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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師袁督師和關甯軍主力陷入苦戰的時候,李元慶此時卻親率長生營七千餘精銳主力,快馬加鞭,抵達了位于龍井關、漢兒莊南部的要塞、薊鎮鎮府駐地----三屯營。
此時正值正午。
原本,李元慶是想繞過三屯營、直接趕赴漢兒莊、逼臨龍井關區域的,但~,因爲趙率教的親兵趙二八,給李元慶透露了一個消息,卻是讓李元慶臨時起意,改變了這個行軍計劃,轉而将主力直接暴露在了明面上。
趙二八透露,他們當時跟随趙率教一路疾行,僅用了三天時間,便從甯遠趕到了三屯營,急急增援東線戰事。
抵達三屯營之後,弟兄們人困馬乏,趙率教本是想能帶弟兄們進城中、好好休整一番,順便從三屯營打探些消息、休整一夜,再趕赴遵化的。
但……
令人驚悚的是~,任憑他們怎麽叫門,三屯營總兵朱國彥~,卻并未給他們一行人開城門。
趙率教無奈之下,隻得率領弟兄們疲憊趕路,前往了遵化。
但他們趕到遵化時,形勢已經不容樂觀,趙率教幾乎來不及休息,便直接兵行了險招……
此時~,随着趙率教的親兵們四散突圍,包括趙率教的死訊在東線流傳開來,整個東線輿論的矛頭,已經開始直逼三屯營總兵朱國彥!
此事~,因爲戰事和消息傳遞的困擾,京師方向,朝廷雖還沒有公論傳回來,但……人死爲大啊。
有心人,尤其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都早已經明白,遵化之戰的失利,已經有了最好的背鍋對象……
在九邊之中,薊鎮毗鄰遼地,也算是腹心要害。
包括袁督師的全官職,便是薊遼總督,薊鎮還要排在前面。
但此時已經非彼時。
因爲後金女真不斷強大,遼地的位置和重要性不斷凸顯,整個大明的财政不斷的朝着遼西傾斜,薊鎮在很大程度上,已經顯得很雞肋。
不過~,自大明國朝開國以來,薊鎮已經有過八十多任總兵,尤其是萬曆年的薊鎮總兵戚繼光,這位華夏的‘軍神’級人物,他可不像是那些平庸的混日子的凡夫俗子一般。
在他的任上,給薊鎮留下了一筆不菲的财富。
原先,薊鎮北部的這段長城,多是泥土構架,不僅低矮,而且風化的嚴重,并不堅固。
戚繼光在薊鎮的前幾年,蒙古人還是比較活躍的。
但~,對上當時正值巅峰鼎盛的‘戚家軍’、浙兵集團,他們又怎的可能讨得了好?
在處理完、安頓好這些蒙古雜役之後,戚繼光已經沒有了太多的軍事行動,他便将目光轉移到了戰略防禦上。
在他力排衆議、強有力的手段操作之下,朝廷很快同意了他修築薊鎮防禦的計劃。
在之後的數年時間内,戚繼光精打細算,不但修繕了薊鎮北部諸多的長城,對薊鎮本身的防禦,也有着極大的改良。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此時~,薊鎮兵力雖是非常薄弱,幾乎沒有什麽像樣的可戰之兵,但~,其整體防禦規模,尤其是城池的強度,還是非常不錯的。
這也是此次後金軍主力,包括東線主力,直取遵化,卻并沒有取三屯營的重要原因。
說白了,後金軍此次入關,就是爲了耀武揚威、發大财而來,他們又怎會不開眼的來啃三屯營這種‘硬骨頭’?
此時,站在三屯營南門外,看着三屯營高大威猛的城牆,李元慶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來。
身在局中,卻又跳脫這個局中,沒有人比李元慶更了解此時大明的政治意識形态了。
趙率教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如果朱國彥是個強悍之輩,此事,倒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兒,一句話就能頂回去。
因爲趙率教是夜間趕至,大明的軍律例有明文條令,‘戰時、夜間、軍隊不得入城’。
朱國彥不讓趙率教入城,從各方面,都很好交代。
尤其是~,關甯集團作爲此時整個大明國力鼎力支持的強勢新興軍事集團,這幫大爺們,對其他各鎮的軍頭,都不是太感冒……瞧不起人,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朱國彥在這種時候擺趙率教一刀,也完全是人之常情!
但奈何……趙率教出事了,人已經死了,他的精銳嫡系、五千餘将士,近乎是全軍覆沒。
那~~~,這事情可就不是太好交代了……
尤其是重鎮遵化的失守,總得有人出來承擔責任不是?
