還長着呢。”
曹文诏卻微微苦笑,看了李元慶一眼,糾結了片刻,低聲道:“李帥,說實話,我現在,已經……已經有些厭倦了在遼西的生活。若有可能,我,我想回西北老家。”
李元慶的眉頭不由微微皺起來,但片刻,卻已經舒展開來,笑道:“曹兄,人不論幹什麽,盡量不要違背自己的本心。若能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曹文诏沒想到李元慶竟然會支持他這個……這個看似有些大逆不道的選擇……畢竟,他好不容易,才在遼地熬出頭來……
片刻,忙道:“李帥,您,您真不覺得文诏這是懦夫行徑?”
李元慶不由哈哈大笑:“曹兄,何爲懦夫?何又爲勇士?曹兄,太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元慶一直以爲,踏踏實實,才是最真切的。”
曹文诏這時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不由重重點了點頭,片刻,低聲道:“李帥,劉肥之事,文诏會盡力的。一有消息,文诏會及時通知李帥。”
李元慶點了點頭,低聲道:“曹兄,此事,順水推舟即可。若是你有難處,切不可逆勢而爲。元慶還是那句老話,咱們的日子還長着呢。”
曹文诏不由更爲感動,“能與李帥相交,是文诏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李元慶笑着握了握曹文诏的手,“曹兄,元慶一直相信,烏雲不可能一直遮住太陽。今日的分别,隻是爲了明日更好的相見。有什麽事情,有什麽困難,可及時派人通知我,元慶能力範圍之内,必定全力以赴。”
曹文诏重重握了握李元慶的大手,“李帥,一定。”
…………
夕陽西下,簡單的告别儀式之後,李元慶和陳忠率領萬餘遼南兒郎,很快便踏上返程的道路。
看着暖暖夕陽下這片整齊的豔紅色身影,曹文诏不由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遼地這池水,真是……
何時~,他才能跟李元慶這般……這般灑脫呢?
奔馳的戰馬上,李元慶回首看了一眼身後曹文诏已經越來越小的身影,心中一時也有些惆怅。
遼地,大明,不是沒有好漢子啊,隻可惜……
若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更多人的命運,他還需要更大的權利啊。
不把這一套陳舊的舊枷鎖打破,又何談新生?
哪怕其中過程要痛苦萬分呢!
…………
一晃,十幾日的時間飄然逝去,時間已經來到了七月初。
經過了這一個多月的辛勤忙碌,海邊營地的事務已經基本上處理周正,最後一批丁口,也已經登上了船,返回長生島。
此時,已是盛夏,天氣已經極熱。
王承恩雖又派人送來了親筆信,邀請李元慶入京,但李元慶卻并未應允,而是踏上了返回長生島的大船。
有王承恩來聯絡維系,崇祯皇帝那邊,李元慶反倒不是太着急。
有句俗話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李元慶之前,對京師方面,表現的就是太過恭順了,才會讓崇祯皇帝錯以爲,他李元慶是最好的開刀對象。
此時,李元慶已經與袁督師達成了妥協,不論是遠慮還是近憂,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李元慶也有了更多的時間,來好好經營他長生島這一畝三分地,自是沒有太多時間去陪崇祯皇帝玩小孩子過家家。
隻不過,雖然各條線上的勢頭都還算順利,但這都快小半年了,李元慶卻一直沒有得到東線毛文龍這邊的情報。
這讓李元慶稍稍有些焦慮。
就算毛文龍出兵,此時,後金軍已經班師回朝一個多月了,毛文龍這邊也該收手了,怎的會一直沒有消息呢?
七月初六,船隊順利返回了長生島。
對于這七萬多丁口的處置,李元慶早已經有了精确的安排,先将他們運送到羊官堡到南信口一線的營地内進行培訓。
等過個三五月,他們的‘洗腦’工作,包括紀律性、衛生習慣、勞作技能等各方面,符合了島上的要求,李元慶再對兒郎們進行女眷的功賞,同時,從這些青壯中,挑選新的預備隊,将他們穩固下來。
至于那些小兩千号鞑子奴隸,自然是直接發配中島、西島了。
李元慶的确可以暫時放過他們的性命,但~,他們卻必須要創造出足夠的勞動價值來!
