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慶見到武納格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
這時,整個漢兒莊城已經完全被明軍掌控,兒郎們已經開始清點财物、計算得失。
被俘後,武納格雖是一直嚷嚷要見李元慶,享受他的‘戰俘待遇’,但李元慶又怎會将他當成一盤菜?
此時,天人糾葛了這麽久,武納格反而有些冷靜下來。
他這時已經想明白,他是蒙古人,不是女真人,至多~,隻能算是‘助纣爲虐’,有罪的确是有罪,但卻還不到死罪的程度。
尤其是~,他的身份擺在這裏。
就像是一直在做噩夢,忽然間,卻碰到了解夢人,在真正面對李元慶的時候,武納格反而沒有那麽緊張了。
“奴才……奴才武納格,見過李帥。奴才對李帥的風姿,可是早已經久仰已久了啊。”
寬闊的官廳内,武納格恭敬跪倒在李元慶腳下,屁股朝天,油膩的金錢鼠辮盤在腦後,就像是一隻肥胖的老哈巴狗,陪着谄媚的笑意,對着李元慶搖尾乞憐。
李元慶笑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饒有興趣的打量着武納格,“武納格閣下,多年不見,近來可還安好?”
武納格忙讪笑道:“有勞李帥挂念,自,自覺華島一役後,奴才時常,時常在夢中,還能夢到李帥的風姿呢……”
跟老奴一樣,武納格早年也在明軍中曆事,精通漢語,更精熟漢文化,又已經在後金曆練了這麽久,此時,他拍起李元慶的馬屁來,簡直是張口就來,臉不紅、心不跳的。
“呵呵。”
李元慶不由淡淡一笑:“閣下這話,可是言不由衷啊。不過,閣下似是比之當年覺華島時,要蒼老了一些啊。”
武納格登時一愣,一時有些不明白李元慶的深意。
不過,武納格當然明白,像是李元慶這種枭雄,又怎的可能會輕易的無的放矢?
片刻,武納格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湧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李帥,天可憐見那。奴才,奴才有今日,也,也都是被逼無奈,屈服于女真人的淫威啊。當年覺華島一役之後,奴才便被老汗貶職,降爲了普通勳貴。奴才本想回到奴才的老家,在大草原上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的殘生,誰知道,天聰汗此次出征,又将奴才招入了軍中,奴才……奴才根本沒有辦法拒絕啊……但李帥,奴才可是從未有過要跟大明、要跟李帥您爲敵的意思啊,懇請李帥明見,明見啊……”
武納格可不傻。
既然吃不準李元慶的意思,那索性便将責任一股腦的全推到皇太極和女真人身上。
反正他是蒙古人。
明廷對蒙古人,一向是比較寬容的。
再者,他武納格身份高貴,此時,已經跻身于博爾濟吉特氏的一線王公,便是李元慶,也絕不可能随便的就将他怎麽樣。
李元慶笑着點燃了一顆雪茄,直勾勾的盯着武納格的眼睛。
武納格不敢與李元慶對視,趕忙謙卑的垂下頭,臉上依然陪着谄媚的笑意,活脫脫一條肥胖油膩的老哈巴狗。
片刻,李元慶卻是對武納格失去了太多的興趣。
也無怪乎,曾經輝煌的蒙古人此時簡直是一日不如一日。
這些個蒙古頭人、台吉,到了此時,簡直就像是一群豬仔啊。哪裏還有半分他們祖先的勇武狂傲之氣?
若是成吉思汗能看到眼前這一幕,真不知道,這位鐵血帝王心中究竟要怎麽想……
“武納格閣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此時,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李元慶淡淡笑着、仿似人畜無害一般看着武納格。
武納格心裏的登時‘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他到底哪裏觸動了李元慶的神經,竟然讓李元慶這麽迅速的加快了節奏……
忙道:“李帥,奴才,奴才當然是想活的啊。懇請,懇請李帥爲奴才指一條明路。”
李元慶冷冷一笑:“這些時日,你做過什麽罪孽,你自己清楚。不過,念在你是蒙古勳貴,與我李元慶之間,也算是有些老交情了,我便給你個贖罪的機會。嗯……這樣吧。一百萬兩現銀,十萬匹戰馬,兩個條件,你選一個吧!”
“呃?這,這……”
武納格登時猶如石化了的死豬一般,呆立當場。
…………
武納格很快便被親兵們拖走,李元慶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看向了一旁的地圖。
原本,李元慶是想通過武納格嘴裏,親自套出一些後金方面的情報的,順便看一下,有沒有跟武納格這厮‘合作’的可能的。
但此時,一看武納格這德行,李元慶很快便調整了整個大方略。
此時後金治下的這些蒙古人,實在是有些太不成溜了……也無怪乎,每隔上幾年,就要被後金來一次‘車輪斬’呢。
像是武納格這樣的蒙古勳貴,隻顧着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了,又哪裏還顧得上其他?
不過,武納格雖然油膩,簡直是活着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但此時李元慶還不能直接做掉他,也不好直接将他推到朝廷那邊。
因爲這厮的身份實在有些關鍵。
他是博爾濟吉特氏最早投靠老奴的一批人,在後金的整個興起過程中,也是分得紅利最多的,可以說,武納格幾乎就是一面風向标。一面連通博爾濟吉特氏和愛新覺羅之間的風向标。
但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饒!