在明末的整個官場,做實事,敢做實事的人,的确是鳳毛麟角,但~,論起推诿扯皮、耍手段洗自己的屁股,那可各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按照李元慶之前的思慮,他是準備直接略過薊鎮,從暗地裏經營,把後金軍此次入關擄掠的百姓、财物搶回來。
但此時~,得知了朱國彥這個纰漏,李元慶卻是想跟朱國彥好好‘聊一聊’……
後世,太祖曾有個至高無上的殺手锏,‘建立統一戰線’……
畢竟,一個人就算是再強,卻畢竟不是玄幻小說的豬腳,他不可能面面俱到。
但~,一旦把點串聯成線,把各人的利益結合起來,由點連成線,再由線結成網。
這一張大網子罩過去,這其間的容錯率,比一人之力,那必定是要強上不少的。
李元慶此時大張旗鼓的趕到三屯營,也沒有太多廢話,直接就令親兵給城内傳信,讓朱國彥過來見他。
朱國彥雖也是總兵,論資曆,更是比李元慶老上不少,但他的鋒芒,他的威勢,與李元慶自然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更不要提,還有此時趙率教這柄達摩克裏斯之劍呢。
不多時,朱國彥便急急帶着百多号親兵,從城中迎了出來。
看着被近萬将士包裹在正中、身披着大紅色披風的那個威凜身影,朱國彥的臉色一時也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但更令朱國彥吃驚的是……此時,李元慶身邊,竟然全是騎兵啊。看這模樣,怕是有不下兩萬匹戰馬啊。
這……
不過~,與趙率教和關甯的那幫大爺不同,李元慶義薄雲天的名聲,那可絕不隻是一人在傳那。
朱國彥之前也知曉了李元慶已經頂着朝廷的嚴令、卻毅然出兵的消息。
但朱國彥卻是怎麽也沒有想到,李元慶竟然會率這麽多的主力,直接逼近了三屯營……
阿敏、莽古爾泰、阿濟格諸部後金主力,不都是在永平麽?
李元慶也應該在永平才對啊……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啊。
尤其還是威凜天下的李元慶呢?
隻糾結了片刻,朱國彥心中便已經有了決斷,忙翻身下馬,快步來到了李元慶身前,恭敬一抱拳道:“李帥大駕光臨,薊鎮真是蓬荜生輝啊!”
就如同是衆星捧月!
朱國彥就算是用屁股看,也能知道李元慶究竟是誰了。
因爲,在這鋪天蓋地的強勢戰陣中,隻能有一個主角兒,那就是高高在上、仿若俯覽天下般的李元慶!
李元慶微微一笑,翻身下了馬,卻同樣恭敬的一抱拳道:“貿然打擾朱帥,元慶心裏可是一直有些過意不去啊。若是朱帥不嫌棄,來元慶陣中喝杯水酒如何?”
“呃?”
朱國彥不由一愣。
他本以爲,李元慶此次過來,也是如趙率教一般,是想要入城休整打秋風的,卻是沒有想到,李元慶竟然會邀請他去長生營的戰陣,這……
但李元慶此時這般,朱國彥一時很難拒絕。
趙率教的事情,已經讓他把遼西得罪死了,若是此時再得罪了聞名天下的李元慶,那……
尤其是此時李元慶的态度非常規整。
片刻,朱國彥忙笑道:“李帥相邀,那真是朱某的榮幸。李帥,請。”
朱國彥此時已經五十多歲,雖然保養的很好,但或許是這些天的煩心事愁的,他規整的發髻上已經清晰可見幾根白絲。
李元慶淡淡一笑,“朱帥請。”
身邊一衆兒郎們紛紛拔開了戰馬,爲兩人讓出了一條大路。
身後朱國彥的親兵就要跟進來,朱國彥卻忙用力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在這等我!”
“是!”
他的親兵們不敢反駁,隻得小心退了回去。
來到陣中的一塊空地上,兒郎們已經自發的将戰馬驅趕開來,給兩人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楊磊端過來一個小酒壺,又取出了兩個小酒杯,恭敬幫李元慶和朱國彥斟滿了酒杯,随後恭謹的侍立一旁。
李元慶端起酒杯,笑着對朱國彥示意下,笑道:“朱帥。元慶與朱帥雖是初次見面,但對朱帥的大名,元慶卻早已經久仰已久。這杯酒,元慶先幹爲敬!”
說着,李元慶一揚脖子,幹淨潇灑的幹掉了這杯酒。
朱國彥此時雖不摸李元慶的底細,但李元慶這個風度,這個氣勢,卻早已經将他打動。
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像是李元慶這種人,又怎的會無的放矢呢?
不過,看模樣,他此次來找自己,卻好像不是壞事啊……
畢竟,城頭上、這周圍,萬餘人的目光注視之下,李元慶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對自己怎麽樣。
片刻,朱國彥也笑着幹掉了杯中酒,笑道:“今日能與李帥見面,朱某心中也甚是榮幸啊!隻是……”
他猶豫了一下,笑道:“今日李帥過來找朱某,所謂何事?”
李元慶微微一笑,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道:“朱帥,今日元慶過來,是想與朱帥談一筆買賣!”
“買賣?”
朱國彥眉頭微皺,但很快卻舒展開來,“朱某願聞其詳。”
李元慶一笑,“朱帥,事情很簡單。鞑子此次入關,劫掠了我大明不少的人丁财物,此時,正在通過薊鎮這條線,往關外運送。元慶現在想把這些人丁财物截下來!”
“呃?”
“這……”
朱國彥登時目瞪口呆啊。
他已經替李元慶想了一萬個理由,卻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李元慶……李元慶竟然會對他提出了這樣一個……一個簡直是匪夷所思的要求啊。
李元慶竟然……竟然想跟後金軍搶奪這批人丁财物,那……那不是虎口拔牙、要與後金軍野戰麽?
這……
李元慶仿似是看穿了朱國彥的心,淡淡笑道:“朱帥。此事,朱帥并不需要出兵,也無需多做什麽。隻是,元慶畢竟對薊鎮不了解,也不熟悉。元慶需要朱帥在情報方面,爲元慶提供一些幫助。當然,待之後事成,元慶也絕不會虧待朱帥。嗯……十萬兩現銀吧!另外,元慶再給朱帥留下二百級鞑子首級!”
“這……”
朱國彥簡直是目瞪口呆啊。
…………