回到久違的最熟悉的官廳,李元慶的精神也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張芸娘、渠敏秋、楊嬌~娘、張寶珠、聰古倫、任穎兒等李元慶的一衆妻妾,紛紛過來相見問好。
中午,李元慶在家中擺下了盛大的家宴,與他的一衆妻妾兒女們團聚。
舒适的吃過了午飯,李元慶在張芸娘、渠敏秋這幾個大老婆的陪伴下,回到内書房,正準備好好享受一下‘小别勝新婚’的溫存,商老六和馬管家卻是已經找上門來。
李元慶雖有些無奈,卻也隻得先忙活正事兒。
外書房内,張芸娘和渠敏秋親自爲三人奉上了香茗,商老六嘿嘿笑道:“元慶,我和老馬,這回可又成了罪人了。”
馬管家也嘿嘿直笑:“大帥,這事兒,您可得替我們老哥倆兒,跟夫人們解釋啊。”
李元慶笑着丢給兩人一顆雪茄,“知道這事兒,那還不長話短說,要不然,我可救不了你們。”
三人笑着寒暄一番,商老六的臉色鄭重起來,“元慶,這些時日,我和老馬還有政事署的同僚們,經過仔細的統計,咱們此次出征的收獲,好像,沒有之前計算的充裕啊。”
商老六說着,将一份賬簿,遞到了李元慶的手裏。
李元慶打開掃視一遍,幾筆重要的開支上,都被朱砂紅字批上了注釋。
片刻,李元慶一笑:“此次出征,關鍵問題是,我送禮送的有些過多了。财物方面,剩下寥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不過,這些戰馬、铠甲物資,卻是咱們的淨盈利。整體上,問題并不是太大。”
聽李元慶定下了大基調,商老六和馬管家這才放下心來,心中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
商老六又道:“元慶,此役,咱們與袁蠻子之間,并沒有太多糾葛,爲何,你還要給他這麽豐厚的回報?”
馬管家對此也有些不解,忙看向了李元慶。
李元慶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笑道:“此事,隻言片語,好像有些解釋不清楚。不過,商大哥,馬管家,我有一種預感,袁督師這邊,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大動作啊。咱們這時,也隻能是暫時選擇破财免災了。”
商老六眉頭一皺,“元慶,你是說……”
李元慶道:“金州,複州,我已經決定,徹底讓與袁督師。商大哥,馬管家,這些時日,你們要做好準備,盡快接收這兩地的人口、财物。”
馬管家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大帥,這事情,有,有這麽嚴重麽?”
李元慶緩緩吐出了一口濃霧:“商大哥,馬管家,咱們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值此時節,咱們還是小心些爲妙。對了,兩位,皮島方面有沒有消息傳過來?”
商老六道:“元慶,我正要與你說這事兒呢。我們與皮島方面,已經有兩月未曾聯系。咱們得到皮島最新的戰報時,還是兩月之前。毛帥當時已經率軍挺進了鳳城、新安堡一線。”
李元慶的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來,毛文龍果然是沒有閑着啊……
這事情,已經越來越複雜了!
與李元慶不同,李元慶與朝廷的聯絡,雖然也已經開始繞過了遼西,但整體上,特别是有戰報的時候,李元慶多少還是會走到遼西這個過場,維持着面子上的規矩。
但~,毛文龍這邊,卻是早已經完全繞過了遼西,直接單方面與朝廷聯絡。
甚至,毛文龍與登萊方面,搞的也不是特别愉快。
這就使得東江此時的處境,有些尴尬了。
而毛文龍也一直憋着一口氣,想用場大勝仗,來狠狠打這些派系、體系的臉。
隻不過,就算到了此時,效果卻并不是太過理想……
半晌,李元慶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商大哥,馬管家,此事,暫且擱置吧。咱們還是先處理好咱們自己的事情。尤其是新丁口的工作,絕不能有半分怠慢!”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