不把武納格這老狗活剝幾層皮,又怎能是他李元慶的風格?
簡單吃了些早飯,天色已經微微放亮。
這時,城内的戰果也已經統計出來。
楊磊興奮的對李元慶彙報道:“大帥,此行咱們又在城内截獲了萬餘漢人奴隸,皆是壯年男丁和年輕女丁。财物也有個三四十萬兩規模。另外,生俘的鞑子也有千多人。”
楊磊說着,忙恭敬将清單遞到了李元慶的手裏。
李元慶接過來,仔細審閱一遍,緩緩點了點頭。
漢兒莊作爲後金軍此次入關的重要中轉點,肥厚那是不必多說的,隻不過,‘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後金軍在西線的各項人丁财物,必定正在快速的朝着這邊運轉,李元慶能在漢兒莊的時間,可絕不會太多啊……
思慮片刻,李元慶道:“令值守兒郎們做好防禦工作,各部輪番休整,傍晚前,務必要将這些人丁财物理出頭緒!”
“是!”
…………
楊磊離去,李元慶來到官廳外,看向依然還有些陰郁的天空。
上半夜時,雨雖然停了,但此時的空氣依然很濕潤,涼飕飕的,看這模樣,這雨必定還要再下幾天啊。
此時,漢兒莊城内的這些人丁财物,李元慶消化掉沒有太大問題,但~,那些已經出了關的,李元慶這邊壓力可就要大上不少了……
關鍵是這些時日一路疾行,兒郎們都沒有時間好好休息,李元慶就算是心急,卻也隻能暫時先耐住性子、讓兒郎們盡快得到充分休息,保證充裕的戰鬥力了。
草草睡了一上午,未時中,大概兩點鍾左右,李元慶已經起身來,親自來到幾個漢人奴隸營地詳細查探。
漢兒莊作爲後金的中轉點,很大程度上也是一個篩選點。
财物這邊還好說些,畢竟是死物,更容易分配。但漢人奴隸方面,就要複雜多了,要經過層層篩選。
漢人男丁,最強壯的,正值壯年的,自然首先要先留給皇太極、代善、莽古爾泰、豪格這些大主子。
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也是一樣。
好的當然是大主子的。
等各個大主子挑剩下的,那才是各個小主子的。
之前,漢兒莊雖然已經送出關一批‘好貨’,但因爲時間緊迫,那一批隻不過是應對小主子的,隻有三四千人。
而此時,大部分的好貨,卻是皆留在了漢兒莊城内。
一下午的時間,李元慶在幾個漢人營地挨個轉了一圈,一時也有歎爲觀止,但片刻,卻是說不出的憤怒。
這接近七千的漢人女眷,皆是十五六歲,一直到三十歲左右的壯年女子,幾乎個個姿色都不錯。
三千多男丁,也是各個壯年,都是身強體健之輩,隻要稍加操練,便可直接上陣的。
這他娘的,若是這些人丁落到了鞑子手裏,至少又要爲後金增加三千漢軍旗精銳啊!
而且他們的家口、賞賜,都能在這裏面得到保障,甚至還要剩下三千多更爲優良的漢人女眷。
皇太極這狗算盤,打的還真是精明無比啊!
不比較就沒有傷害。
一對比,明軍這邊,簡直是……
好在,此時經過了一整天的交叉忙碌,幾個漢人營地的男女奴隸們都被理順了。
李元慶當即爲他們下發了之前、他們被鞑子收繳起來的厚衣物,晚飯又讓他們吃飽喝足,隻待休整一夜,明日一大早,便先将他們撤離漢兒莊。與之前被李元慶營救出來的那五千多丁口一起,先撤往山海關沿線。
這也是陸地作戰的最大不便。
即便此時李元慶已經抓到了後金的核心,并成功攻克,但因爲交通和機動性的限制,後續事務,比之海邊,卻是要麻煩上幾萬倍。
尤其是這些漢人奴隸的中途補給和護送,包括瘟疫疾病的防治,簡直是……
但事已至此,李元慶已經沒有了太多選擇,隻能是咬着牙、硬着頭皮硬上了!
起碼,救出一人,那便是一人。
李元慶每救出一人,就意味着,後金方面要減少一人之力。
傍晚,雨勢又開始下起來。
李元慶處理完軍務,又在漢兒莊城内這些漢人奴隸中,找出了幾十号代表,親切的與他們交談,安撫他們的心情,轉而,再利用他們,去穩固整個漢人奴隸群體的心情。
忙完了這一切,已經到了戌時末,李元慶正要躺在官廳的軟榻上休息一會兒,這時,卻有親兵急急來報,“陳忠的先鋒已經到了。”
李元慶不由大喜,飛速起身來,剛走到門口,卻看到陳忠已經龍騰虎步的急急奔過來。
“大哥,怎麽來的這麽快?我還以爲,你們至少要等到明早才能過來!”李元慶結結實實的給了陳忠一個熊抱。
陳忠嘿嘿直笑:“元慶,此事也是巧了。我在遷安的老林子裏碰到了一夥被鞑子擊潰的土匪,是他們帶着我抄近路急急趕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